他与顾侍郎可没有任何交情,稍稍顾及母亲的想法不要了这表妹的性命就很不错了。 语罢他径直回自己住处去。 顾闻溪爬着站起,拖着伤退往客房去,眉宇间阴鸷不像记住了教训,仿佛低声自语又仿佛同谁轻轻诉说般道:“不出现在她面前,难道我就拿捏不住她了吗?”
第32章 菩提寺的经历实在不美好。 虽然在顾闻溪落水后, 事情的走向与她梦见的就不同了,但是噩梦成真这个概念,仿佛在李桐枝的脑中生了根。 唯一的好事, 是噩梦不再夜夜找上她。 从贺凤影处得知顾闻溪并没能在忠义侯府留住, 她便以为梦中所见贺凤影移情别恋表妹的事不可能再发生。 李桐枝以为她的生活能够恢复到往日安宁, 直到明年自己及笄生辰时, 两人正式成亲。 然而每一夜琐碎而模糊的梦,其实是预设给她的陷阱。 因为越是寻常的生活细节, 在现实中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开始频频在白天遇到既视感很重的事情。 像是枕琴随口抱怨说近来天气潮湿, 需得寻个阳光好的日子,把衣柜里积压的衣裙拿出去晾晒。 这段话本身说得没有问题,只是李桐枝觉得说辞似曾相识。 仿佛是在雨季来临之前的梦中, 她就已经听枕琴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可仔细去回想,她又想不起在梦中听到的到底是什么, 也想不起后续自己回应的是什么。 她想要答出不一样的话,来规避接下来的异常感受,却在开口之际, 怕反而阴差阳错说出相同的语句, 只好用贝齿轻轻咬住下唇, 什么都不说, 沉默以对。 类似的事情发生得越来越多。 桩桩件件都是不起眼的小事,却把压力累加到难以负担的程度。 她如同行走在万丈高的吊桥上, 就算清楚吊桥两边设有绳索护栏, 也无法拥有丁点安全感。 因为在梦境经历过的自高空坠落的失重感,所以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辨别迈出的下一步会不会是致使自己坠落的那一步。 恐惧感渐渐衍生出夜间长时间的失眠和白日时不时忽然失神昏睡。 偶一日睁开眼,她发现天幕上悬着的那轮明日, 无法让她再联想到温暖光明一类的词,而是让她眼前浮现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不适感足以逼得她反胃作呕。 现实与梦境的边界线变得薄弱,李桐枝被消耗得憔悴消瘦。 请来的御医诊治后,言她的健康暂时没有大碍,但长久缺失正常的睡眠,身体迟早会垮掉,想要根治还是得治心。 但是她内心的惶恐如絮般膨胀,说不清道不明,模糊不清的梦,甚至不如拥有具体内容的噩梦,不能够通过倾诉来舒解。 就算见到她最信赖的贺凤影,他尝试引导她说起感受,她努力提起精神讲述,也不知该怎样形容合适。 青葱般的食指轻轻划过自己作画的宣纸,纸面上是不具备明确形体的大团墨迹——她绘制的的确不是实物,而是过于混乱的心情。 眼看墨迹被砸落的泪珠晕染开,她终于启唇,颤抖着声音类比道:“我听宫人们说,枭羽卫会在诏狱中对犯人施行一种名为盖帛的刑罚。” 用打湿了的宣纸一层层叠盖在受刑者的脸上,初时并不致命。 窒息感缓慢地蚕食生命,直到受刑者彻底无法呼吸死去。 李桐枝原本不能理解盖帛之刑为什么能和其他可怕的刑罚并列称为酷刑。 它没有制造出伤口,疼痛应当也不比其他刑罚,她以为这该是一种温和给予死亡的方式。 现在才知这缓慢的过程就是极致的绝望折磨,足以击溃心灵。 她用手掩住面容,不堪重负地轻声哭泣道:“御医说病因在我的心,可我明明没有任何不满。我们定婚了,我应该很高兴才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贺凤影答不上原因。 他是施加盖帛之刑给冥顽不灵犯人的主刑人,对刑罚的了解远比李桐枝要深,可怎样都想不到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会经受相似的精神酷刑。 他宁愿承担痛苦的是他。 攥成拳的手收紧又松开,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他眼神晦暗,动作轻柔地将李桐枝拥在怀里。 宽大的手掌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宫中御医许是不熟悉桐枝的病症,我去为你寻找可以帮忙治疗的医师。民间能人多,别担心,你一定能好起来。” 李桐枝其实隐约觉得自己并不是得了心病。 毕竟偶尔白日里无梦地昏睡一场,再醒来时,她的精神状态就会好很多。 只要大脑没有填入太多繁杂信息,她就能放空自己不胡思乱想。 可大部分时间里还是混乱的心情占据上风。 她不能肯定自己没有生病,也并不持讳疾忌医的逃避态度。 目视着贺凤影眼中担忧,还是颔首应承说愿意配合治疗。 * 过了三日,贺凤影领李桐枝出宫来,在忠义侯府见到了蓄着小撮山羊胡子的医师。 医师佝偻着身体,隔着薄薄一层纱幔,赔笑向她问好:“九公主,我姓孙,是来为你看诊的。” 李桐枝强支着精神看去,发现这位孙医师虽然装扮上没问题,但却是被揍得鼻青脸肿。 “他是我从刑部大牢里提出来的人,牢里狠角儿多,他住了小半个月,脸上的伤一时半会治不好。”贺凤影解释了一句。 孙医师正是他之前吩咐江浔调兵马司人马,抓进刑部大牢看管的那批人之一。 贺凤影开出高额价格为李桐枝招募精于医治心病的医师,相对的,为免无能之辈前来撞运气,同样言明前来应募的人需赌上自身性命。 消息传进刑部大牢,成日挨打的孙医师声称他有治疗心病的经验,愿意以命赌自己能治好李桐枝,便被贺凤影放了出来。 要是经过他的治疗,李桐枝的心病不见好转,贺凤影就取他的命作赔。 悬丝诊脉后,孙医师开了张平平无奇的药方,就是几副具备宁神功效的药材配在一起。 贺凤影请忠义侯府的医师查看了药方。 确认药方上几味药的配比虽然没有达到最佳分量,效果可能稍差,但并没有毒性。 贺凤影吩咐下人完全依着药方去煮了药来。 李桐枝蹙起眉,忍着苦把药全喝了,便听孙医师搓着手向贺凤影说:“既然是诊治心病,我需要和九公主好好聊一聊,贺小侯爷是不是避一避?” 贺凤影没点头也没摇头,问:“你准备怎么聊?” “就是和九公主尽量平等地对话,我问她些问题,也让她能问我些问题,在这个氛围良好的过程中开解她,解开她的心结。” “那我为什么需要避开?” 孙医师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拿不出要求他完全听从自己的强势态度。 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怕九公主有你在旁边看着,会感觉不自在,一会儿对话得失败。” 贺凤影听这个理由觉得无稽,回身看向李桐枝,问道:“桐枝需要我避开吗?” 李桐枝摇头。 要和陌生的男子聊天,必须有贺凤影在她才能稍微安心,根本不想单独对话, 孙医师因贺凤影要留下来旁听,唇在瞬间抿出向下的弧度,但立刻就回神,重新调整出赔笑的表情:“那请九公主与我说一说近来心中郁结的情况吧。” 李桐枝靠着贺凤影的肩,轻声把总是在生活中遇到既视感重的苦恼讲了出来。 孙医师的安慰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无非推脱是巧合,让李桐枝不要放在心上。 接下来几个问题和回答皆无聊,贺凤影的眉皱得越发紧。 他怀疑这是个胆大包天的蠢货,夸口有治李桐枝的本事,其实并没有能力。 等孙医师问完,准备就此打住时,他寒声道:“不是你问了后该她问吗,怎么她还没有问,你就要结束对话了?”
第33章 孙医师其实没忘记自己方才夸夸其谈说的话。 然而他为了借分享自己的经历, 同李桐枝拉近关系,取得性情天真的小姑娘信任,才提出她问他答的环节。 有贺凤影在场旁听, 目的难以达成, 反而有可能被捉住错处, 孙医师便尝试偷偷略过这件事不谈。 然而被贺凤影神态不善地点出来问责, 就需要弥补了。 他注意到了贺凤影眼中的怀疑。 想起事先得到过的嘱咐,明白在高位者眼中, 别有居心比愚蠢无能的罪过更大, 因而连忙向李桐枝告罪道:“是我忘记了,殿下恕罪,您想知道什么尽请问吧。” 李桐枝没什么想从他处知道的。 她也没有因和孙医师说上这几句话, 而感到心情有所好转。 就算是为了治疗,被迫支起精神应对陌生人, 也令她精力消耗更大,现在疲累得心跳紊乱,不适地皱起眉。 失去正常睡眠的痛苦消磨着她, 她即便知道不该, 有时也会控制不住愤怒和悲伤情绪, 任性地不想理人。 不过注意到孙医师紧张得额上冒出层透亮的冷汗, 她还是努力将自己的理智向前推为主导。 她缓缓吸了口气,用昏沉的脑袋努力想了想有什么合适问出口的问题, 恹恹道:“你的口音不像京中人, 是才来京都不久吗?” 这仅算客套的问题,似是不经意戳中孙医师不能提起的心事。 他表情僵住, 干巴巴地应了个“是”字,合上口, 试图就此停住这个话题不谈。 “就这样吗?” 李桐枝不会追问,贺凤影却从他敷衍的态度,认定他就是个耽误时间的庸医。 看向他的眼神冰冷如视死人,甚至掺入不肯轻易放过他的残酷:“如果你的治疗到此结束,可以出去了。” 出去接受江浔送他的一场痛苦死亡。 孙医师听出言下之意,出于本能的求生欲开始在耳边大声叫嚣着他做出更多行动。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做,消失在李桐枝的视线里,就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在刑部大牢时,他亲眼见证贺凤影的残忍了。 与他同样因做法嫌疑被关进牢里的中年人,只是被关久了烦躁,旁若无人地骂了句“我若真会做法一定直接把人咒死”的疯话,就遭杀身之祸。 探监前把武器留在大牢外的贺凤影向狱卒借了根竹筷子,面带微笑走到中年人面前,动作快狠准地把筷子捅进中年人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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