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脊背为盾,肩胛骨与他宽实的肩头相抵,多进一寸都是好的。 黑暗中,她不知道,床实在太窄,顾修远的肩头堪堪挨着床沿,再退几寸就会被她挤下去。 木床呀呀作响,顾修远轻哼一声,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翻了个身面向她,轻轻巧巧地把她搭在他身上的腿撇下去,另外一条腿反客为主地搭在她身上。 他的腿像是铜铸的,有千斤之重,薛竹隐试着把他的腿抬起来,无果,又重重地拧了一把。 “嘶——”顾修远倒吸一口凉气,语气里却有笑意:“没想到你的手看着那么小,拧起人来还挺有力气。” 受他鼓舞,薛竹隐换个位置又拧了一次,这次顾修远不吸凉气了,闷哼了一声。 这一拧估计是把他拧傻了,顾修远一言不发,人也老实了,慢慢地把他的腿放下来。 她立刻得寸进尺把自己的腿搭上去,没注意到他原来懒散舒展的双腿现在绷得笔直。 顾修远用手拎起她宽大的袍子,温柔地把她的腿撇下来。 她再搭,他再撇,如此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只是他一反常态地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哑:“别玩了,快睡吧。” 她用手推了推顾修远的胸口:“那你过去点。” 见他没反应,她又推了推:“快点,你过去了我就睡觉。” 木床再次响起,他非但没有远离,反而靠得更近,手绕过她的脖子枕在她颈下,自己却埋在她的颈窝。 顾修远的手环住她的腰,薛竹隐一瞬间心惊,他的气息笼罩了她的全身。 “睡觉。”他低声说道。 怀里的人试图挣脱他的桎梏,顾修远感受到她的颤动,顿觉周身气血又开始涌动,他无奈地闭上眼睛想,想象自己是块石头,风雨不动安如山。 薛竹隐岂是善罢甘休之人,她原只是想占回能使自己舒展安睡的一方地盘,没想到现在连人都赔进去了。 顾修远温热绵长的气息喷在她颈窝,弄得她脖子痒痒的,很不舒服,自己也开始不自觉同步他的一呼一吸。 他要是喷一晚上的气在她脖子上,她岂不是又要失眠一晚。 薛竹隐气恼,推他的肩膀,不动,掰她腰间的手,还是不动。 她反应过来,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好在她一贯锲而不舍,就像幼时在文思堂念书,遇到读不懂的书,没关系,先背下来慢慢领会,一遍不行两遍,堆时间就是。 顾修远一动不动,此刻面临挑战,倒叫她生出许多耐心。 肩膀能下手的地方太少,她施展不开。 薛竹隐的手顺着他的胸口一路摸索往上,略过他的脖颈,摸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找到他挺拔的鼻梁,一把捏住。 接下来,耐心等待便是。 她像一个游刃有余的猎人,耐心地等她的猎物醒来,不消多久,顾修远就会被憋醒,或睡眼惺忪,或气急败坏。 那时,她就可以认认真真地和他讲道理。 她捏他鼻子让他不舒服了是不是?她被他搂着睡也很不舒服的呀! 身躯与他相贴的触感越来越明显,他身上的热意透过皮肤传到她身上,薛竹隐的肌肤被吸了汗的袍子贴着,像是被一阵热风慢慢烘烤。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薛竹隐疑心是因为无事可做,仿佛过去了很久似的。 顾修远仍不见醒来的迹象,她脑子被烘得晕晕乎乎的,蓦地冒出一个想法,她应该,没可能,把他闷死了吧? 那可是在熙州带领两千精兵反杀两万敌军的顾小将军啊! 但都这么久了,就算是善凫水的人也遭不住。 他也许是在逗自己玩呢,只要她松开,他就会呼吸的。 薛竹隐慢慢地松开他的鼻子,悬着一颗心手指伸到他鼻子底下探气,没有动静,呼吸好像停了…… 她屏住呼吸,慢慢把搭在她腰间的手提起,那只手像是没了知觉,安静地被她拎到一边。 悬着的心又下沉几分,手掌去推顾修远埋在自己颈窝的头,竟然也毫不费力。 要不再试试他的心跳,再决定要不要抢救一下。 用手贴在他胸口感受太钝,薛竹隐决定还是用耳朵。 她曲着身子,努力向下拱啊拱,头挨着他的胸口,耳朵贴上去侧耳倾听。 心跳声还没听分明,头顶先传来扑哧一声笑,胸腔也跟着震了震。 她就说!怎么可能会把顾修远给憋死呢!他临死前肯定会挣扎的! 从她的手开始游走起,顾修远就有所察觉了,她微凉的指尖略过自己的皮肤,给他带来一点舒爽的凉意。 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或许是被他的皮囊迷惑,她又是个正人君子,白天不好下手,只好晚上乘着他睡着了,情难自禁多摸两把。 也罢,遂了她的意,谁叫他是她相公呢。 没想到这指尖不摸自己的胸口,也不摸自己的下巴,唇,眼睛,单单捏住了他的鼻子。 她想憋死他,好狠的心。 顾修远陡生玩心,她白日总是冷着一张脸,要是不趁这个机会吓她一吓,也太可惜了吧。 在西北时为训练士兵渡河奇袭,他曾练过很久的水下闭气,薛竹隐所预计的时间与其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 顾修远暗暗调整气息,耐心等待她按捺不住惊惶发作的时刻。他像一个游刃有余的猎人,耐心地等待他的猎物醒来。 顾修远把她埋在他胸口的脖颈提起来:“你做什么?”
第27章 共眠(3) 薛竹隐又羞又恼, 捶他胸口:“刚刚你装死装那么久,吓唬谁呢?!” 顾修远放声大笑起来,胸口颤动不止, 薛竹隐只觉得这笑声刺耳,敲了敲床板, 不满道:“你笑什么?” 他实话实说:“笑你傻。” 她暗暗在心中懊恼, 傻气怕不是会传染,她不过和顾修远待了一个晚上,竟然变得这么笨。 她冷哼一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要不是顾修远把她当个傻子戏弄,她又那么一点点担心他,她岂会栽在这上头? 越想越生气, 顾修远还像座小山似的堆在她身旁, 她忿忿地推推他的肩膀:“过去点,我要挤死了。” 顾修远翻了个身平躺着,也来推她:“睡不着,聊聊天。” 薛竹隐转过去面对着墙,没什么好气:“我同你没什么可聊的。” 顾修远“噢”了一句, 然后就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的话像一把冰刀子,把顾修远的话头一刀斩断。 檐下雨潺潺, 她原本困极, 此时听着雨声倒是睡不着了。 纠结半晌,薛竹隐试探性叫他:“顾修远?” 顾修远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嗯?” 薛竹隐只是想看看他睡着了没, 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 半晌才问:“我记得你以前在文思堂还是挺用功的,怎么会后来和何明进混到一块去了呢?” 还要何明进, 她记得何明进好像是调皮闹腾了点,但也就限于忤逆先生,欺负同学,怎么后来又去赌坊勾栏混上了? “我读书学得慢,先生们都嫌弃我,就不想学了。他们总欺负我,我跟何明进玩,傍上他的大腿,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呗。”顾修远故作轻松。 薛竹隐默然,定国公去世之后,府中无人,定国公府如巨厦忽倾,文思堂里的世家子弟早熟,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人精,自然挑软柿子欺负。 像顾修远这种骂了还口打了还手的,欺负起来更带劲,想来他当年受了不少的委屈。 她顿了顿,说道:“其实陈先生挺关心你的。” 在文思堂的时候,多的是世家子弟围着她和太子,只是她不好与人交接,加上后来与他们分道扬镳,对许多人都没有印象了。 她之所以对顾修远有一点点印象,是因为陈先生有一次看着顾修远潦草的课业,叹了口气说:“这孩子艰难。” 他为顾修远的课业作的批点,比给薛竹隐的还要详细,她草草看一眼,陈先生几乎是把道法掰开揉碎了给他讲。 也不知顾修远瞧见没? 顾修远黯然,声音低了下去:“陈如寄陈先生?我那时总嫌他啰嗦,也没有认真看过他为我批的课业。” 薛竹隐叹一口气:“他如今在岭南过苦日子,你再想让他为你批课业也批不着了。” 顾修远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很小心地搭在她的手腕上,怀着一丝期待:“学堂的事情,你还有没有别的想问的?” “有,”薛竹隐回答得很痛快,“那你后来怎么会想到要入军营呢?” 顾修远默了默,慢慢地把手抽回去,竹床吱呀作响,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好半晌,薛竹隐等得不耐烦,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说话呀!” 怎么问到关键处就回避了,是不是这其中果真有什么端倪? 顾修远打个哈欠:“困了,明日还要赶路,早点睡吧。” “……”薛竹隐正问到兴头上,但顾修远要睡了,她也不能再拉着他继续问,只能阖眼入睡。 第二日几声嘹亮的鸡鸣冲破山村的宁静,薛竹隐在竹床上惊醒过来。 天光大亮,身边的被窝是空的,顾修远不知道去哪儿了。听老周说他日日睡懒觉,薛竹隐纳罕,今日起得竟比她还早。 她下床将外衫披上,厨房水缸里有打好的井水,桌上放了蒸好的窝窝头。 吃过早饭,仍不见顾修远人影,但马还好好地在院子里拴着。 院子和屋里都不见他人影,薛竹隐转到后院,后院杂草丛生,长得有半人高,她正欲转身回屋之时,眼尖地瞥见墙根的草丛里有一抹不属于它的白色。 她拨开杂草一路找过去,杂草深处有一簇野草伏地,显然是被人踩踏过,地上铺了一块白色油毡,因着昨日下雨,上面聚了一小汪水。 那油毡成色半旧,品质上乘,看得出来以前是被主人爱惜的,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约是为了盖什么东西。 她掀开油毡,油毡底下赫然堆着一大簇茅草,她摸了摸,湿的! 被油毡盖着怎么会湿呢? 这堵墙背后就是她昨晚一开始睡的那个小房间,她抬头望了望屋顶,屋顶边缘的茅草看起来依然厚实,再往上是视线所不能及之地。 但她不用看也想得到,垂直地对着她的床的屋顶某处,必然空了一块,以至于漏风又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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