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顾全大局,元将军不出。” “父皇年事已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听到这儿,阿姩手脚冰凉,浑身像打了麻药一样,她的手哆嗦得厉害,关键时刻又听杯子里传来: “什么动静。” “楼上。” 阿姩知道老四被发现了,正犹豫要不要把老四拽下来,只听见墙内先后响起了开门声,脚步声,刀剑声,鸟的叫声,以及翅膀拍打的声音。 阿姩四肢僵硬,一时间竟站不起来,只能沿墙底匍匐,她迅速爬到一处堆满烂菜叶和腐饭的犄角,刚躲进去就听见几个府卫向这边走来,过了一会儿,府卫的脚步声渐趋渐远,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阿姩活动着筋骨从垃圾堆里站起来,也顾不上思虑大腿抽筋的问题,一股脑地往回跑。 走到天街时,几个侯卫连成一排堵住了阿姩的去路,李芫麾从朱雀门出来,身披细麟,头戴盔甲,手持长刀。 阿姩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千牛备身,将她的手臂反剪,喝令:“跪下!” 李芫麾骑赤色马徐徐而来,收起长刀,垂下眼眸,“听说你每晚都在府上服侍本王?” 阿姩缓缓抬头,见李芫麾的表情似笑非笑,她一时间捉摸不透其中的含义。 “本王在府上怎么没见着你啊?你是迷路了吗?”李芫麾嘴角微微扬起,一双深目眯成了四边形,他瞟了眼阿姩身上的泥土,思量片刻,调转手中的缰绳,吩咐道:“把她带到大理寺。” 阿姩被千牛备身驮在马上一路送至大理寺,寺卿在此恭候多时,等阿姩入衙内,一睁眼便看到了站在大殿中央的李芫麾,他回头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寺卿高声叫道。 “阿姩。” “姓氏,籍贯?”寺卿再次问道。 阿姩摇头,“不知。” “不知?”寺卿转眼看向李芫麾,“殿下,你带来的这位是宫女,还是草民啊?” 李芫麾沉默了片刻,也摇头道:“不知,我是在朱雀门外抓到的。” “哦,那就是贼人。”寺卿将视线移回阿姩身上,“偷盗者先剥去衣物,细搜全身,再以货品价值施以杖刑,阿姩,可有人赎你这几十仗刑罚呀?” 阿姩见李芫麾见死不救,心灰意冷道:“婢子有一事相告。” “何事?”寺卿问。 “婢子无意间听王府上有人议论谋逆之事。”阿姩说完,瞥了一眼李芫麾,“可不知欲行此大逆不道者,是否正是披甲持刀的秦王殿下?” “大胆!”千牛备身厉声道。 阿姩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完全失去了还手之力,她被身后的侍卫强行按着跪在殿内,脖子上架了一把锋利的阔刀。 李芫麾从背对阿姩的姿态转为正对的姿态,瞪大了双眼,迷惑地盯着她。 寺卿坐直了身子,“你从何处何人嘴里听来的流言蜚语?” 阿姩面不改色道:“婢子只是为出宫寻找丢失的五色鹦鹉,结果在永康坊附近听见有人议论辰光门外纵火之事,还提到了圣上和宰相。” 寺卿向前探着身子,“这话说出来可是要诛九族的,谁人这么大胆,敢在街市上当面议论谋反之事?” 阿姩又瞥了一眼李芫麾,“婢子听那声音,倒有几分像秦王殿下。” 寺卿的脸都绿了,指着两边的衙卫,“去去去,把这个满口胡话的疯子拉出去杖毙!” “大人且慢!”李芫麾制止道,“本王既然遭人污蔑说要纵火谋反,大人应该替本王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能让幕后之人继续逍遥法外。” 寺卿怯怯地说:“正如殿下所言此事牵涉甚广,还需移交刑部决断。” “大人说的是,可否拟一份盖有官印的文书上奏刑部,或请三司同堂决断?”李芫麾泰然自若地说。 寺卿哭笑不得,当即拿出纸笔,应声道:“拟拟拟,这就拟。” 阿姩疑惑地盯着李芫麾,这是要唱哪出? 文书拟好后,在快马的加持下,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同时传到了三司手中,三司之一的刑部侍郎李光良接到文书后大吃一惊,他平日与秦王相交甚好,知道秦王为人正义率直,断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此番荒唐话。 事出之后,李光良在赶往刑部的路上对三司之一的御史中丞商议,“此事不乏有背后操纵流言之人,譬如叛军和草寇之流,他们唯恐天下不乱,企图祸及各个王宅和东宫,一会儿审议时,不如直接归罪于那个叫阿姩的婢子,以浇灭那些想看热闹的人的歹心。” “侍郎所言极是,在下也是这么想的。”中丞复议。 待三司齐聚刑部后,提前上值的刑部尚书愁眉苦脸地坐在衙内,撑着下巴,盯着那纸从大理寺上报的文书,桌子上还放了一摞蚕丝,两个铁质的被罩,一只绑住脚的五色鹦鹉。 “唉!”尚书叹气道,“最近的怪事一桩接一桩来。” 桌上的鹦鹉重复:“唉,怪事一桩接一桩。” 御史中丞指着鹦鹉笑道:“嘿,这鸟好玩,我还以为尚书买了个摆件,原来是个活的!” 鹦鹉歪着脑袋,复述:“嘿,原来是个活的!” 李光良好奇地摸着鹦鹉身上的羽毛,颜色鲜艳欲滴,像画在纸上一般,惊叹道:“这东西会学人说话。” 鹦鹉盯着李光良,叫道:“这东西会说话。” 众人哄笑,李光良马上察觉出了问题所在:“那个叫阿姩的女子说有人在街市上议论谋反,该不会是这鸟学人说话时断章取义造成的误会吧?” 大理寺卿悄悄补充道:“那个阿姩说议论的声音像秦王,这就……” 李光良问大理寺卿:“你说了半天阿姩,她到底姓什么,祖籍是哪儿的啊?” 大理寺卿小声道:“我刚派人去探了她的底细,好像是掖庭的官奴,淮王的人。” 李光良惊道:“该不会是上官陌的女儿上官姩吧?” 尚书睁圆了豆大的眼睛,“你是说……那个指摘仁穆皇后有谋逆之心的上官陌?” 鹦鹉复述着:“仁穆皇后有谋逆之心……” 刚说一半,尚书就捏住了鹦鹉的嘴,“李大人说的对,这鸟叽叽喳喳的,还总喜欢掐头去尾。” 李光良看着一脸沉思的尚书,问:“那……尚书的意思是?” 尚书抬头环视了诸位一圈,眨着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向众人笃定道:“咱得从这鸟入手查起。”
第7章 祸起 刑部侍郎李光良同御史中丞、大理寺少卿三人赶往掖庭彻查训鹦一事,三人刚进庭内不久,就被三只绿颜色的鹦鹉前前后后袭击了个遍。 “走!走!给我走开!”李光良扬起宽袖,驱赶着鹦鹉,“那个叫阿姩的宫女在哪?把她带过来!” “大人,阿姩正在刑部受审呢……”少卿话说一半,见鹦鹉已耀武扬威地站在李光良的帽子上,一边啄着帽冠下的头发,一边撅着屁股拉屎,急忙改口,“大人暂且忍一会儿,下官这就速速把阿姩给你带过来!” 少卿看了一眼躲在周围廊庑下不出声的宫人们,吼道:“愣着干什么呀?赶紧过来帮忙啊!” 宫人们纷纷抄起笤帚簸箕在庭院里追打鹦鹉,霎时,不知从哪个方向又飞来了几只蓝毛鹦鹉,挥着翅膀朝宫人们扑打,嘴巴上的弯钩插进宫人的头发里,将头冠和发簪一并叼走。 一时间掖庭乱成了一锅粥,一众披头散发的人在院子里群魔乱舞。 刑部的牢房中,阿姩被酷吏束住腿脚,用麻绳吊起来。 狱卒恶狠狠地瞪着阿姩,随即从袖子里翻出一根竹签,张开大嘴,面目狰狞地剔着牙缝。 阿姩许久没吃饭了,此刻饿得头昏眼花,肚子不听使唤地咕噜咕噜乱叫,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牢房中,一阵接一阵地传进了暴躁的狱卒耳中,狱卒不耐烦道:“吵死我了!” 阿姩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奴婢也不想让它叫的。” 少顷,狱卒剔完了牙,自感神清气爽,见阿姩眼窝泛青,面无血色,便让手下人掰出半块白饼。 阿姩咬了一口,如牛吃草般艰难地咀嚼着。 “好歹给口水吧。”门口突然响起高亮的嗓音,一身花豹刺绣的长袍晃进来。 狱卒呆站着,“王爷……” 阿姩抬头,见李奕腰佩一把长剑,正颜厉色地站在狱中,后背上的豹形花纹反射着从天窗射进来的亮光。 “你们审完了吗?”李奕语调平缓,若有若无地瞟了眼酷吏手中的长鞭。 狱卒目光游移,见淮王步伐从容,将几个欲行刑的酷吏逼进角落,小声商量着:“淮王要是想带走这位女子,容小的先跟侍郎通知一声。” 淮王听狱卒有所妥协,当即转身走向阿姩,一边帮阿姩松绑,一边对狱卒说:“侍郎去掖庭查案了,天黑之前回不来,这人我先带走了,你们要是不放心,就直接去和尚书说是淮王把人带走的。” 狱卒递了个眼色,守门的侍卫先行溜走,急忙去向尚书报告。 淮王解下绳索,抱着阿姩走出去,小声说:“门口有匹快马,你上马后一直往东,出通化门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阿姩盯着李奕的侧脸,“那你就成罪人了。” 淮王不再言语,只是抱着阿姩一刻不停地往外走,一直走到艳阳高照的狱门外,放她到一匹棕色的大宛马上,将一块铜制的令牌塞进她手里。 阿姩低头一看,手里拿着的是淮王府的通行符,这块符牌只限王府的将军在加急战报或公事外出时,让各个驻守在关道的元帅免责放行时用的,如此价值千金的东西,李奕就这么轻易地给她了。 她犹豫地盯着李奕的眼睛,从那双略微泛红的眸子里,她似乎窥探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阿姩的双唇颤抖着,终是问出了那句:“你要反秦王,还是反太子?” 李奕挂在嘴角的笑顷刻散去,珠玉似的眸子抖了一下,耳畔忽而响起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传来一声苛责:“李奕,你疯了吗!” 阿姩听到李芫麾声音的那一刻,来不及回头看,身下的坐骑已被李奕赶了出去,她抓住缰绳企图勒住马蹄,可仅凭她柔弱的力量根本控制不住一匹疯狂的骏马。 李芫麾追上去时,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垂首站在路旁的李奕,不客气地骂道:“臭小子,回来再找你算账!”迅而驾马疾去。 阿姩的马冲出宫门,飞奔在喧闹的集市上,她拼命大喊,让路上的行人都闪开,同时调整姿势,加强马背上的负重感,待马的速度逐渐降下来,她将多余的缰绳缠在腕上,一边用力拉紧,一边高喊“吁——”。 大宛马扬起前蹄,马身直立起来,向外扭转,差点把阿姩甩出去,好在阿姩及时变换姿势,改用双脚夹住马脖子,随后用小腿压下马头,待马蹄回落地面后,她再将双脚放回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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