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夫人瞪他一眼:“小烟儿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哪轮得到你说愿意不愿意?” 陈迈瘪了瘪嘴,又高兴地看向苏泠烟,苏泠烟和他一对视,原本羞怯的眼睛不自觉闪露出微微笑意。 薛竹隐此番开口,原也只为两个人捅破窗户纸,不然等他们和先生师母说,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只是这婚事再快,从通帖子到迎娶,也要个小半年,回京之后事务繁多,薛竹隐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看到两人成婚。 事情谈完,顾修远拉着薛竹隐散步,在抄手游廊上坐下来,看见陈迈和苏泠烟在园子里并肩而行,陈迈忽地摸了摸苏泠烟的头,两人边走边打闹。 他感慨道:“要是当时我们吵架的时候,有人像我们一样替我们说和就好了,竟白白” 明明他们对彼此都是有意的,可最后还是落到和离的境地。 薛竹隐在他旁边坐下,有心要安慰他:“这三年怎么能是耽误了呢,你来岭南在陈先生身边待了三年,这可是我求都求不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侧过头,顾修远凉凉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他想说什么,顿住,语气讪讪:“我很无趣是不是。” “不是”顾修远摇头,语气无奈,“你说的话也不错,只是和我想岔了。我更想听到的,是你为我们这三年可惜。” 薛竹隐心头一阵涌动,见四周无人,握住他的手,小声地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个三年。” 说完,她像是卸下一个沉重的担子,悄悄问道:“这算是主动吧?” 顾修远见她眼含期待,如少时在文思堂回答问题后期许先生夸奖她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当然算了。” 他想了想,问道:“喏,你看,你把你心中所想说出来,并没有那么可怕,对不对?你能说出来,我很高兴,我知道你在乎我。” “那你呢,把你的心意说出来,有让你更开心一些吗?” 他想要她主动,不仅是觉得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推着他们往前走,更重要的,他希望竹隐能自然地向他表达心意。 薛竹隐又不好意思了,她说出那句话,一半是脑海中那个念头真的很强烈,一半是她把顾修远的话放在心上,时时刻刻记着要主动些。 但她刚刚说完这句话有些后悔,万一顾修远假装没听到,或是驳了她的话,她会觉得很窘迫,再也不想说类似这样的话。 但幸好他没有,她很感激他。 顾修远的手回握住她,她觉得很踏实。 她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回忆自己刚刚的心曲,分析道:“在我有这个念头之后把话说出来之前,我很犹豫,也很惶恐,但这个念头压在我心上,也很沉重。” 就像他们成婚几个月那会,只要顾修远稍稍把话头引到男女之情上去,或者是靠近她,就连眼神直白炙热一些,她都会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继而想要逃避。 现在想来,或许是她已经对顾修远心生好感,却又不知如何接纳和表达,在文思堂也并没学过这些。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语气更加轻松,含笑看着顾修远:“说出来之后感觉好多了,原来往前走并不是悬崖。” 顾修远并不会像薛南萧和长公主那样无情地拒绝她啊! 他不会说,你拥有的已经很多了,别再要求别的,仿佛她想要长公主多关心她一些是什么贪得无厌大逆不道的请求。 现在想到长公主当初说的这句话,薛竹隐还是闷闷的,仿佛有人拿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往她心上割。 她叹一口气,倚在顾修远的肩膀上,拨弄他袖子上的刺绣,开始胡言乱语:“我不想要我娘,你来当我娘吧。” 顾修远没觉得她的话荒谬可笑,察觉她流露出来的低沉和脆弱,自然地把她揽过去,温声问道:“怎么突然提起长公主?” 薛竹隐的心像是被雷击中,手足俱颤,她依偎着顾修远,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又不知从何讲起。 她心里涌起委屈,但她也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她的错还是长公主的错。 薛竹隐忍着身上的轻颤,断断续续地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她从小便能察觉到长公主不喜欢她,每当她想找娘亲的时候,长公主总是命身边的女使把她抱开;她也不关心薛竹隐在文思堂的感受,只略问一问是不是第一。 就如长公主说的那样,她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她在生产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差点要了长公主的命,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长公主呢? 话终于说完,薛竹隐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何时鼻头一酸,流了两行眼泪。 她把头埋到顾修远的胸前,眼泪沁入他的衣裳。 顾修远听完默了默,他和长公主没什么交集,只林泉宫那一次,竹隐遭受危险,他看长公主在的宫池好像没什么反应。 后来回门,长公主不在,薛南萧访友去了,回来后对着竹隐也是一顿训斥。看起来出身尊贵,风光无限的薛竹隐,在薛府似乎并不受重视。 他不大理解,都说爹娘若是感情好,家中的孩子也能感受到温情,竹隐的爹娘感情是出了名的好,却养出竹隐这样一个羞于表达心意的孩子。 顾修远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裳湿了,他轻拍竹隐的脊背,温声说道:“爹娘哪有不疼孩子的,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当爹娘。原是长公主对你不够好,并不是你的错。” 薛竹隐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泪痕宛然,一脸的委屈不甘:“为何她就是不能像别人的娘亲一样关心我?” 顾修远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她不关心便不关心你,你有我,还有你自己。竹隐不再是那个需要爹娘哄着抱着的五六岁的孩童了,是个能纠时弊治沉疴的朝廷重臣,你禁得住朝堂上的腥风血雨,难道禁不住长公主的冷漠吗?” 薛竹隐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她呆呆地望着美人靠的阑干,同平时沉静的目光迥异。 顾修远把她抱紧了些,一面感动于她竟把藏在心底的陈年旧伤同自己诉说,一面感到无奈,这件事情到底需要薛竹隐自己想通。 良久,她擦了擦眼泪,抱歉地笑道:“刚刚让你看笑话了,不过一件小事,我竟如此挂怀,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呢。” 顾修远叹一声,她到底没想通,只是把这件事又压回心底。 半个月后,京顾修远和薛竹隐一行人回到京都。 京都已经是初秋,周云意初来京都没地方住,薛竹隐便邀她在顾府住下来。 送周云意到顾府,薛竹隐原想回自己的宅子收拾收拾,顾修远拉住她,面色不虞:“是你把周姑娘请来住的,况且老周和秋云也在这里,你要去哪?” 顾叔在一旁附和道:“大人留下来吧,老奴也不想让老周走。” 老周说道:“是啊是啊,我住在这儿,成天和顾叔说话,快活得很呢!那边的宅子屋子也小,住起来不舒服。” 当初她来岭南,顾叔从老周那知道她要出远门的消息,乐颠颠跑来和她要人,薛竹隐想着左右自己不在,不如成人之美,让秋云和老周暂住到顾府。 薛竹隐并不担心他和周姑娘有什么,她点了点不远处热络地给周云意介绍的高积云,说道:“积云不是在呢。” 高积云力邀周云意去自己府上住,被她婉拒后又缠着顾修远要住到顾府来,顾修远巴不得他这样,一口应下来。 薛竹隐思忖着,两人的婚书还没签,虽然当初因为觉得难堪,她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但若是就这样住到顾府去,那也太不像话了。 顾修远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灵光一现:“当初我写的那封和离书文字简陋,想是不合规矩,是不是不起效力?” 薛竹隐无语凝噎,没想到她三年来兢兢业业推行大齐新律,心上人的律法意识竟如此淡薄,顾修远不会只读过军法吧! 她提醒他道:“你去翻翻大齐律法,在那张和离书上签字画押,那便是有效的,不然我再向你求亲干嘛?” 薛竹隐的心颤了颤,防患于未然:“万筠堂书架上第二层还有一套《大齐刑统》,我当时没带走。你回去读一遍,我怕你以后太过任性罔顾律法,要是入狱了我可不会捞你。” 顾修远拉着她的手撒娇:“我找不到,你帮我找。” 说罢,他朝老周递了个眼神,老周麻利地扛起薛竹隐的细软先她一步进府去了,那脚步快得生风,生怕薛竹隐追上他。 薛竹隐没有甩开顾修远的手,已是松口之意,顾修远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兴冲冲地进了顾府。 看着仍是三年前的样子,他感慨道:“真是奇怪,这次是和竹隐一起回来的,竟然就没有回家的感觉了。” 薛竹隐面上神色仍是淡淡的,她不擅长回应顾修远的热情,可是她读懂了这句话。 他是在说,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薛竹隐颠了颠顾修远的手,回握住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这也是主动。”
第100章 顾修远早给顾府去了信, 府内上下经秋云整治,还是井井有条的样子。 薛竹隐提着细软进了尚翠轩,樟木的衣箱外刷了一层油, 光可鉴人,不见灰尘, 她虽没给秋云去信说自己要回顾府, 但秋云在这儿,还是按她的习惯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帖。 她打开衣箱,里面空空如也,三年前她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只留了些不要紧的书在顾府。 薛竹隐摊开自己的包袱,还有老周回宅子那边取来的衣箱, 把自己的衣裳放进衣箱里。 顾修远倚在门上, 看她背影,她做事一贯认真用心,就是放个衣裳也要把衣裳从包袱里拿出来,抖一抖,再叠好放进去。 她把自己的衣裳放到这里, 总算有点要一起过日子的实感了。 他走过去,倚在衣箱上看她:“如今回京都了,我们的事情怎么办?” 当初办婚事的时候她嫁得不情不愿, 如今再来一遭, 顾修远觉得,能看她再穿一次嫁衣, 面带柔笑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 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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