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上笑了笑,说:“今夜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行议事罢。” 言罢,她便命晋呈颐亲自带她的兵卒去往准备好的营房,领队的几个人则先行下马站在周相寻的身侧。 殷上这才看清剩余几个人的面容,都曾是跟着周畹征战的将领,颇有英名,她在周相寻的引荐下一一见了,最后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站在人后未着战甲之人,正是与她缔定婚约的周相灵。 周相寻见她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便主动解释道:“溪狄不安全,董氏虎视眈眈的,我还是将阿灵带在身边为好。” 闻言,对方便露出了一个微笑,朝她点头示意,殷上也回以一礼,对周相寻道:“合该如此,我领你们去营帐,你们姐弟住一间,可以罢?” “嗯,”周相寻随意的点了点头,竟还开了个玩笑,说:“难不成你想让阿灵和你住?你们虽有……” 话说一半,周相寻便感觉自己的被一左一右抓住了手臂,下意识地慢慢噤声,看了看两边神色一样复杂难言的殷上和周相灵,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殷上笑了笑,说:“没事,我领你们去营帐罢,好好休息一番,天冷了,别站在这里说话。” 见周相灵也朝她摇了摇头,周相寻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忙闭上了嘴,点点头,跟殷上一齐向前走去。 为周相寻安排的营帐离她的主帐并不远,都被周围大大小小的副帐拱卫其间,送到门口后,周相寻正想与她作别,却听她道:“我有些话想和四王卿聊聊,不知是否方便?” 闻言,周相寻立马扬起一个揶揄的笑容,正待说话,却又被周相灵打断,道:“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世子殿下说。” 周相寻好奇地问:“什么话,我不能听吗?” 周相灵笑着看她,道:“阿姐,你不是累了吗?先休息吧,我马上就回来。” 饶是周相寻再一根筋,也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但仍是那个调侃的笑容,说:“好罢,那你快去快回。” 殷上见她掀帘进去,便为周相灵引路,道:“请。” 周相灵点了点头,跟着她去往了一个僻静处,摒退左右。 见四处安全,殷上才开门见山道:“殿下,如今战事未定,前路未卜,婚约之事,我暂不欲与人知。” 周相灵说:“殿下与我想的一样。” 闻言,殷上心神稍松,道:“殿下善解人意,但还望你和阿寻解释一番。” 想起阿姐,周相灵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说:“我会的,阿姐心思直,晓得你我二人已有婚约……所以便口无遮拦了些,还望您不要见怪。” “怎会,”殷上客气道:“她与我在定周相交多年,如今也是盟友,我晓得她一心为你,必然不会见怪——”话至一半,她却话锋一转,眼神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直接道:“殿下,你的侍从在看你。” 周相灵心下一跳,微微侧身回头看去,那个从入城之时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侍卫此时正朝这边看来,看着殷上的眼神非常不虞,然一看到周相灵回头,她却像受了惊似的骤然低下了头。 周相灵回过头来,看向殷上似笑非笑的眼神,几息之内,二人之间只剩一片凝滞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周相灵终于沉不住气,语气也不再那么客气,开口道:“婚约已成,我不会反悔。” 殷上道:“我自然也是。” 周相灵抿了抿唇,道:“既如此,其余之事,还望殿下能高抬贵手。” 殷上笑了笑,说:“自然——不过,我要先问清楚,婚约之事可还有谁得知?” 周相灵说:“未曾,只有我们三人。” “她也不知道?”殷上看向他身后,意有所指。 然周相灵斩钉截铁,道:“她也不知。” “好,”殷上点点头,道:“王后定此婚约,其意是未护你们姐弟安泰,我是个遵守诺言的人,但不到尘埃落定处,此事绝不能有第四人知晓,若待一日事成,婚约践行,你也大可与她说你我二人并未真情可言,至于其余之事,我也不会再管。” 闻言,周相灵倒有些意料之外,讶然地看了她一眼,说:“这种事,你既如此好说话?”他思忖了一息,露出一个淡笑,说:“殿下,莫不是你也有想要瞒着的人?” 殷上也笑,干脆的承认了,说:“你是个聪明人,既与我开诚布公,我也并不隐瞒,此事就当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我们同舟共济。” 周相灵点点头,唇畔的笑意也真实了几分,道:“以此为诺。” —— 回到营帐之时,庆贺的众人已然散去,四处只剩几堆零星的篝火,殷上亲自将周相灵送回了营帐,才带着晋呈颐往回走。 四周乌沉沉的,除了巡逻的兵卒,只有几个营帐还亮着灯。 快走到主帐门口的时候,殷上才对晋呈颐轻声道:“你明日信与溪狄的亓徽卫,查一查周相灵身边的那个女人。” 闻言,晋呈颐并未多说什么,只点头应是,看到殷上进入了掀帘入帐,又与今日值夜的守卫叮嘱了两句,才转身朝自己的帐子走去。 然而待他经过周氏姐弟的帐子时,却发现殿下让他查探的那个女人正跪在营帐门口,见到有人经过,只冷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 晋呈颐思绪转了几转,没多做停留,径直离开了此地。 …… 殷上进入营帐的时候,江遗雪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桌前给她留了一盏灯,只照亮了一小片的地方。 殷上走进那一片光亮里,看着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为他精致的五官勾勒出深刻的阴影,透出一种朦胧暧昧的美感。 周相灵会来,她虽未料到,但也并不意外,毕竟她能不放心江遗雪带他随军,周相寻自然也可以。 可今天一见他,多少让她想起了夕年之事。 当年周畹立下二人婚约,就是知道她得位之后必然会削藩灭国,那各国王室的处境就会变得极为尴尬,毕竟由君至臣,这也并不是每一个出身金贵的王室子都能接受的。 可若是让周相灵为后,那就都不一样了,有姻亲作保,周氏也就成为了皇室的一份子,与其共荣共损,也不用担心兔死狗烹之事。 这件事殷上答应了,认下了,也从未产生过后悔的情绪,今夜她甚至还有了意外之喜,明确了周相灵的态度,现下,两个人都把这当成了一场不需要付出感情的合作。 可她如今唯一不确定的,是江遗雪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她凝在江遗雪脸上的眼神微沉,默然心想:事到如今,亓徽已然入局,大计初定,不能再有任何隐患和变数了……包括江遗雪。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如有实质,江遗雪似有所觉地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 见是殷上,他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容,声音微哑,软声道:“你回来了,周相寻来了吗?” 殷上点点头,说:“嗯,已经安排好了,”她俯身去抱他,“去床上睡吧,以后别趴在这里等我,小心着凉。” “好,”他乖乖应声,笑着说:“下回给你暖好被窝,再等你回来。” 殷上失笑,把他放到床上,说:“那你先暖着罢,我去收拾收拾。” “嗯,”江遗雪翻了个身,把自己窝进被子里,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手,说:“那你快点。” 殷上应了声好,转身去往了桌案处。 理了理明日要与周相寻商议的文书、战报等物,殷上又去隔断的帘后擦了擦身子,很快回来了,上了床,江遗雪便自然地贴了过来,缠着与她亲了又亲,这才安心地和她相拥而眠。 …… 第二日晨起之时,殷上与周相寻等人约好议事,然而先来的却是周相灵。 他于帐外见殷上,一来便道:“昨夜我与阿姐明说了此事,但她不允。” 殷上挑眉,问:“不允是什么意思?” 周相灵道:“不允就是不允,我说亓徽与溪狄只是合作关系,虽然以后会有姻亲之名,但不会有姻亲之实,你我心中都另有他人,但她不允,说你可堪托付,非要我真心实意待你。” 言罢,他两手一摊,似乎也有些无奈。 殷上问:“她晓得你与……”他那位侍从今日并未跟来。 周相灵见状,道:“晓得啊,就是因为晓得,才更不同意,昨夜要不是我先罚她跪了半宿,都不知道阿姐要怎么对她呢。” 殷上默然几息,才道:“今日我会与她说。” 周相灵点点头,无所谓地说:“你说吧,不过我姐一根筋,你怕是很难说动她,我这么早来便是想和你说,如果你也说不动她,便与我装一装,左右你我心知肚明便罢了,我姐一片丹心为了我,我也不好叫她太过忧心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殷上只得答应,周相灵便又干脆地转身离去。 不多时,周相寻便带着几个属下来了,与她进入偏帐议事,殷上并未急于提及此事,只先将正事谈完。 周相寻如今带来三位将领都曾是周畹手下的名将,一心拥护,忠心耿耿,且兵法谋略不在话下,殷上颇为欣赏,很快就他们商定好了战术,只等溪狄后方大军到达便举兵攻城。 如今令兹尚有一战之力,却也不能将其逼得狗急跳墙。 议事毕后,殷上便将周相寻单独留住,命晋呈颐守在了外面。 她也并未含糊,道:“昨日你弟弟将事情都与你说了罢?” 周相寻本还有些不明所以,听闻是此事,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说:“说了。” 殷上道:“你我二人交情匪浅,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王后当初定下我与四王卿的婚事,并非要我与他真的有情,只不过想以姻亲为保,护你们姐弟二人安泰。” 周相寻道:“我知道,但既是姻亲,缘何不能真的有情?” 殷上道:“你弟弟心中另有真情,且我与他几乎素未谋面,何必如此呢?” 周相寻眉头一皱,道:“什么真情,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那人出身如此贫贱,阿灵竟也能看上她,焉不知是为了攀附,”言罢,她又话锋一转,对殷上道:“我看你就很好,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既是姻亲,便是要一辈子在一起,迟早会变得有情的。” 殷上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可我心中也另有他人。” 周相寻问:“谁啊?” 殷上并未犹豫,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字。 周相寻眼里浮现出惊异,说:“江遗雪?他、他不是……他怎么在你这?” 殷上径直说道:“其实我与他在定周就有情,故而将他从令兹手中救了下来,你若不信,可以随我去见见他,他此刻就在主帐,”见周相寻还是一脸不可置信,殷上道:“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要反悔或是什么,此事我也和四王卿商量过了,他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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