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猛地一惊,没想到整个策划如此庞大,诸多细节若非严庄坦诚相告,恐怕他真以为只是范阳起兵那么简单。 严庄说:“将军思虑良多,不告诉公子,一是事情未定,二是长安城内盯着公子的眼睛也不少,若是公子有异常,对将军的处境会更不利。” 安庆绪沉着脸,无声地攥紧拳头。 这么多年了,无论他如何讨好,安禄山永远不信任他。 严庄见他愣神,轻唤:“……公子?” 安庆绪猛地回神:“我该如何做。” 严庄:“公子什么都不用做,除了等待。” 此后的几天里,长安城内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李俶与李倓照往常一样,当着美美的广平王与建宁王,一同出游狩猎打马球。但今日,他们去了另一处地方。 才从西市小摊上买的烧饼,有一些孜然风味,是胡人做的。李倓很喜欢这样的口味,捧着热乎乎的饼一口一口地咬。 李俶却有些心事重重,走在前边。 李倓问:“你还在为南诏之事担忧?” 李俶答:“没法不担忧啊。” 李倓咬着饼,热气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喷出:“这件事有殿下和李翰林,咱们没必要太担心啦。况且殿下不是很早就派了阁中杀手一路往南追,安禄山有九条命也不够他活的,那可是……培养了多少年的精英杀手啊。” 李俶却说:“再万无一失的事,尘埃落定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李倓拗不过他哥哥的脑回路,无奈道:“好吧。不过天幕呢,她不是说今天会出现吗?” 李俶抬头看了看四周:“或许再等一会吧。” 他们还在往前走,一直走回了太极宫。 这一番活动,倒像是李俶专程陪李倓出宫,去了趟西市买烧饼——啧啧,真叫人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安然在电脑屏幕前,查看系统事件记录。 她发现,这一次的投放,好像她可以错时查看了,尽管会延迟一小会,但总比之前她只能结束时查看来得好。 所以她发现李俶与李倓大白天没事只为去西市买个烧饼之后,大感震惊,然后才想起来与他们有约。 【抱歉抱歉,实在是最近写论文写上头了,我把约定给忘了,你们千万别介意啊!】 带着歉意的开场白,天幕出现在半空中。 在解锁了系统更多权限后,安然发现可以将天幕绑定到某个主角身上,比小范围更小范围,简直就要变成随身屏幕的那种。 她绑定了李俶与李倓两人,因此天幕此刻距离他们很近。 他们在屋子里,不是一般的屋子,四周墙壁上有画像,画像都与人等高,画中之人庄严肃穆,英武非凡。 李俶看向天幕,道:“不必着急,我们也没有等很久。” 李倓道:“每每在凌烟阁内,我总能感到安定。看到这些过往的前辈,他们遭遇的困苦比我们更甚,仍能坚定本心勇往直前,我想,我也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李俶拍了拍李倓的肩膀,以示安慰。 【什么?你们在哪?】 李俶回答:“凌烟阁。先祖太宗为纪念功臣所建。” 【凌烟阁……】 安然有些激动。 【你知道吗,凌烟阁在我的世界里,已经随历史过往消散了。留下来的文字记录,总令我向往,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李俶微微皱眉:“不会是之前说过的安史之乱吧?” 【不是,是更后面的……晚唐,五代十国,那是另一段揪心的历史。你能不能和我描述一下,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李俶的目光扫过凌烟阁内部,他的周围有许多半透的屏风,天光透过屏风,再轻轻洒在那些画像上。油墨已干,斯人已逝,过往的岁月里,有无数的君王在此驻足凝望,回顾曾经。 李俶从长孙无忌开始,一一为安然介绍过去,在说的过程中,他不免也有些伤怀,战火将无数房屋摧毁,让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那不是一个他想要的未来——大唐积弊已久,他仍愿舍身改变,就算穷尽他几十年生命,并不能做到,但他一定要做。 游走到一半时,有人来向李俶汇报,说那位谪仙人李白又回长安了。 作者有话说: 据说李白三入长安,前两次分别是730年与742年。730年无疾而终写下“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742年由玉真公主和贺知章引荐,终于得偿所愿,可惜他不愿做没有实权的诗人,整日无所事事,最终被人排挤离开长安。 第三次入长安我没有考据,只是网上能查到,说李白入长安是来揭发安禄山意图谋反,所以我就借来写一写。本着既然写了盛唐,怎么能不写我喜欢的李白,写,一定写! 今天也是发疯的一天呢T.T
第44章 第 44 章 长安西市, 兰陵酒楼。 楼内喧闹非凡,人们四五成群扎堆,这边在斗酒,那边在吟诗, 还有乐师在奏乐, 箜篌丝竹,琵琶笙箫, 伴着歌女清脆动听的声线作响。 门外走进一位青衫男子, 不过中年, 略带些愁容。 小二上前问道:“客官, 几位啊?本店新作葡萄美酒, 可要来上一杯?” 那男子四处看了看, 伸手指向一个角落:“我找人,就找他。” 那角落有些偏僻, 被外面热闹的人群包围着, 隐约才能看里头坐着也是个中年男子,因喝酒喝得满脸通红,看舞台上的歌姬咧着嘴笑。 小二愣怔:“好嘞,那客官来点什么?” 中年男子道:“两壶黄酒。” 说罢, 中年男子直奔角落而去。 角落里的醉鬼抬起头,看清来人笑道:“杜兄!来来来,一同喝酒!” 杜甫坐到对方边上,叹道:“李兄, 你何时来的长安,我竟才知道。许久未见, 不知李兄来长安所为何事?” 李白喝上了头, 斜睨了一眼杜甫,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觉得杜甫有些啰嗦,将酒壶推了过去:“这酒不错!前些年我在外边,还时常怀念呢。” 杜甫的两壶黄酒也上了,两人只好先把酒下肚。 要说李杜两人,关系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此次长安再相逢,也隔了快七年。李白还是那个豪放不羁的李白,杜甫却不太是从前那个壮志满怀的杜甫。 这些年他的求职之路也是不太顺畅。 两人就着酒意,说了好些话,终于终于,在酒楼乐师都要下班的前夕,把话题绕了回来。 李白苦闷道:“没想到杜兄近年在长安如此艰难,朝廷果然一点也没有变。哼,前阵子我在蜀中游历,听闻安禄山带兵南下,你可知之前大唐与南诏交战,从未胜过,南方死伤的将领战士不计其数,还以为他安禄山有多大本事,揽这种烂摊子,没曾想,安禄山竟然停在剑南许久,并未继续南下。” 杜甫纳闷道:“当真?他停在剑南做什么?” 李白道:“招募兵马。” 杜甫道:“……倒也能够说通。先前南诏打战,朝廷损失不小,眼下兵力不足,他在剑南修整备兵也……” 李白打断他道:“大错特错!安禄山是什么狼子贼心?他放着东北三镇节度使不安稳,还要来南方插一脚,他哪里是想打仗,他是想反啊!” 杜甫立马煞白了脸色:“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白闷了一口酒:“此番我前来长安,便是要告发安禄山!藩将带兵能靠谱吗?他们一个个的心里憋着坏呢!” 杜甫叹了口气:“哎!要不是李林甫看不得文人入仕,恐怕会危及他的地位,哪还有这么多事呢!” 杜甫是真气,他就是因为李林甫的小肚鸡肠而得不到官位的。 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又问:“只是我不知该向谁说,眼下长安早已不是我曾经待过的长安了……” 杜甫给他出了几个人名,都是在朝的官员。 于是两人便一块前往这些官员的府邸,挨个说安禄山要反。 安禄山要反,天幕早就说过了,这些官员能不知道?可他们谁不知道唐玄宗都不当回事,就算李白坚持要举报,又有什么用呢? 谁敢跟李白站一条边啊? 于是,李白吃了无数闭门羹,这条消息也传到了东宫耳朵里。 太子李亨有些困惑:“安禄山停在剑南已有一月,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难道我们其实错了,这样反而是放虎归山?” 李泌道:“殿下,安禄山一家都还在长安,眼下谋反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他没有这个胆子。” 太子皱眉道:“是是是,我只是担心哪里会出差错。阁内派出去的杀手许久都没回复,只怕不会带回来好消息了。” 李泌沉思片刻:“不止我们想要安禄山的命,李杨两家也不会放过他。就算安禄山真的命大,能从南诏回来,我们到时可在驿站设伏,再动手一次。” 太子李亨背着手踱步,外面进来一个侍卫传讯,说玄宗今晚在华清宫设宴,请东宫诸位前往。 太子闷闷道:“设宴?这不过节不过诞的,为何设宴?” 侍卫说:“眼下入冬时节,百花凋零,陛下为安抚贵妃伤感之情,特地设谢花宴,邀请太子殿下前往。” 太子:“……” 李泌面无波澜。 李倓听到墙角,跟他哥哥李俶吐槽。他道:“头一回听说百花凋谢还有谢花宴的,真是……陛下可真是糊涂了。” 李俶目光微转,四下看无人,才摇了摇头:“少嚼点口舌。” 李倓道:“可不是嘛,这哪算嚼口舌?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国库并不充盈,东宫早已节减开支,可陛下还搞宴席,铺张浪费!” 他闷着气鼓鼓的,坐在亭子的栏杆上,一手拿着小石子,丢到鱼塘里玩。 李俶看着吃糖内枯萎的荷花杆,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伤感地叹了口气:“国库早已空虚多时,上上下下大小官员都在变着法想要钱,可钱都在哪?都在哪?” 李倓看着哥哥有些愤懑,无奈地说:“都在那群狗官手里!” 李俶道:“节度使掌权过大,简直像土皇帝一般,掌握着地方的财政、兵马粮食,朝廷却逐年累月的负重下去,早晚会出大问题!” 这就是李俶一直担忧的积弊利害之处。 他年岁过轻,在太子面前说话没有分量,完全不能被采纳。所以他也只能将这些话吐槽给李倓听,等着将来有一天,他们能够当政时,一定要挽救这积弊带来的危害,阻止大唐再腐朽下去。 是夜,华清宫内灯火阑珊。 舞乐之声哗然,好不热闹!一众宫女端着佳肴入殿,婀娜着腰身,步伐轻盈,衣带迤逦,顾盼生辉。 杨国忠头一日就来了,与他的贵妃妹妹见了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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