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僵滞了下,沈囿下意识垂睫,不及回答。 外间传来些喧哗声,有人恭敬问好, “二少,二少好。” “祁总您来了。” … 江南意喂鱼的动作停下,转过身望向声音传来的那处,写意水墨屏风下,黑西装折角勾出凌厉,拇指压着银戒,微曲,往上是一块黑金色的金属机械腕表,走秒分毫不差,隐隐折射冷光。 男人没什么动作,就站那儿,那些伏低做小的人就恭敬的鞠躬,阿谀着奉承,生怕惹了一点不周到。 温和敛了敛眉目,江南意抬头望向身后的男人,柔声道:“阿忆,好像是你弟弟来了。” “现在祁家的人都听他的话么。”她捂嘴轻咳了下,“那你冒充他的名义到剧组看我的事,我们要去道歉吗……” “笑话。”祁斯忆脸色垮下来,他长相偏斯文,气质却截然不符,打了耳钉,有股混的流里流气在。 入狱前,他人长得白,看上去偏幼态,在家里扛不住事,又实在会惹事,监狱走了一遭回来,皮肤晒黑了,外形看上去硬朗些,介于成熟与不成熟之间,“这座茶楼都是祁家的,我是长子,用得着看他脸色。” 他直接牵起江南意的手就往外走,看见祁禹时时不自觉停了脚步。 男人坐在乌木藤椅上喝茶,翘着二郎腿,姿势散漫,一手搁茶案上,修长指节缓慢的叩黄花梨木椅。 西装衣领藏不住半截纹身,淡漠危险中又透露着狠厉。 比六年前更多了一份深沉和冷漠。 “祁禹时。”祁斯忆开口。 抬手示意了下身旁人,围住屏风,紧闭房门,确保不被外人听去。 拇指划开银色打火机,男人嗓音低淡:“大哥,好久不见。” “这几年,过得可好?” 祁斯忆直来直去,“你明知故问,我在监狱能过得好吗?” “倒是你,我六年没回家,祁家全改姓你的名字了,连我找霆越财务报账,都要一再问我明细,你说我过得怎样。”他越想越气。 “所以?”点了支烟,指尖猩红一点,青白烟雾缭绕,祁禹时掀开眼皮看了眼他,“你还留着那女人做什么。” 心底一惊,江南意脸色变得苍白,神色有些仓皇无措,她紧了紧祁斯忆衣袖。 “祁禹时你放尊重点,她是你未来嫂子。”祁斯忆连带着护住江南意,“当年那件事,我都认了,我没有一天怪过她,她是我心肝上的人,原本也不是她的错,你干什么还要重新提起!” “二少,当年的确是我对不住斯忆,是我的错,您要怎么罚我都可以。”江南意柔软着嗓音轻轻开口,看向他时,眼波流转,如池上白鹭,遥映着羽翅引诱。 眸色深了点,祁禹时淡淡回,“我开个玩笑,紧张什么?” 祁斯忆松了口气,“行,你知道尊重她就好,别为难她。” “我要捧她。”他说得无比自然。 冷泉滴落在池子里,声音清晰无比。 “是吗。”听不出情绪的一声,烟杆细长,敲了敲烟灰洒落,祁禹时眼皮都没撩,“是要我去捧?” 祁斯忆脸憋得有点红,挡不住直率,“你手里不是有S+的制作吗,让南意去演个女主。” “vige,fly,care那些品牌老总不都想跟你谈合作吗,你让意意去接几个代言,拍杂志上封面。” “就这些?”挑了挑眉,祁禹时神色松散透着漫不经心。 林恪恭敬立在一旁记下。 祁斯忆倒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有点拿不准主意,还想再说的时候,江南意拉住了他。 “祁总,南意不敢奢求太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很好了。”她揉着调子,刘海微微贴在脸上,眼神纯良无辜,看上去毫无心机。 “意意,别妄自菲薄,你既然是我祁斯忆的女人,当然以后什么都得是最好的。”祁斯忆心疼的低头摸了摸她脸。 转而对祁禹时开口,“以后有什么剧本,都第一时间送来让我们意意选。” “听见没?祁禹时。” 眼神冷下来,嗤笑了声,祁禹时冷冷道:“听不见怎么了。” 祁斯忆色厉内荏,也还是壮着胆回,“那,那祁家的家产我也要争一争!” “呵”,掐灭香烟,烟灰洒在桌案上,男人掀开眼皮看他,眸中冷厉薄情,他低笑着回:“好啊,大哥。” 抬手解了两颗纽扣,压下钢笔,“周五家宴,记得回去。” “以后西城那块餐饮交你做,好吗,祁斯忆?” “铃兰酒店?”祁斯忆简直不敢相信,他确认,“你说真的,弟弟?” “你有什么要求?”他追问。 日光寥淡,照在男人英俊锋利的脸庞上,林恪递上准备好的合同书,他取下钢笔签字,字迹遒劲笔锋有力,浑然天成。 签完合同,他直接扔给祁斯忆。 祁斯忆仍不敢相信,这处在黄金地带,净值几个亿的酒店就这么到他手上了,“真没有要求,弟弟?” “回家。”冷冷一声,祁禹时缓慢系西装纽扣,领带垂下,微荡指尖,皮鞋踩在地板上,气压低沉冷漠,他抬步往外走,不做一点停留。 经理一路弯腰恭敬着送出门外。 地下停车场。 “查下她。”拇指压了压银戒,祁禹时神色冷淡,窥不出什么情绪。 “是,先生。”林恪回。 林恪记下几家品牌方联系经理人,站在前面打开幻影车门,“祁总,是否照大少所说的做,给角色杂志和代言?” 抬手解了解袖扣,祁禹时低笑了下,“给啊,怎么不给。” “不仅给,还要给最好的。” 陆朝逸在后座等许久了,这会听见这话,猜出七七八八,“江南意这女人不简单啊,能让你大哥这么为她赴汤蹈火,舔到极致啊。” “祁爷,上面,这是唱了出什么戏?你还答应给资源了。” 要换单独见那女人,他真能弄死她。 低眸笑笑,男人嗓音低淡道:“玩物而已。” 无伤大雅,抬手直接扯掉领带,他仰靠进车后座里,唇线笔直,眉目间压着散漫不经心。 …… 雀鸟啼叫一声,琴声渐缓,屋里冷气似乎开小了许多,有点热。 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沈囿正犹豫着不知晓该怎么回施秀云。 柏翊一主动解围,“师娘,这是沈枝的隐私。” 施秀云笑了笑,“翊一,我就是随口问一下,你这么护人家。” “谢谢施制片抬爱,柏导在拍摄时给予我很多指导和帮助,我非常感激,也很感谢他今天带我来认识你们,多余的事情,我并不想去思虑。” 克制的撇清关系,也点出了她来这的目的并不是索要角色。 掀开茶盏吹了吹水,施秀云慢条斯理的,她并不对面前这位年轻女性抱有多么欣赏的态度。 这些年名利场里走过,纸醉金迷,繁华过眼,像她这样的女孩她见多了,仗着年轻漂亮,背名牌包穿名牌衣,把自己包装得光鲜亮丽,在外让人高不可攀的模样,最后还不是爬统筹,制片,甚至导演的床来换资源。 一点苦不肯吃,不磨炼演技,净走歪门邪道。 “沈小姐既然这样说了,那还请一定要做到。”施秀云慢悠悠开口,眼底并不放她在眼里。 “放心,施制片。” 赵弥点了暂停键,过了会才开口,“可惜。” 柏翊一有些紧张,“师父请讲。” “可惜投资少了,服装低廉劣质。”他推了张名片过去,“这是我信得过的特效后期,你去找他做后期。” 说完这句话,赵弥才抬头看向沈囿,“不错。” 施秀云有点惊讶,“你说沈姑娘?” 赵弥贴她耳朵说了几句话,施秀云态度立刻好了许多,她像家长一样语重心长道:“沈枝,你知道我们这个圈子很乱。” “金钱关系也好,性关系也好,情感也好,这些都能变成交易,明码标价,有许多跟你一样年轻的女孩,差了点天分,也不愿意吃苦,把自己卖给别人,招个金主养着,就能有不错的资源和流量。当然她们也挣到了钱,过上了那种在外人眼底玉食锦衣令人羡慕的生活,但其实内里已经被金钱和欲望腐蚀了,他们经不起诱惑的,一直恶性循环下去,甚至都会失去做人尊严。” “这是堕落,你会吗?”她问得认真,在问她能不能坚守本心。 如果沈囿早几年遇见她,应该也不会在出现那种污蔑的事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眼睛有些湿润,沈囿嗓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会。” “如果这样,我不做演员了。” “好样的。”施秀云也难得的被触动了,她握住她手,“沈枝,你以后可以跟柏翊一和易航师兄拍戏,会迎来花开的,我们期待着看你站到最高的地方。” 易航往前推了张名片过来,正式邀约,“沈枝小姐,有兴趣当我新剧的女二号吗?” “我接下来会把剧本发你邮箱。” 有些错愕,沈囿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柏翊一也有些意外之喜,笑起来,更奶了,幼态也显得阳光,他聚了茶盏,“谢谢师父师娘,谢谢师兄的邀约。” 施秀云回:“谢什么,是你带来这姑娘着实优秀。”她看沈枝还没回,便加了把盐,“沈姑娘,你大可以接下这剧,你易航师兄在业内拍剧也算小有名气。” 沈囿仍旧谨慎,“谢谢师兄,我回去仔细看一下台本,我会尽快给你回复。” “也行。”易航笑笑,“期待能和你共事吧。” “翊一,沈姑娘,我们先走了。” 一番寒暄后,沈囿和柏翊一分开,独自上了回伽蓝园的出租。 半个小时后。 进别墅区,穿高跟穿久了,脚腕又酸又疼,沈囿索性脱了高跟凉鞋,一手提着,踩草坪往里走。 花园喷泉池边有蔷薇枝蔓开得正盛,一簇一簇的,在夕阳下,枝叶深青翠绿,花瓣上有浅金色色泽,很漂亮。 沈囿穿着浅白色纱裙,长发撩到脑后轻轻用蝴蝶系绳绑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锁骨往下,纤细旖旎,腰肢盈盈一握。 肤白眸黑,鼻尖上一尾小小的黑痣,不笑时清冷厌世,美得极有特点。 踩着雨花石岩上阶梯,沈囿抬手轻轻敲了敲别墅门。 刚敲两下,周妈就打开了门,她熟稔的接过沈囿的提包,弯腰拿干净换洗的拖鞋来,看见她光着脚时还是愣了愣,“小姐,光脚会着凉的。” “不碍事。”沈囿穿上凉拖,回身轻轻拉上了门。 室内光线暗了一瞬,周妈来扶着她,低低开口:“小姐,先生在书房等你。”
第9章 高跟放在玄关处,光线很暗,地板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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