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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应。 “没出事就好。” 程何钧嗯了声，而后是长久的缄默。 她在他怀中动了动，手臂穿过身侧，紧紧抱住他，乔勉问：“小时候，会觉得辛苦么？” 他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 “亲戚呢？” “我妈那样，早断了联系。”他的语气满不在乎。 她笑笑，抚上他的短发，在五指间来回，有些粗硬的触感意外的让人安心，她问：“你原本不是念这个学科的，为什么执意要去？” 他没出声，气息似乎沉了下来，他将乔勉揽到身前，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与气味：“你信命吗？” 她说：“不信。” 程何钧笑了下：“我也不信。”他亲吻起她的额头、鼻尖，“我妈恨透了海，我不一样，与其恨，不如自救。” 她一怔：“你没想过她知道了会怎样吗？” “没，我觉得我会瞒下去，到死为止。” 乔勉被他的话震慑，惊讶于他作选择时的态度和逼迫自己直面一切的狠心，但在她面前，他总是犹豫不决。 我所有的迟疑，都关乎你。 床单发出细碎的摩挲声，轻擦着皮肤，柔软地陷落，他翻身压在她身上。 乔勉直视他说：“过段时间，再带我去看看她吧。” “好。” 乔勉再想开口，却被他的吻堵住，话全都咽回喉咙，吞进肚里，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夜的第几个吻。 欲望、欢爱、彼此需要。 三四个小时后，乔勉不得不起来上班，熬夜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做什么都容易慢半拍。 她缓步走入卫生间，洗脸、刷牙、化妆，一切完成后，她又像平时那样正式、冷静、职业化地准备投入工作。 临出门，乔勉轻手轻脚地进卧室拿包，程何钧还没醒，趴在床上，脸紧贴枕头，睡姿不太规矩。一道光越过没有合拢的窗帘缝隙直白地落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明亮。 她突然就停在了门口，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涌来迫使她驻足，静悄悄的屋子此刻忽而有了别样的意义，繁华落寞都与之无关，木门、衣柜、角落沾了薄灰的地板以及他，在这一刻构成了只属于她的画面。 然后，手机闹钟响了，他醒来，第一眼，撞进她注视的目光里。 程何钧翻了个身平躺着，声音带着刚醒后的疲惫嘶哑：“下周我得走了。” “知道，周一一早。” 他眯着眼笑：“记性真好。” “我走了。”她没怎么搭理，拎起沙发上的小包，木地板清晰地响起她那双矮高跟踩下去的声音，意外的有些催眠，他再次闭上眼，数着她的步子，由近及远。 八九步后，声音戛然而止。 乔勉站在门边，手上松松垮垮地拽着包链，包垂在身侧一前一后地摇摆。她低头理着头发，不经意地咬了下嘴唇，似乎很难说出口，直抒心底的感情一向让她羞于启齿，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想你的话我可能……可能会去找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砰”一声关掉了防盗门。 程何钧看着空荡的走廊，愣了下，忍不住笑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距离 周一一早，程何钧准点上了学校的大巴，刚坐下就给乔勉去了条消息。路程大约三四个小时，还没过第一个收费站他就有了困意，虽然自己也开车，不过他属于一坐长途大巴或公交就容易被晃悠得睡着的人。 过了几个服务区，等再次睁眼，车已经到了舟山，他拉开窗帘看了看，天高云淡，阳光刺眼。 到地方后，一行人鱼贯下车，带队的院领导准备分配住处，刚开口就给了个通知：“各位老师，和你们打个招呼，院里当初定房间是包了整个六楼的，人数也正好，但酒店临时说有一间设备出了点问题，所以需要一位老师单独去三楼住了，先说声不好意思，再来就是想问问有哪位主动愿意去的，仅限男士啊。” 几个老师相互看了两眼，窃窃私语中，赵达招手说道：“我吧，住哪里不是住，我无所谓。” 房卡交到赵达手里，他抽出来看了眼，程何钧就在他背后，比赵达高出半个头，恰巧能清楚看见那串房号数字。 “我去吧。”程何钧突然之间举了下手，一把将房卡从赵达手里抽走了。 赵达一懵，噌地回头撞上程何钧的眼神，淡然笃定，又带着一抹无法形容的愉悦，或者说是如愿以偿。他冲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下，把房卡直接塞进口袋。 几乎不给反驳的余地，院领导直接点头答应：“行，程老师年纪轻， 挺合适的，就他吧。” 赵达只好闷声同意，但心里总有种说不出又无从发泄的不舒服。 电梯上行至三层，程何钧拖着箱子先下去，徐丽华托着他的背包搭了把手，赵达站在电梯角落，阴阳怪气地笑道：“徐老师，你干脆跟他一起住三楼得了。” 徐丽华没搭话，回头冲他笑了笑，转回去时狠狠翻了个白眼，程何钧险些在电梯口笑出来。 和其他老师打了招呼后，他转身沿走廊直行，手伸入衣兜摸出了那张房卡，卡面上，房间号做成阳刻的样式，有点类似银行卡的手感，金色的字体在筒灯光照下明亮显眼，程何钧的指腹在那串数字上来回摩挲，心里莫名有种浓烈的充实感。 乔勉坐在工作电脑前整理参考咨询材料，为了迎检，她手头一刻不停，余光却不时瞄向手机。 八点多，程何钧给她发了条出门的消息后就彻底没了下文。 她又忙了会儿，其实也不过一刻钟，再抬眼看着桌上乱哄哄的纸质资料时，突然烦躁地停了手。她转眼看向窗外，一片萧索，好在今天回温了，风吹在身上终于有了几丝氤氲暖意。手不由向一旁摸索，但在触碰到手机之前，屏幕骤然一亮。 是任思南发在群里的，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她拿起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室，进入茶水间，按下播放。 摇晃的镜头对着五六格台阶，杂乱的说话声伴着机械马达轰鸣的吵闹，几秒后画面在类似轮船的地方稳定下来，漆成蓝色的船舱，船尾卷起层层白浪，轰鸣声还在继续，相机已逐渐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程老师！”任思南在镜头旁扯着嗓子喊。 船在水上毫无遮挡，强烈的阳光让他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严肃。他侧过头，一脸茫然，直到目光聚焦于镜头，便猜透了任思南的把戏。 很短暂的一瞬间，短到仿佛只是人群里的匆忙一瞥，他牵起嘴角，低低地笑了下，除了镜头之后，无人可见。 乔勉不是个容易沉湎于情爱，没有分寸的人，相反她常常处于一种极为理智和给彼此生活保持一定距离感的状态，但此刻很怪，她反复看了那个视频很多遍，仿佛是两人隔着几百公里路的唯一连接。 那天乔勉上的是早班，下班后的回程路异常顺利，三点不到就下了地铁，这个时间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她走得很悠闲，阳光从侧后方照耀过来，晒得背后微微发烫。 她走路是不太注意远处的，可能是现在车太少，人太闲，她开始放眼远眺。两侧的行人走得不疾不徐，车与车之间隔开大段空档也不急于填补，好像一切都慢了下来，像那晚的深夜。 就在这段慢节奏里，视线横杀出一点突兀的色彩。 离金悦华庭最近的十字路口急转过来一辆黑色轿车，车身折射过一道刺眼白芒，门口的闸道栏杆开始缓缓上抬，高度才刚够通过，车里的人已经一脚油门直接开了进去。 或许是被阳光晒的，乔勉的头脑忽然点发热，没看清车牌，更看不到驾驶座，捕风捉影、毫无根据。 鞋跟砸向地面，哒哒作响，乔勉按着包飞速上楼，她盯着电梯显示屏的数字，跳动着一层一层向上。 她冲进房tຊ间，两片落地窗帘近乎紧闭，只留有一丝窄得可怜的缝隙，阳光洒入，半室明亮。 她有种预感，很强烈的预感，他回来了，他的目光一定牢牢定格在这方素净的布上，如果她掀开一个角，他一定能看到。 乔勉拿起手机，电话同时响了。 刚接起来，左耳传入一声楼下的鸣笛，右耳的电话听筒也近乎同时传来一样的声音。 她确定了，他就在这儿。 电话那头，是程何钧低沉的声音：“下班了？” “嗯，你空下来了？” “对，下午没事。” “怎么不给我消息。” 对面停了一秒：“我去外面走了走。” 乔勉无声地笑，她往前迈了两步，窗帘细微地晃动了几下。 “现在呢，还在外面？” “嗯。” 她低浅地哼笑了声：“舟山这么安静么。” 程何钧噎了一下：“在……在室内。” “有什么好玩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 对话简单而简短，然后是一段沉默，仿佛把要传达的都藏在这段空白里。 她伸手触碰着厚重的布料，却不敢有大动作，她很就此想拉开窗帘，可一旦拉开，也许有些东西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电话那头有风吹过的噪声，他说：“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那个……乔勉！”电话没有挂，他忽然急切地开口叫她名字，像有什么话非说不可，但在那声呼唤后，另一头又安静了下来。 他还盯着她的窗口吗，还是说，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目光。 “怎么了？” 他深吸了口气：“回来之后，我有话想和你说。” “电话里不行？” “当面说。” “好，我知道了。”她没有追问，只是缓缓松开了攥在手心的窗帘，久久立在那里。 挂了电话，她开始默数时间，几分钟，十几分钟，等到程何钧应该已经走了，她一下拉开窗帘，光线瞬间在周身镀上一层金色，她不由眯起眼，看向空荡的楼下。 静谧中，手机突然响了，把她从方才的思绪里叫醒，眼前是一个熟悉的固定电话。 按下接听，施雯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喂，小勉，下班了吗？” “已经到家了。” “这几天单位忙吗，也不给家里来个电话。” 乔勉一时不知怎么作答，想了想说：“是挺忙的。” “行，那……”施雯声音变得略微紧绷，“今晚回家里吃饭吧？” 乔勉思索了一下，淡淡说：“回吧。”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施雯的语速快了些，显出难掩的兴奋。 “家常菜就行，不用特意准备。” “好，那你一会儿就过来吧。” “嗯。” 施雯放下电话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还早，足够她再跑趟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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