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喝着闷酒,愤懑低声道:“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李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倓儿,要不你先回去吧。” 李倓瞪了对方一眼:“我自然要回去,我才不稀罕这些虚伪的、自私自利的繁荣假象。” 说罢,他果真起身。 行至楼外,猛地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 夜很黑,身后灯火很亮,将他的影子打在雪地上。半空中随风飞扬而来片片雪花,冰凉、寂寥。他伸出手掌,什么也接不住。 不远处,有一行人匆匆而来。 李倓看清楚那是李林甫与他的儿子,还有几人不太认识。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没有上前招呼。 李林甫没有被邀请来,所以他想要入内须得通报。 不一会儿,高力士亲自出来,那模样,谁都以为是迎接吧,可高力士脸色有些为难,原来是出来劝归的。 高力士说:“陛下说更深露重,李相身体尚未痊愈,不必来此,还请早些回府安养。” 李林甫厉声道:“烦请高公公为我再向陛下说一说,我此番前来不为赴宴,而是为了告发杨国忠。此事非常重大,请再——” 话还没说完,杨国忠从楼里走了出来。 楼内歌舞声喧嚣,他满脸笑容,就像是这场宴会的主人一般。 杨国忠挥手退去高力士,姿态高傲地对李林甫道:“哟,李相,身体可还安好?” 李林甫怒道:“托你的福,可不太好!” 杨国忠哈哈哈大笑,眼神望到李林甫身后,看清了那几个人,都是他安插在李林甫身边的内鬼。他瞬间知道要发生什么,可他仍有恃无恐。 杨国忠出来就是来给李林甫致命的打击的。 刚才在里面,就是他亲自拦着玄宗,要把李林甫赶回去。 “你知道吗?就算你现在告发我也没用,陛下根本不会信你的。”杨国忠悠哉悠哉地说,“你私下和天幕有勾结的事,陛下都知道了。你猜陛下那么讨厌天幕,他会对你如何想?你在陛下面前当了几十年的狗,陛下早就腻了!” 李林甫怒瞪双眼:“你!!” 杨国忠啧啧道:“我?陛下可喜欢我了呢,还说要封我当宰相。哎呀,怎么办呢,我说这宰相是李相你的,我可不敢当。陛下就说,要让你告老还乡,别再朝廷里费神啦。哈哈哈哈哈,陛下就是那么爱我,你能如何?” 噗—— 李林甫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父亲!”李岫赶紧扶住,拿出手帕捂住李林甫的嘴,同时对杨国忠说:“你别太得意了!我不信大唐能没有王法,你做的那些事,迟早我会揭露到陛下面前,让陛下看清楚你的虚伪面貌!” 杨国忠冷哼,毫不在乎。 李林甫颤抖着指尖,指着杨国忠,想骂些什么。 大雪纷纷,李林甫满头白发,苍老的面庞,很难想象权倾朝野的李相,此刻也只是个糟老头子,面对杨国忠的小人得志,被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然后昏死了过去。 李倓吓得想要现身,但杨国忠直接派人将李相赶出了兴庆宫。雪地里,只有杂乱的脚印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他愣了一回,再次回到花萼楼内。 李俶听了他的叙述,皱了皱眉:“杨国忠真的如此猖狂?” 李倓急道:“不是猖狂不猖狂的事,现在李相的情况真的不太好,我感觉他可能要死了……” 太子李亨坐在他们不远处,表情乐呵地欣赏着舞姬表演。一旁的张良娣神色阴郁地扫过兄弟两,没人发现,她的指尖轻轻掐进了肉里,情绪有些恨。 翌日,李林甫死亡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 作者有话说: ①李岫(xiu四声),云无心以出岫。 ②杨齐宣,李林甫女婿。历史上在李林甫死后,背叛他投靠杨国忠。
第47章 第 47 章 东宫。 张良娣褪去华服, 将孩子哄睡了,才回到太子身边。她抱着小暖炉,在生着炭火的屋子里,感叹屋外的雪下得太大。 太子微微一笑:“瑞雪兆丰年嘛。上苍保佑我大唐繁荣昌盛, 这可是吉庆的好景象。快些歇息吧。” 微弱的烛光中, 张良娣躺进被窝里,目光微转, 迟疑片刻说:“之前花萼楼里的怪东西……如今似乎没再见过了。” 这一说, 太子的笑意渐收, 有些沉闷:“不知是什么在背后捣鬼, 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思。若是就此不再出现, 我也不想去计较那么多了, 可若是她还出现,那我可真要与她好好论论, 为什么她明说帮东宫, 却做些莫名其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把安禄山派出去,如今好了,打了胜仗在陛下眼前更肆意妄为了,陛下还偏就吃他那虚捧的一套!” 张良娣轻轻拍着太子的肩膀, 安慰道:“好了,你也少动些气。咱们啊,都不是年轻小辈了,多少稳定着些, 身体要紧。” 太子烦闷地从鼻尖呼吸,沉重的呼吸声令人不悦。 张良娣想了想又说:“我倒觉得, 天幕说的那些话, 或许是有人教她那么说的。你想, 哪有女子能干涉朝政的?但她却说的头头是道,还想要指挥着你们做事——安禄山被派去南诏,不也是陛下着了道嘛。” 太子深感认同:“我也觉得背后有人,但她是来自未来之人,出现的方式又那么诡异,我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张良娣说:“未必……臣妾有一事想说,但你听后千万要稳住。” 太子有些警惕:“什么事?” 张良娣翻了个身,侧着,脸正对太子,认真地说:“臣妾有时带佋儿出门,路过倓儿寝宫时,见过他曾与天幕说话。” 太子一激动也翻了个身,险些要坐起来。他质问:“真的?”洪摟姝媛 张良娣苦心道:“臣妾如何敢骗你?只是一来臣妾不知那是何物,二来臣妾也不该干预你们父子间的事情,更何况那还涉及朝政,所以臣妾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也就没与你说。” 太子的表情有些迟疑,他知道李俶与李倓私底下有和天幕接触,但具体有几次、在什么时候,他全然不知。作为父亲,他没必要去疑心自己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在他眼里是非常优秀的,李俶更是被他当为接班人在培养的。 张良娣的眼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辣,她心里门清,凭她三言两语不会动摇太子,但她得种下怀疑的种子,如何种怎么种,从她生下儿子李佋的那天开始,她就在谋划了。天幕的出现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继续说:“眼下臣妾把这件事说出来,也只是与殿下聊闲话,毕竟倓儿很优秀,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凡事不能只想好处……” 太子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我是担心你呀殿下。”张良娣柔声说话,那感动之情好像要掏心掏肺似的,“前几年俶儿倓儿都各自娶了亲成了家,马上而立之年,而陛下……陛下又十分健朗,反倒是你,我日夜看你操劳政事,实在是心疼得紧啊!” “哎!你怎么净说胡话!”太子李亨假意埋怨,“我为大唐鞠躬尽瘁,只怕付出的不够,哪里能想那些事……再说陛下是大唐天子,岂是你我能妄议的?” 张良娣卑微道:“是我多嘴了。但殿下也得为自己考虑不是?难道你真想几十年到头来,辛苦半辈子,享不到一点该有的福气?” 太子哪能不明白张良娣话里话外的意思? 眼下玄宗身体健朗,搞不好还能当十几年皇帝,但他这个半辈子操劳命还能不能再熬十几年?若是他先一步走了,后面紧接着李俶上位,那真是替人做嫁衣!就算是他亲儿子,那他心里也憋得慌。 “行了行了!睡吧,今夜我就当你梦魇着了,说梦话呢。”太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张良娣,表示不愿再聊了。 张良娣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但嘴里还在委屈:“臣妾是为殿下好啊,殿下……哎不论殿下如何想,总之臣妾的心这辈子都是殿下的。” 寂静无话,夜渐渐深了。 太子李亨没有睡着,他脑子里一直在想张良娣的话,也是很不甘心怎么就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当上皇帝——太子太子,名头是真好听!还不就是个有血缘关系的“朝廷打工人”,当年上位上的就腥风血雨,上了位后十几年被李林甫打压,几乎压得他喘气都难,每天在玄宗面前惊心动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像他那三个哥哥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还好贵妃不是当年的武惠妃,对他并不刻薄。而且自从玄宗与贵妃在一块后,脾气也变得好了许多——或许是耽溺美色没有闲心罢了,总之这些年他的日子才舒畅一些。 他的上面是松快了,结果下面小辈又要闹腾了?李俶是他心里的接班人,但也并不是一定的,只是李俶品行好,有能力,自然深得他的心。而李倓……李倓这个孩子太过执拗,虽然也很有才能,但总不听他的话,十分叛逆。 李俶与李倓关系好,平日里有李俶带着李倓,太子也不怎么担心。可偏偏张良娣这一番话,让他思考,李倓会不会,有点那门子心思——尤其是天幕出现以后。想到天幕,太子很不爽,他想到当初天幕预言他会听信谗言,杀了李倓。疯了吗?他是这么虎毒不食子的人吗?他嗤之以鼻,对天幕完全不屑。 就算今日张良娣说李倓的闲话,他也不可能动杀心,那可是他儿子!他大可以将李倓调到外地去,两不见面就不会起矛盾冲突。 带着种种疑虑和对策,太子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就收到了李林甫病死家中的惨讯,讣告已张贴,长安城内都知道了。 再说李俶与李倓,哥俩头天晚上在花萼楼喝酒,李倓说起了看到的事,他们正想第二天去看望李林甫,并了解一下杨国忠的事情,结果没想到——阎王要人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黑白无常不等人啊。 李倓更是自责,一上午都闷闷不乐。 他对李俶说:“昨晚我分明有机会出手的,可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不想与他们为伍,我觉得他们都坏。可……天幕说他在今年冬天会死,真的死了,难道这一切都改变不了吗?” 李俶摇摇头:“眼下已不是纠结改变的问题了,而是这朝堂上马上又要经历一场血雨腥风……” 彼时,太子李亨召李俶见他,却没有让李倓一起。 往常都是他们兄弟一块,李倓有些纳闷,但他心情不好,也就没放心上。 安府。 安禄山昨晚在贵妃面前跳舞,讨贵妃欢心,喝了许多酒,醉得不省人事,连自己怎么回府的都不知道。一睁眼,宿醉的后果上来,他头疼欲裂。 乒铃乓啷,噼里啪啦,安禄山在房间是又吼又叫,疼得难受啊,好不容易好一些的眼疾,现在又被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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