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嫖低头掰着手指算了jsg算时间,四年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漫长,她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好,那我留在这里,等阿娘回来。” 暮春时节的夜还算宁静,立在榻边的高脚鹤灯上, 一簇火苗微微闪动着, 忽明忽暗地照在榻上母女两人相视一笑的面颊上。 第二日一早,姬婴刚用完早膳走到书房里来, 就有宫官前来传圣人口谕, 要她午后到提象门听宣。 她低头应了, 给那宫官和跟着的宫人都各包了一小包金锞子,好生送出了园子。 等那些宫人走远, 她才撂下笑脸转身回园,想着开景帝这日召她进宫,必然是为就藩的事,于是她回到书房又捋了捋国子监和鸿胪寺的公务,好预备着来日移交。 到了午后未时三刻,她换上朝服登车往提象门来,在宫门外等了约有两刻钟,才有宫官前来奉旨接她进宫。 进宫后,她又在前西宫一间偏殿内坐着等了快半个时辰,才有御前宫人前来宣旨,叫她前往两仪殿面圣。 还是在开景帝的书房里,她缓步走到近前,俯身拜道:“臣婴叩拜圣人万安。” “唔,平身罢。”开景帝一面说话,一面将目光从案上一片文书中抬起来,这时早有宫人端来个绣墩放在了案前,他朝那绣墩微微扬头,“坐下回话。” 她低头告了坐,挨着绣墩边缘轻轻坐下,欠身等着他发话,不想半晌没听到说话声,只能听到从案上传来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在这间不大的御书房里,更显得冷寂肃杀。 又过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才听到御案上方撂笔的声音,开景帝清了清嗓子,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她缓缓问道:“回京这一年,贤姪过得如何?” 姬婴仍低着头:“臣自漠北国破逃亡回来,这一年里得享我上朝太平荣华,受漠北不曾有之富贵,无日不感念天恩浩荡。” 开景帝听她这样说,只微微点一点头:“去到异国他乡,叫贤姪吃苦了。”说完他又轻叹一声,“但贤姪加封藩王,依例还该到封地就藩,久在京城,其余宗室难免抱怨不公,我虽有心留你,但做国君,管着这一大家子宗室,总不该这样有所偏袒才是。” 姬婴闻言忙站起身来:“舅皇此言极是,臣在京中也时常因此感到惶恐,若封地府邸已落成,离京就藩是臣应尽的本分。” 他觑起眼睛看了她片刻,想到前段时间她曾为太子在国子监和鸿胪寺都办过些差事,想来不会甘心轻易离开繁华的京城,但此刻他看着面前这姪女,一副谨小慎微模样,声音微微发颤,实在看不出是个多有野心的人。 只是他很不喜欢看到她的脸,每每一见,总叫他想到长姊姬平,像一根刺别在他心头,又赶上近日时常有老臣上表,提醒他提防姬平的女儿,但因有金帐汗国的关系在,他不能直接废她的爵位,所以不如远远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 书房中沉默了半晌后,开景帝才又开口说道:“嗯,你在邺城的府邸,早两个月前就有当地官员上奏说已初步建成,但朕见你在京中过得安稳,一直还有些犹豫,只是宗室有宗室的规矩,不能轻易开特例。” 姬婴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宗室有宗室的规矩”,指的是藩王加封后若要在京任职,至少要先就藩三年,她原想着借太子姬月绕过这一道限制,现在见开景帝搬出这规矩来,知道就藩不可避免了,遂低头答道:“是,臣谨遵圣旨。” “至于世子,年纪这样小,你若不忍叫她随你奔波,留在京城也好。”开景帝似乎是随口提了这么一句,但姬婴一听便知道,他果然是有意要她留世子在京为质,想来应该也是那几位老臣提出来的。 “是,世子自小随臣四处奔波,如今好容易安定下来,若舅皇开恩,臣就还将她留在园中读书。” 开景帝见她答应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叫来一个宫官开匣看日期,又叫了一个传旨宫官来,定魏王姬婴于四月廿七离京到邺城封地就藩。 姬婴叩领了圣旨,又请旨到椒房殿拜见姒皇后,开景帝应允后,她才缓缓起身告退,离开了御书房。 魏王就藩一事,姒皇后早就知道事已定了,今日见姬婴前来拜见,拉着她安慰了几句,见她神色有些低落,问道:“有什么为难之处,姪儿尽管说来,若实在不想离京,我再去同圣人说说去。” 姬婴轻轻摇头:“就藩是宗室规矩,不敢不依,只是想到要留小女独自在京,两下里分别,有些不舍。” 姒皇后听了这话,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开景帝留世子在京,却有些意外:“世子年幼,姪儿果然割舍得下?” 姬婴见问,不禁扑簌簌落下泪来:“这几年先经漠北离乱,再辗转归京,叫她跟着我吃了许多颠沛流离之苦,才到如今得以在京中安稳读书,实不忍再带她随我奔波。” 听到“漠北离乱”,姒皇后也有些动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姪儿若不放心,我亦可将她接进宫来……” 话音未落,忽然外面传来几个宫人小步快走的声音,她二人转头见是长乐公主姬云大步闯了进来,见姬婴也在这里,随即问道:“怎么我听说,魏王就藩一事已经下了圣旨了?” 姒皇后微微皱眉:“越大越没规矩,这样有能耐,往你父皇两仪殿里质问去。” 姬云这才忙住了脚,给母后行过礼,有宫人端了绣墩来,她坐下才看见姬婴满面泪痕,说道:“媎媎都这样委屈了,我再去求求父皇吧,好端端的就什么藩,来回折腾人。” 姬婴抬手拭泪,勉强一笑:“圣旨已下,没有收回的,我倒不是为了这个,只是为世子留京一事来求皇后娘娘照拂。” “不带世子去吗?也是,邺城那个地方哪里能比京城,她还要读书呢。” 姒皇后接回话茬,也点头说道:“将世子留在京中也好,我还是命人把安室殿……” “母后常日事多,不如叫她到我府上住吧,我可以时常带她进宫的。”姬云见母后也没提再劝父皇的事,知道此事不能改了,又想自己素日常到景园,跟姬嫖也熟悉,去她那里应该比在宫中处处拘束要好些。 但姬婴今日此来,其实只是想让姬嫖名义上寄养皇后膝下,实际仍在园中居住,于是连忙说道:“吾儿好动,我也担心常日在宫中,闹得娘娘不得安宁,再者,若到阿云府上,也需搬动腾挪,我想还是不如还是叫她仍住在园中,劳动阿云妹妹闲了走动走动,不时关照足矣。” 姒皇后思忖片刻,只要留世子在京,住在哪里差别也不大,于是缓缓点头:“也罢,小孩子家换了环境也难免不习惯,就依你之言吧。” 随后她又就离京诸事嘱咐了姬婴一番,才命人送了她二人出宫,姬云到宫门外,又请她一同上车,到府上坐坐。 这一年来两人时常往来,十分要好,如今突然又要分别,姬云为此十分不乐,反倒是姬婴劝了她几句,两个人在花厅里,只为托付世子一事聊了许久。 到十日后,魏王离京前一天,姬婴将国子监和鸿胪寺各项公务都已交接完毕,近期鸿胪寺还要准备着接待察合汗国来访的使臣团,姬婴也为此交代了几句,见各处都已稳妥,才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景园门口街道上停了好几辆宽厢车,都是姬婴就藩的随行车马,这次出行她带的行李并不多,但还是装了好几大车,又有一群执事和厨子花匠跟随,队伍竟也十分庞大。 为避免园中人多杂乱,她没给姬嫖留太多人,如今景园内只有一个大总管、三个教引养娘、五个贴身女使、七个外间洒扫浆洗执事、两个书童、八个外出随行护卫、一个小厨房掌勺嬷嬷、三个点心厨子,还有两个从漠北带回来的骑射师傅,都是她再三筛查过的妥当人。 姬婴这日在园中各处细细看过,又拉着姬嫖说了好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了,才换上朝服,登车前往上阳宫,向圣人皇后辞别。 还是在两仪殿里,同她从前去和亲前,来辞别时相似的场景,开景帝坐在御座上说了两句空话,便挥手打发她去了。 她jsg这日的辞行甚至还更显匆忙一些,只因开景帝上午还有件要事,便是接见西北察合汗国的来访使臣。 姬婴从两仪殿坐着步辇出来时,正巧与才进宫的察合汗国使臣团打了个照面。 在观风门外甬道上,姬婴看到前面有一队身着玄色底异域服饰的人缓缓走来,与她这边出宫的步辇队伍擦身而过时,她注意到除前面两个主使臣外,后面几位随行副使皆戴着面罩。 她微微瞥了一眼,只感到后面队伍里似乎有束目光向她这边投来,定睛细看时,她发现那队副使左列第二个人身形有些眼熟。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那人的耳朵轮廓到下颌线再到喉结,她都再熟悉不过,正是阿勒颜。 她快速扫了一眼,确认是他,随即又收回目光,靠在步辇上等那支队伍从走出她的余光,才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阿勒颜,你很不安分呐。”
第83章 恨春迟 姬婴出宫回到景园时, 见这边仪仗车驾都已齐备,单等她回来登车启程。 留在景园充作世子外出护卫的人里,有一个正是妫鸢, 姬婴从宫中出来后,又进园找了她一趟, 悄悄吩咐她盯紧察合汗国使臣团,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等事情都交代完, 她才出来,又跟姬嫖说了几句话, 走到门外,她捧起姬嫖的脸儿贴了贴,随后转身登车吩咐启程。 她这一行连执事带行李共十二辆车,就藩的随行执事主管由忍冬和当归各负责一半, 连翘则仍作为魏王府大总管,留在景园照顾世子。 连翘明白她的不舍,所以没有坚持跟她一起去邺城,只说一定会照顾好姬嫖,等她回来。 此刻连翘牵着姬嫖站在景园门首,目送就藩队伍在巳时三刻准时启程,缓缓向东开去。 队伍出城后, 姬婴没再掀车帘回头看, 与上一次离京去和亲时,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同, 这一次, 她更加确信自己还是能够回得来。 虽然前途仍然渺茫, 但她知道自己拥有足够的耐心,无论什么地方, 都困不住她。 这支藩王仪仗队伍,出城之后一路鼓乐齐鸣,直走到离城三里外才停止奏乐,前来送行的宫官也在这里立定,看着队伍继续走远,才打道回城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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