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一愣:“……两月。” 冷风拂过,他又剧烈咳嗽起来。两个月也太短了,太短了!李林甫有些气闷,他还有那么多事业没有完成,就算那破太子李亨他能忍下去,但杨国忠呢?杨国忠觊觎相位多久了,陛下又特别特别偏心杨国忠,他不把杨国忠搞死怎么能安息?! “可是两个月……咳咳……太短了!”李林甫怒道,“早知如此我就修仙去了,世间纷纷扰扰与我何干?” 话虽这么说,但安然知道,李林甫从未后悔过。 能做到他的位置上,走过尸山血海,才换来权威至尊——李林甫渴望权力,就不会稀罕闲云野鹤懒神仙。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我外公,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传闻他是个偏执的老头,每天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鼓捣别人都不稀罕的破铜烂铁,搞发明。】 【后来他走了,我外婆就把那些全卖了。外公走的时候我不伤心,但是那些东西全被收破烂的买走了,还是几十块钱就买走了之后,我大哭了一场。】 安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让她同情这些众人眼里的坏老头,尤其是她其实知道李林甫最后的境地十分凄惨,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也只是同情而已。 隔着一千多年的时空,一个城府极深的老头和一个单纯且精神不太正常的少女,在某一个下午莫名其妙的谈话,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她或许应该知道,南美洲的蝴蝶轻轻拍动翅膀,有可能引起北美洲的一场风暴。而她的一句话,也有可能将平行时空的历史改写。 无心栽柳与弄巧成拙,是形容机缘最妙的词语。 杨国忠府邸内。 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天幕与李林甫也有联系。 杨国忠气死了,气得饭都吃不下,怎么东宫和天幕有联系,李林甫也能和东宫有联系?天幕单单就看不起他呗,端水都不端,都合起伙来排挤他?好好好,他杨国忠能忍气吞声?早晚有一天,统统搞死! “不过,属下听说,李相的身子最近不太好。”探子在杨国忠耳边低语,“而且从天幕的话来看,似乎活不了多久了。” 杨国忠眼神一亮:“那我们可得好好帮帮李相,度过难关啊。” 恰好,不久之后,李林甫居然主动邀约杨国忠来府里,是一个重阳时节的晚宴,除了杨国忠,朝内一些大臣也会出席。 哦,没有东宫,邀请了也不去。 再说东宫,安禄山走之后,太子李亨与李泌时刻关注着战况,他们深知此战胜不了,大唐积弊在此,而此番的目的也是为了一个,安禄山能死在外面。 而李俶与李倓显然这些天也不太痛快。 这天,重阳家宴,热热闹闹围了一桌人,但愣是谁也没提一句话。众人吃的差不多,女眷领着孩子回屋,剩下男人们喝酒,于是只剩下了太子李亨与他的两个儿子。 太子李亨脸色低沉问:“天幕这些日子可有与你们联系?” 李俶答:“并无。” 太子道:“天幕行踪实在诡异,我们又不能联系上她,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出现,又为了什么出现。”他顿了顿,“如若以后她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也得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被她的话迷惑了心智,被她牵着鼻子走。” 李俶点点头道:“殿下考虑的是。” 李倓不理解:“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啊,她不是一直在说,是为了阻止战乱吗?安禄山那野蛮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有反叛之心简直太正常了,我们现在应该要考虑怎么处理他吧?” 太子李亨皱了皱眉:“建宁王,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人做事要稳重,要多考虑,这一点你得多和你哥哥学!” 他摆起脸教训孩子的时候,纵使李倓再多不满,也只能憋着,毕竟这不仅是他们爹,还是太子殿下。哎哟,李倓可烦死了,拿着酒杯一杯杯喝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太子道:“安禄山那边已至剑南,除了带去的一些兵力,完全不够抵抗南诏。杨国忠啊杨国忠,没想到他留下的烂摊子比想象中的还要烂。” 李俶有些惊讶:“此话怎讲?” 太子斜睨着,不屑道:“旧制规定,凡立战功者,可免征役。他杨国忠倒好,也不管什么制度不制度,直接抓人,抓了人后去南诏送死,现在四川那边可没有壮丁再给安禄山嚯嚯了。” 李俶道:“南诏多瘴气,凡兵至,未战先死,实在可惜。” 李倓却道:“那不是更好?都不用我们派人去搞事了,安禄山这回不能再打胜仗了吧?” 李林甫府中,觥筹交错。 他走到杨国忠面前。侍女在一旁给杨国忠倒酒,却被李林甫喝退。他拿着手中的酒壶,亲自给杨国忠倒了一杯酒。 杨国忠看着眼前的酒,对方的眼神显然在等待他喝,他不敢动作。 安禄山宅邸,同样是家宴,但人不多,结束得早。 一结束,安庆绪就找来了严庄——安禄山手底下的一个小官,但很受安禄山器重。 找严庄来,当然不是为了过节,而是想试探对方的口风。 之前安禄山让他带去给史思明的信,他偷偷看过了,其中讲的内容有些惊人,以至于他要确认是否属实,他不能被动到败露的那天,再选择站队。 作者有话说: 安然:我今天的精神状态也很稳定呢
第43章 第 43 章 李府。 李林甫才满满地给杨国忠斟了杯酒, 才递过去,不出几秒,杨国忠身旁一位中年女子凑了过来,推辞道:“更深露重, 酒就不要再喝了吧!老杨最近几年的身子也不如从前啦, 喝了一晚上,真喝不了了。” 杨国忠皱了皱眉, 嫌弃道:“怎么说话的, 这可是李相亲自倒的酒, 我哪有、哪有不喝的道理??李相你、你莫怪!”他仿佛喝醉了般, 说话都迷迷糊糊, 还假意往身旁那女人怀里倒, “我夫人、夫人她不会说话,多有得罪!” 说着, 杨国忠就想接那杯酒—— 但杨夫人眼疾手快, 推了他身子一把,埋怨道:“天天喝喝喝,风月楼里喝完家里喝,家里喝完外面喝!喝死你算了!” 杨国忠没防备, 被推得猛了,直直朝李林甫那边扑去,酒杯被撞歪,酒全洒了出来。 “哎哟!哎哟我真是!”杨国忠着急忙慌, 赔礼道歉,“真对不住, 没有哪里弄脏了吧?!”同时还转身要骂:“你怎么如此不识抬举?!李相敬的酒, 也是你说推就推的?真是给你脸了还!” 杨夫人不服气:“怎么?我说你两句蹬鼻子上脸了啊!好啊你杨国忠, 在那么多人面前你朝我撒什么气!” 四周稀稀疏疏的宾客一下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目光,就连中间跳舞奏乐的姑娘,都忍不住稍稍瞥眼过来。她们的唇角勾起微笑,在这一刻仿佛是嘲笑。 李林甫摆摆手,将空酒杯从地上捡起来。他劝道:“好了好了,家和万事兴,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吵架。” 此刻李林甫站着,杨国忠坐着,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好像主人般。李林甫非常蔑视地瞥了他一眼,往那空酒杯里再倒了一杯酒。 他说:“夜确实深了,杨夫人也是为你身子着想,毕竟上了年纪,脑袋有时候还真不清醒,容易做出糊涂事。这酒我喝了,你们随意。” 说完,一口闷下,完事还要把空酒杯亮给杨国忠看,像是无声地表达——下毒这种下流手段,他一个大唐宰相,不屑做。 杨国忠羞红了脸,当然也可能是醉的,刚刚在众人面前,还要杨夫人做戏推辞喝酒,搞得乌龙一场,惹人笑话。 李林甫又道:“今夜多谢你送的补品,破费了。” 李林甫为重阳办宴,宾客来的自然不能空手,大多都会送点礼——补品或名贵的草药。杨国忠就送的补品。 但是,杨国忠听完这句“感谢”,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捂着脑袋喊疼:“刚刚撞到哪里了,脑壳哎哟……” 杨夫人也不知他演哪出,胡乱配合:“夫君你这别乱碰着伤口……那、那时辰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回去?” 杨国忠一激灵:“回!回去睡觉!” 就这样,杨国忠好像来李林甫家中闹了场闹剧,演了场夫妻双簧,然后兴致缺缺地离席了。 李林甫看着杨国忠远走的背影,发出轻蔑的哼声。 杨国忠送的补品里,好巧不巧,有一味药与他正在服用的药有冲突,如果喝多了,会慢性中毒死亡。要是李林甫心眼大一点,不仔细检查杨国忠送的东西,恐怕真就一命呜呼了。 他没想到,杨国忠的眼线能连自己喝的药方都一清二楚,这不禁让李林甫更恨杨国忠了。 再说安府。 夜深,府内外都悄寂无声,一位男子走到院子里。 安庆绪礼貌地招呼:“严卿。” 严庄道:“公子深夜急诏所谓何事?” 安庆绪迟疑片刻:“此次父亲南下,并未带你一同前去,我能问为什么吗?” 严庄道:“将军自有他的安排。” 安庆绪紧皱眉头,情绪有些低沉:“父亲不信任我,是吗?” 严庄比这位喝了酒的安家二公子情绪稳定多了,颇有种风雨面前不动如山的定力。他说:“公子是将军的血缘至亲,那可比信任重要多了。” 安庆绪自嘲地笑:“哈哈哈哈哈……好一句血缘至亲,真是令人无法反驳。”他笑得很诡异,很狰狞,没过一会,忽然转变了脸色,沉声道:“送给史思明的信我看过了,他信中所提让史思明将东北所有兵力集结至范阳,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严庄不语。 安庆绪很是激动,径直给了对方一拳,然后揪起对方的衣领逼问道:“史思明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到底是什么时候,父亲已经下定决心要反,却不让我这个当儿子的知道?!还是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严庄摇头:“有些事,现在的你不知道比较好,否则容易被人抓了把柄。公子在长安城内享乐惯了——” 安庆绪打断,嘲笑:“还是不信任我!” 严庄道:“哎!莫要妄自菲薄!罢了,既然你已知道了这件事,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对方收敛了声音,悄声道,“最初我给将军的建议是直接反了——天幕让所有人疑神疑鬼,陛下、李林甫杨国忠甚至东宫都恨不得除掉将军,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让史思明在范阳集结兵马就是我的主意,可惜将军始终狠不下心。他同我说,此去南诏未必没有出路,若他能凯旋而归,谋反谣言不攻自破,这事就按下不表,若是不能凯旋而归,他则会剑南一带招募兵力,伙同范阳,来个两面夹击,直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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