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李定一甩袖子,被提到就是机缘,自己以后更谨言慎行一些吧!再清廉些,做些实事,他可不想后世之人再提到他,便说他是乌台诗案的祸首。 流芳百世的诱惑总是极大的,不知不觉间,有些人的心态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宅邸。 司马光悠悠一叹:“唉,看来是我连累后进同仁了。” 客栈。 苏辙看向自己的兄长苏轼,欲言又止。苏轼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他也不知道李定回去守孝了啊!不就是嘴快了些吗?他为自己叫屈。 【他们用的还是老方法,这里给大家介绍个新人——沈括。】 宁国县。 沈括的头猛然抬了起来:“介绍我?” 在这个情况下,别是坏事吧! 【大家对这个名字也许有点陌生,但可能听过他的书——《梦溪笔谈》。这部书的内容非常驳杂,天文地理、气象医药、文学音律等无所不包,能写出这样作品的沈括,学识可想而知。 沈括是一个科学家,被称为中国科学史上的里程碑。在数学方面,他研究出了隙积术、会圆术,物理方面,他发现了磁偏角、凹面镜成像规律、应弦共振等等,都领先世界好几百年。 他还改进了浑仪、漏壶、能够观测天象,改革历法。好多人不是说吗,现在天文学界最认可的就是中国的相关文献,我们国家的天文学真是历史悠久,提到了就得叉会腰!】 她的语气骄傲极了,惹得众人不禁也笑了起来。不防得了好大一通夸赞的沈括脸色微微涨红,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后世竟然如此记我!” 客栈。 被一大堆专业名词糊了一脸的二苏难得懵了片刻:“这些小道,竟也会被后世推崇至此吗?” 【沈括对地理、水利、医药也有些研究,我国古代的科学家还是蛮多的,比如说墨子、张衡、祖冲之、郭守敬、宋应星等等,可惜这些都不太受到重视。 我们明明有领先世界的许多发现,却没有形成系统的理论体系,最后带清又搞什么闭关锁国,直接让自己落后于时代,其后百年屈辱,直到今天,我们在国际上的学术话语权还是欠奉,想想就有些遗憾。 说起来UP有次看到了一个说法,说安史之乱更深层次的影响在于,使中国从一个外放的王朝变得内收了,唐太宗时期万国来朝,异族也可以在朝为官,但由于安史之乱的祸首之一安禄山是异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就逐渐深入人心了,于是后来变得越来越保守。 这些话固然是一家之言,不过不少人感觉自安史之乱以后,中国的历史好像就在走下坡路了,虽然后面有永乐盛世,但出了个堡宗,就emmmmm……问就是国运吧。】 唐朝。 李世民难以置信地微微坐直了身体,一张脸疏忽沉了下去:“安史之乱的祸根竟然埋得这么深?!” 那李隆基岂不是成了历史罪人?!大唐王室怎么出了这样的祸种!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家之言也好,祸及后世也罢,百代之后既然有这种说法,就由不得他不留心。深吸一口气,李世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食指轻叩桌面,他道: “虽然有些话语不甚分明,但这个‘科学’,后辈已经多次提到,如今更是直言其重要,我等是否也该筹谋一二了?” 他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已然有了决断。殿中诸臣都是一路跟过来的,自然心知肚明,当下房玄龄便拱手道: “依老臣所见,不如仿照当年的稷下学宫,召天文、术算以及其他诸类人士入学,再择期考核,取长而用,陛下以为可否?” 李世民微一颔首:“然。此策可算作一途,诸卿若再有良策,亦不妨直言。相关事宜,总要群策群力才好。” “诸卿,”李世民环视堂下,神情郑重:“为大唐谋盛强,为后世谋福祉,便在此间了。” 君王的话字字入心,诸臣敛容,肃然下拜:“臣等谨受教。” 明朝。 朱元璋咂摸了一下:“水镜这意思是永乐盛世可以追踵汉唐,再续汉家天下辉煌?” 平日里也看不出老四有这本事啊!朱元璋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反应到后半句,当场拉着脸一拍桌子:“这个该死的堡宗到底是谁?!” 听听那后辈说的,大明的国运,岂不是败在那堡宗的手上?! 秦朝。 嬴政微微沉吟,先时他召农家、墨家入咸阳,本是为了食、行二事,如今看来,那墨家的能力到底还是被低估了。 冷峻的帝王眼神犀利,他有他的骄傲,他既对自己手下的大秦有信心,自然也与后世同气连枝,既然所谓的历史环环相扣影响甚深,那他便助力一把又如何? 【说到这个又扯远了,回到沈括。作为科学家的沈括是耀眼的,但作为官员的沈括就有些不足了。沈括支持新法,受到了王安石的重用,和苏轼分属两个阵营。 苏轼任杭州通判期间,沈括去巡查两浙的农田水利,顺道和苏轼联络了一下感情,还叫苏轼把自己新写的诗文给他作纪念。 苏轼心大没多想,爽快地送了,结果沈括回京之后转手给皇帝打了个小报告,详细地标注出了苏轼诗文中不敬的地方,说他“词皆讪怼。”讪是讽刺的意思,就是说苏轼讽刺朝廷,对皇帝不满。】 “沈括小人也!” 苏辙脸色忿忿,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大跌眼镜:“噫,怎么这样啊!刚还挺喜欢他的,幻灭了。” 他们倒是有样学样,迅速掌握了后世的语言,并能熟练运用。 没料到是这个展开的沈括笑容僵在脸上,连闻讯而来祝贺他的哥哥都愣在原地,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沈家。 【这件事苏轼后来自然也知道啦,不过他觉得宋神宗是个英明的君主,不会相信,还有空写诗跟朋友自嘲。当然宋神宗也没让他失望,根本没理沈括。久而久之这事苏轼就忘了,不过以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就像是乌台诗案的预演了。 有论家称沈括是乌台诗案的始作俑者,这个说法的准确性有人存疑,但对照来看,李定他们确实有可能从中受到启发。反正苏轼嘴上没个把门,笔下诗文又大胆直露,想做点文章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苏轼在狱中被关了一百多天,李定他们“查出”有问题的诗也有一百多首,在那一百多个死生难料暗无天日的日夜里,他只能以窗外的榆树、松柏之节鼓舞自己,更多的时候,还是听着寒鸦的叫声,“伴我此愁绝。”】 “唉!” 有人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苏轼的经历让人唏嘘,更是使得一干文士心有戚戚。 唐朝。 元稹不无感慨道:“当年,碍于司马氏势大,阮嗣宗谨小慎微,口不臧否人物,以求全身避祸,然心中到底不平,故又托言咏怀,言在耳目,情寄八荒。虽彷徨苦痛,终得命全。而嵇中散峻疾刚烈,抗颜傲世,最后却落得个广陵长绝。名高为累,笔下祸端,不外如是。” 他看向自己的好友,眼中竟有动容。 一旁的白居易心领神会,名高为累,笔下祸端,岂止前贤后进?但他知晓好友并非以此相劝,因为对方同自己一样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人,有此一说,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 ——为苏轼一叹,也为自己,为千古耿介文人一叹。 然—— “文章为时,歌诗为事,吾但知为心言,为君王百姓言,岂可以畏祸而作违心语?” 元稹笑了,眼中又燃起灼灼光彩,一扫先前哀戚:“确是如此,当浮一大白!” 不论那一桩乌台诗案如何,他们有自己的坚守。 北宋。 宋神宗摇首但笑:还好,未来的他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诗文的事,哪能那样解?他看向堂下的王安石:“先生,沈括其人,朕还要考校一番。” 王安石拱手:“理当如此。” 后世对科学的态度,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仁宗年间,宁国县。 沈披终究是踱步进去,叹息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好地做那什么科学家吧,为兄盼着你流芳百世,光宗耀祖。” 科学家么? 沈括看向天空中的水镜,神情若有所思。 客栈。 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连旁人都心有戚戚,更何况苏轼与他的血肉至亲。眉山才子,阶下之囚,莫说那时的苏轼接受不了,就是此时听完一切的苏轼也都有些恍惚。 少顷,还是苏洵一声长叹,语气低沉地开了口:“子瞻机敏,然锋芒外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故为父为你取名为轼,又以‘子瞻’警之,望你处世能瞻前顾后,谨慎小心。为父如今不喜于己之远见,但悲你不听父训,将自己置于危墙啊!” 他话中痛过于责,没有一个父亲听到儿子遭厄能无动于衷,哪怕那只是缥缈的后事。 苏轼见父亲如此,慌忙垂首:“父亲,是孩儿有负父亲的告诫。孩儿日后以此为戒,必当谨言慎行。” “是啊父亲,兄长敏哲,此后定会力戒口舌、慎重笔墨的。”苏辙跟着说道。 苏洵看着面前垂首而立的一双儿子,又将目光落到苏轼的身上,无声一叹。知子莫若父,力戒口舌、慎重笔墨,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他也是文人,最知晓笔下心思,不平则鸣,鸣有长短,他的儿子,到底学不了阮嗣宗。 【元丰二年新岁,苏轼出狱,转押黄州,规定“本州安置”,不得暂离州境,相当于还在被管控。但比之死亡,总归幸甚。苏轼高兴不已,一口气写了两首诗。所谓“此灾何必深追咎,窃禄从来岂有因。”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不是,他怎么还写诗呢?!”有人不理解了,“这什么诗案不就是因诗获罪吗?他还一出狱就写。” “诗以咏情,劫后余生,苏轼这是高兴啊!” 皇宫。 宋神宗失笑:“窃禄从来岂有因,他倒是旷达。” 盛唐。 李白和杜甫对视一眼,也轻笑出声:“苏轼真是,天生的诗人。” 【不过据说这两首诗写完之后,苏轼也对自己深感无奈,扔下笔感叹怎么自己就是改不了,怅恨自嘲,尽在这一句了。 贬谪途中,苏轼得以与弟弟苏辙一见,苏辙替他哥复盘,说这一桩祸事都是源于诗笔口舌,劝他哥谨言慎行,免生是非。生死面前走一遭,弟弟又言辞切切,苏轼自责不已,以诗应答。 黄州在长江边上,是荒远之所,自是比不上曾经的苏杭。苏轼是犯官,在黄州又没有什么熟人,暂时下榻在寺庙之中。他的生活终于平静了,死生风波远,他日日睡着觉,享受这难得的安宁,可心中苦楚又有谁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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