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处理完枭羽司的公务,特意换上了一身琼白绣银的暗纹绸缎袍服,想着显得文气些,和那些字画能更匹配些。 谁料进宫后没见到李桐枝。 问知她去往菩提寺,骑马追随而来,以为至少能退而求其次,陪她在庙中焚香祝祷。 结果到了地方,就看到枕琴神情拉住明灯堂年老女居士的衣服,慌张地质问李桐枝的去向。 老态龙钟的妇人只说李桐枝被友人从小侧门带走,答不出她们到底去了哪里。 枕琴不肯相信,贺凤影精于审讯,却能看出老妇人没有说谎,当真以为带走李桐枝的是她的友人。 可菩提寺中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个友人? 他阴沉着脸与两名侍卫确认信息,他们倒是能保证说一直守在明灯堂前,没有见到九公主与那所谓的友人从明灯堂正对的大门离开庙宇。 于是他经由明灯堂小侧门出,仔细追寻踪迹往后山方向。 找了好一阵,寻到了失踪的李桐枝。 匆匆一路行来,不耐脏的琼白色衣摆不免沾上些许草汁和尘土,再要是沾水,样子就彻底不能看了。 他可不想在李桐枝面前,为其他人弄得脏兮兮的,那想要抱一抱她都不好触碰了。 水里的顾闻溪若是淹死了刚好,用性命来赔偿她拐带、惊吓李桐枝的罪过,倒免去他事后算账的工夫。 反正他不去救人,他不将人直接按进水里溺死就很不错了。 拖延着等到李桐枝因顾闻溪的求救声渐弱,再度忧心地让他去施救,他才随意吩咐终于找来地方的两名侍卫去搭把手,把人从水里捞上来。 当下时令,虽然即便只穿上一件单薄纱织外衫也不会感到寒冷,但是山上的潭水仍然凉得刺骨。 顾闻溪泡得时间久,脸色血色尽失,化作死僵的青白。 她唇齿颤颤地等待着,没等到贺凤影来施救,只能放低期待值,希望侍卫们给自己提供更多帮助。 可惜两名宫中侍卫仅仅严格执行命令,把她捞出水之后,没有多此一举说任何安慰的话。 在宫中生活得久,自然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 至于顾闻溪期待他们脱去外衫给她盖上,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们的衣衫都是内务府配发的宫中物品,弄脏了倒没什么,清洗就好,可随意交予外人等同丢失,是要被降罪的。 更何况顾闻溪拐带走九公主,他们没有保护好皇后吩咐照看的人,回去要领重重惩罚,对于罪魁祸首不会有半分好脸色。 因此他们把顾闻溪捞上岸,就厌弃地松开手,丢她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她只能看着侍卫们回到李桐枝身边,听着哭哭啼啼的侍女说一堆自责的话,关切李桐枝面部和颈部白皙的肌肤被枝蔓刮蹭出的红痕有没有很疼。 那些痕迹都称不上是伤口吧,顾闻溪表情有点扭曲地想。 她准备缓一口气,等冻麻木的四肢恢复点力气,就走过去,想办法加入他们的交谈中。 然而贺凤影不准备让李桐枝久留在有很多蚊虫的后山里。 见她因顾闻溪活着上岸放下忧心,并无意更进一步关心顾闻溪的情况,便哄着她道:“我们这便离开菩提寺好吗?” 李桐枝颔首应下,小声说:“你等一等,我左脚鞋子里滚进了颗石子,磨得疼。” 贺凤影让侍卫们背身过去,动作轻柔地帮她脱下鞋看。 她的疼痛果然不是毫无因由,素白的罗袜有一小块浸出刺目的红,那颗小石子在她被强迫行走的期间,将她的脚磨出了血。 清理掉小石子,李桐枝准备把鞋从他手上拿回来穿好,依他的建议,和他一同离开菩提寺。 可贺凤影哪里肯让她用受伤的脚继续走路受酷刑。 他让枕琴将鞋拿着,脱下自己宽大的绸袍,递给李桐枝,说:“盖上这件衣服,不会有人看到你没穿鞋的。” 李桐枝有些懵地抱住他的外衣,正不解自己要如何盖上,就见他伏低身子。 他的右手自她膝弯穿过,左手托住她的背,轻松地将她如同幼童般托抱了起来。 她坐在了他的手臂上,现在可以盖毯子般盖上他的外衣了。 红霞晕染在小姑娘的雪腮。 不过知贺凤影是一片好意,她也依恋、不想离开他的怀抱,所以什么都没说,只羞红着脸蛋将衣衫盖好,把面颊侧向他缎面的内衬里衫,不叫外人看清自己。 柔软的长发有一缕落在贺凤影的肩窝,他浅浅露出个笑容。 但视线一与顾闻溪撞上,就化作锋锐寒锋。 首先要将受了番磋磨的李桐枝好好送回宫去,这个莫名其妙伤害了她的女人可以稍后来料理。 * 帮着李桐枝用药膏小心处理好伤口,安慰着她好好休息下,他回到了忠义侯府。 顾闻溪与朝政或后宫无关,像是单针对李桐枝一个,他不好动用自己枭羽卫的人,预备借侯府的势力去把她逮来报复。 他不知她名字,但只要她还在京中,他父亲忠义侯培养的人就不会找不到。 然而没想到是,他方回到侯府,还没遣人去寻找顾闻溪,顾闻溪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站在贺凤影的院落前,不知等了他多久。 人靠衣装,她换上近日流行在京中世家贵女间的绛色石榴裙,敷粉涂妆,尽可能掩饰住脸上的瑕疵,倒也有几分姿色在。 贺凤影眯起眼,驻足在离她一定距离的地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表兄忘了吗,我今晨央求姨母留我在侯府暂住,你不是在堂前与我遥遥对视过一眼吗?”顾闻溪微笑着向他走近几步,拿腔作调地矫揉说:“多亏你令人从水里救出我,我是来同你道谢的。” 贺凤影对她没印象。 他晨起离府去枭羽司之前,的确去到母亲的住所与母亲问安,隐约有看到母亲与谁在说话。 但他只以为是府上不熟的侍女,没记顾闻溪的脸,先前在菩提寺也没认出来。 贺凤影冷漠地垂下眼幕,问:“你是顾嘉莹?” 他上次向父亲问起表妹的事,有顺便问起表妹的名字,打量着顾闻溪同父亲描述中那个不与人往来的形象并不相像。 “不,我叫顾闻溪。” 顾闻溪听他问起,神情委屈地将曾经向顾侍郎倒过的苦水倾诉了一遍。 说到最后泪盈于睫,仿佛满心委屈:“我继母不肯将那个假货派去庄子上住,竟闹起来说要和我父亲和离,将弟弟和假货都带着回去她娘家养。我不舍父亲因我为难,只好来投奔姨母谋一个安身之所了。” 她将过错都推到继母身上,其实整番话漏洞百出。 如果她只是为了一个安身之所,不是非赖着顾侍郎将顾嘉莹驱离顾府,在两个女儿中二选一,侍郎夫人不会极力反对。 好歹顾侍郎是礼部侍郎,堂堂正三品官员,多在府上养一个养女不会养不起。 贺凤影沉默着,眼波无澜。 像是在静听,体悟她的感受,又像是在冷眼旁观她的表演。 顾闻溪以为是前者。 她今晨以走投无路为名,求到彭夫人面前,哭泣着说姨母不收留她,她只有长跪不起。 彭夫人念及她是自己妹妹的血脉,不能眼看着她去流浪,不得不给她安排客房居住。 顾闻溪以为现在贺凤影应当也会顾念自己是在外受苦多年的表妹,予她几分怜惜。 “你在菩提寺里自称是桐枝的友人,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贺凤影冷冷地问。 顾闻溪本准备了许多要博他好感的话,要答他对自己过往的询问。 不意贺凤影根本不关心她从前的遭遇,只揪着她今日拐带李桐枝的事问。 她咬了咬后糟牙,尴尬地笑道:“我现在知道她是九公主了。” 她解释道:“之前回顾府认亲时,我见她在姨母身边,以为她是姨母的侍女,今日在寺中遇上,就想带她去僻静处问问在侯府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儿。” 顿了顿,因摸不清贺凤影的态度,又大着胆子补充道:“我向侍女们问起,听说九公主没有什么朋友,如果她愿意,我自然是乐与她交友的。” “你也配?” 轻飘飘三个字像是重重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顾闻溪脸色变了变,还想为自己说些什么,就被他忽然抬手用力掐住脖子,顿时呼吸困难。 她听到他平静地说:“既然你是我母亲的外甥女,就不好太重罚了,小惩大诫吧。” 他把人掐举着带到院内水缸前,打量着她脸上的痛苦,牵动单侧唇角,嘲道:“桐枝看不出来你是在假意呼救,你当我也看不出来是吗? 明明会水,换气换得格外流畅,却装出副溺水的模样呼救吓她,你得把该在水潭饮的水都补喝了。” 顾闻溪想好了理由解释自己会水却溺水的事,就言她是掉在水潭后腿抽筋了。 可惜她没有说话的机会,直接被摁着头压进水缸的水里。 初时她还能憋住一口气,避免呛水。 但贺凤影不达目的不罢休,说要她将水都补喝了,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时间一久,她憋不住了,手脚胡乱动作着试图摆脱这个困境,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口鼻都大量灌进水。 贺凤影很熟练地在她彻底溺死之前,将她的头从水缸拎出来,容着她嗑呛着呼吸了几口空气,便又将她重新压进水缸里。 反复濒死几次,她手脚失去力气,不再能够挣扎,头脑大约也因为缺氧而昏涨。 他才松开手,任她坐倒在地。 “我不管你没认亲之前,在外面学会了什么阴谋诡计,我只告诉你,你这种心术不正的女人,不能再出现在桐枝面前。” 他语气平淡却认真:“否则下一次我不会顾念亲缘放过你。” 顾闻溪在生死线上游走几遍,一时间掩不住眼神中的怨毒神色。 贺凤影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不管是先前的讨好还是现在的怨恨。 他拔出腰间佩剑,捅落在她左足:“这是你害她受伤的报偿。记好了,你如果再出现在她面前,我会让你彻底消失。” 她痛呼不已,贺凤影拔了剑,道:“我也不想看到你,请你明日去向我母亲拜别吧。顾侍郎要是不养你,我就帮你向陛下参请革他的职,让他天天在家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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