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很早就看透了繁华假象背后的阴暗,他知道大唐正在一堆腐烂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很快就会臭烂。但他同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他能力实在有限,他甚至连第一座名为东宫的高墙都无法逾越。 【李倓去朔方平定动乱,你知道那些动乱是怎么发生的吗?】 李俶沉声说:“知道。那些流民,大多数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 【府兵制到募兵制,是大唐兵力衰弱的重要原因。闲时务农,战时当兵,这样的制度固然好,但随着边境稳定,人口增长,均田制渐渐被冲击——人口越来越多,可分的地还是那么点,没得分的时候,就没有人愿意当兵。】 李俶道:“何止是没有土地分那么简单。这些土地逐年逐月都在减少,都进了那些贵族官员的腰包里罢了!” 【你也意识到了这点,这其实就是均田制在逐渐瓦解后,变本加厉助长土地兼并的原因——百姓对土地的需求是远超你们想象的,在之前的制度下,百姓辛苦一辈子,分到的田大部分在死后还得还回去,但凡有私心的人,就会投机取巧黑下这些田地,更何况当地的土豪贵族一类。】 【依赖均田制的府兵制自然也没办法持续发展下去,这样的后果就是兵力短缺,国库虚空。实话说,大唐现在每年的税收已经入不敷出了吧。】 李俶点点头:“没错。” 别看大唐如此繁荣,长安城内经常能因为一场演出万人空巷,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戳破。 李俶道:“李林甫能久居相位,也是因为他比其他人的手段都要狠辣,也比其他人都要能弄来钱。先前圣上很是器重李林甫,直到杨国忠出现。不,是直到贵妃出现……哎,罢了,何必要将一些罪名怪罪到无辜之人身上呢。” 【难得你能这样想,是啊,政治上的问题,为何要推给一个爱吃爱美又有些娇弱的女人呢?】 这时,有人传来消息,说大理寺刚查到侍女遗书的字迹与平时不同,疑似伪造的,杨国忠的嫌疑解除。
第51章 第 51 章 在府兵制逐渐崩坏之际, 募兵制登上了历史舞台。 玄宗一路修修补补,没办法割舍掉旧制度,却也无能创建新制度,年复一年下来, 朝廷的开销日益渐增, 变成了背负在身上的大山。 李俶听安然说着大唐光鲜外表下的沉疴,这何尝不是每日萦绕在他梦中, 让他睡也睡不好的心结吗? 他道:“因为财政的难题, 圣上只能下放税收权力, 设立节度使, 久而久之节度使变成了地方霸主, 土皇帝似的, 甚至大多时候完全不用过问朝廷——这也是安禄山为什么会谋反的底气吧。” 【不错,安禄山手握三地节度使, 加上他本人能兵善战, 培养的军队骁勇非凡,所以才敢谋反。而大唐不行,大唐像个空壳子一样,风吹一吹就散架了。眼下李林甫已死, 我很担心安禄山……安禄山随时会反。】 李俶道:“近日来,东宫都派人盯着安禄山。他的心思目前还在于杨国忠争夺相位上,并没有谋反的迹象。” 【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对了,玄宗怎么想的, 他会选杨国忠还是安禄山?真是无语了,选哪个都让人很难评。】 李俶答:“我不知道, 玄宗对立相的态度还很模糊, 似乎他想等到李相死亡的真相大白后, 再做决定。” 【可我们总不能这样干等下去。】 【你说东宫会扶持李泌,那么……如何让李泌顺利登上相位?他那高冷的脾气,恐怕是争不过杨国忠与安禄山的。毕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李泌别说哭了,就是给人笑一笑都难。】 李俶想了想:“若是他能解决眼下大唐的难题,或许圣上会另眼相待。” 【难题?你是说让李泌像李林甫一样通过暴力手段变钱吗?】 李俶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可是变钱治标不治本,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年罢了。大唐真想挽救自己,就得破旧立新,而要破旧立新,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说实话吧,能握得起这把刀的人,不会是李泌,而是你。】 李俶惊讶:“……我?” 安然今日与他说过种种,涉及到了兵制、财务等国家危难的根本问题,每一桩每一条都毫无保留地揭露困窘,却没有给出解决的办法。 是啊,在玄宗当政的时候,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如果不是决策者,只是个提议者的话,就算再想废除旧制,又有什么用呢? 除非李俶能当上掌权者…… 也就是说,他得得到那个位子,让自己拥有话语权,最最最起码,不能只是个闲散的广平王。 李俶沉声道:“在我之上还有殿下,我实在不敢造次。” 安然沉默了一会,似乎对李俶的回答并不意外,但也有些郁闷。哪有劝人家篡位的——即使这个位子多年以后本来就是人家的。 可现在不是在位者无能吗? 安然轻轻叹了声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回了刚刚李泌的事。 【你说得对,李泌想要得到玄宗的青睐,只能是有实质性的功绩或者建设,他还得对大唐眼前的财政危机有强力的挽救措施——这可比会哭会笑难多了,你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吗?】 【眼下安禄山已经强大,要废除节度使,或者收回节度使的权力,痴人说梦,吃到嘴里的东西就没有人能吐的出来,但凡这样的计划搬到台面上来讲,第一个刺激到的安禄山,能立马起兵造反。】 【而变钱就更困难了,因为眼下的税收权在节度使手上,如果你要增加对节度使的税收,他们就敢变本加厉得对底下的百姓增税,苦了老百姓的话,就地起义、动乱就都来了,到时候你还没得兵力来镇压——因为兵权也在节度使手上,朝廷根本没有多少能作战的兵力。】 【哇,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安史之乱能洗白了?因为安史之乱无疑像是上帝的巨手,搅乱了整个大唐的格局,打破了所有陈旧制度,在彻底洗牌后,才能重新建立新王朝。】 安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听着很是苦涩。 【你当我瞎说啊,我越发发现,自己不适合做这件事。说我圣母也好,说我软弱也罢,让我看着中原大地生灵涂炭,百姓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我实在是千万个不忍,所以我从骨子里来看,就是难成大事者。】 【我还妄图阻止战乱发生,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我根本没有这个本事,哪怕我学了再多的知识,知道封建王朝每一种制度的荣辱兴衰,优劣弊端,我还是无法给所有的历史一个正确答案。】 李俶听着,感觉安然似乎哭了起来。 他一向难以处理女子的情绪,手足无措,连忙安慰道:“姑娘也不必如此悲观,你不是曾说,一切都未到发生时,我们仍能努力阻止吗?” 天幕里并没有安然,空荡荡的是她宿舍的模样,铁架床,木质书桌书柜,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温馨又好看。 隐隐约约能听到屏幕下面有啜泣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安然才回过味来,抬起了头,露出了上半张脸,眼圈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在大唐亦称得上美人一说。 【抱歉,最近压力比较大。我想过了,就算破旧立新的道路很难,但也不是无路可走。眼下大唐正在募兵制的转折点上,缺的是钱对吧?】 【都怪儒孟不教经济学,就连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都觉得天下的钱是有数的,不在百姓手里,就在官员手里。没钱了,要么苦百姓增加税收,要么苦官员拉一派打一派,把油水搜刮个干净。】 李俶皱了皱眉,虽然听不懂句子里某些人名,但后两者做法确实是朝廷常见的敛财手段。 【但是你想一想,如果天下的财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呢?你以为的蛋糕那么点大,百姓分一点,官员分一点,朝廷分一点,但你仔细思考,为什么不做大蛋糕呢?这就是非常基本的经济学原理。】 【而大唐现在的蛋糕如何做大?主要得看谁手上有最多的财富,咱们就朝谁下刀子——想想现在谁最有钱?恐怕得是各地节度使和一些大商户吧。怎么办,你们不敢向节度使动刀子,至少不敢明着动,对吧?】 这话听上去很是嘲讽,李俶无奈地低下头:“节度使手中的权力过大,贸然增加税收,或是其他政策敛财,都会激起他们的怒火。” 【所以我有一个办法,但这不是万全之计,你也不能一直用这个办法,否则会将大唐逼入死地。】 李俶问:“什么办法?” 【发行一种通票,这种通票只在大商户之间流通。并且规定交易数额达到某条线之后,他们在进行交易的时候只能使用通票。因为是朝廷发行的,所以商户们都会买账。通过这种通票,朝廷可以短时间内白嫖到大量的税收现金流,等到商户们想要兑现通票的时候,再宣布通票因不可抗力作废,以极低价格回收,就可以在商户身上狠狠地刮到一笔,不义之财。】① 李俶听得心惊,那怪说这会将大唐逼入死地,因为这样长期做的后果就是商人都没钱了,不仅商人,往下阶层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这是其一,其二是税收改革。大唐北接契丹回纥,西接吐蕃南诏,南临海,只有东南是偏安一隅,所以很早李林甫的政策里就在吸江南血对吧。眼下我们要吸得更狠一点。】 安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全然不像之前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转眼变得冷漠无情,像个机器。 【增加税收的种类,分别对各个阶层收取不一样的税收比例,也就是赚的越多纳的税越多,身上钱越多纳的税越多。如果有人偷税漏税怎么办?可以设立举报机制,举报一旦成立,没收被举报人的所有家产、土地,并分给举报人一半,这样所有人都必须老老实实交税。】 李俶说:“大唐的税收为田税、户税和商税,该如何加其他的?我有些不明白,而且这些税收都直接进入节度使的腰包……” 【哦,是啊。所以让你加税类嘛!那句话怎么说?增加内需,促进消费!有消费才有源源不断的税收!如何增加内需?当然是效仿长安,让大唐各地都复制长安的模式,什么酒楼舞馆,娱乐设施搞起来啊,人们娱乐才会促进消费。】 【诶!你给它加一个酒税、舞税什么的,干什么都得来点税,不要太多,重在类别!而且这些税收因为是多出来的,直接上缴朝廷,不经过节度使腰包,这不就能不得罪那群人了吗?】② 这些骗钱的方式,没有一条是站在百姓的角度的,因为站在底层是触碰不到云端的。封建王朝的局限,所有的统治者都没办法真的为民着想。哪怕是盛世之下,亦有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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