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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了会儿，童凌嘉觉得站着说话不方便，她把人拉到公共区域的座椅上并肩坐着。 接着说：“忘记上一段感情最快的办法就是开始下一段。” 商场供顾客休息的座位很有设计感，但没有椅背，乔勉转了个身，看着眼前一圈圈围成圆形的楼层，一楼中庭正在办什么活动，吵吵嚷嚷，各种品牌的灯光交汇在一起，光怪陆离。 她把长发夹到耳后，目光没有聚焦地锁定在某处，一言不发。 童凌嘉起身走到栏杆边，反身靠着，一下挡住了她的视线：“你不要不说话。” “我不想提。” “好。”童凌嘉用力点点头，“不想提我我就不问，那我们说正事。” 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封手写的请柬在她面前晃了晃。 乔勉抢过去，打开，童凌嘉立在相片中间，两手挽着一个男人，身穿一袭纯白婚纱。 “下个月，来参加我婚礼。”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下一站 三月中，童凌嘉的婚宴安排在一家顶尖五星级酒店，包了最大的宴会厅，摆了近两百桌，宾客一踏上楼层满眼都是精美的布置，富丽奢华，花瓣铺成一条长路，从入口直到宴会厅。 这样的排场符合两家身份，前几年童父坐上了副院长的位置，而她自己挑选的意中人是一家生物制药公司的高层，两边家境都很优越，门当户对。 乔勉答应参加婚礼，但不肯做伴娘，她以挚友的身份从早上接亲开始一直跟流程到晚上。 四点多，童凌嘉去化妆间换衣服，从发型到妆容都要重新做，两三个化妆师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挂在一旁的主纱是重工款，极尽繁复，看得人眼晕。 乔勉坐了会儿，意识到这是个大工程，就起身出去走动走动。 这个时间大部分宾客都还没来，走廊里几个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甜品台和饮料在电梯上来的拐角处，食物的颜色和整体布置搭配考究。 她过去倒了杯咖啡提神，不禁回望身后那条鲜花铺就的长道，她想，童凌嘉往后的人生是否会像它，所到之处均是花路。 少年时光忽然在她脑海中画片似的播放，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感伤。 直到一声电梯铃响将她拉回，余光闯入一个高大的身影，微低着头，自然而然地走过甜品台。 走廊的路很宽，甚至不需要避让就能穿过，周围放着酒店舒缓的钢琴曲，红玫瑰、水晶灯、白纱拱门，一阵隐秘而连续的电流声在耳边响起，像音响里难以控制的杂音。 擦身之际，她突然跨出一步，恰好与那人迎面撞上。 手里未喝完的咖啡顿时泼洒出来，对方慌忙退了半步，低头一看，外面的休闲西装没事，但里面的衬衫已经遭殃。 “对不起！”乔勉连忙抽出桌上的纸巾递过去。 男人把外套脱下来挂手臂上，接过纸巾，没说话，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不曾料到自己会迈出那一步，荒谬得像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现在仍是恍惚。 咖啡渍落在白衣服上擦不掉，那人皱了皱眉，想把纸巾扔到旁边，不料手腕一带，摆放甜品的装饰铁架如一座雪山却根本不牢靠，山巅的一块蛋糕雪崩似的翻滚下来，奶油不偏不倚蹭上了他的袖口。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 过了一两秒，乔勉深吸了口气，表情凝重，男人却突然低低地笑了声。 他也没觉得尴尬，抬抬纸巾对乔勉说，“算了，谢谢你。” 乔勉习惯性地拿出工作时接待读者的姿态，解决问题，做好善后：“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拿去清洗……” 男人惊讶道：“现在吗？那我穿什么？” 乔勉一窘，这个时间点过来的也许是双方关系很近的亲朋。 好在对方并不想为难她，微微一笑说：“我没事，倒是你。”他说着伸手向下指了指。 乔勉低头，发现自己的裙摆也染上了咖啡渍，巴掌大的面积。她叹了口气，擦不掉，也没衣服可换。她无奈地向后梳了两下长发，再抬头，那人已经走出好几步，消失在宴会厅厚重的大门后。 童凌嘉闭着眼等化妆师补完粉底，再睁开时，看到镜子里闯入了乔勉的身影。 她拖着音调懒懒地问：“你去哪儿了？” 乔勉说：“随便走走。” 说完她坐到后面的沙发上，开始透过镜子看童凌嘉化妆，可童凌嘉眼尖，推了推化妆师的手，扭头盯着她衣服问：“你这裙子怎么回事？” 乔勉轻描淡写道：“咖啡碰到了。” “开什么玩笑，你一会儿还得跟我合影呢！” “那你让我怎么办？现在去买一身替换衣服？” 童凌嘉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有点冒火，但转念一想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回去笃定地说道：“我这里有套多余的衣服，要不你试试？” “我能穿？” “当然了。” 童凌嘉观察着她在镜子里的表情，有点不情愿又无可奈何。 等化完最隆重的新娘妆，童凌嘉亲自把衣服从一旁的袋子里取出来。 是一套伴娘服。 乔勉不同意，但童凌嘉执意让她穿上。 全身镜前，她穿着纱制的礼服，踩着比工作时更精致、好看的高跟鞋。 她有点认不出自己。 童凌嘉看着镜子笑道：“我怕出意外就多备了一套，天注定你要做我伴娘的。怎么样，不错吧？” 她淡淡说：“还行。” “就还行？”童凌嘉退了两步端详起镜中人，“说实话，我想象不出你穿婚纱会漂亮成什么样。” 婚纱。 乔勉想过，确确实实地想过。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或许她已经结婚。 化妆间不知何时只剩她们两人，童凌嘉站在背后，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是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让女人放弃她自己。” 乔勉对着镜中的她说道：“凌嘉，我还没放弃。” “那……愿不愿意再认识个人？” 乔勉恍然大悟：“已婚女人果然最喜欢做媒。” 童凌嘉松开她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想拉你下水，也没那闲工夫。” 她直起身，锐利的目光穿过镜子反射过来：“婚姻不是女人的必备品，但感情就不一定了。有时候一段感情能让你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缺点、弱点，要是觉得难过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就像你跟夏远，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地球照转不误。要是相处得好，感情合拍、方向一致还能给你点长进，那倒是可以考虑结婚了。” 乔勉静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平缓听不出情绪：“感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童凌嘉轻声一笑，不以为意：“只要不陷得太深，就是容易的。” 童凌嘉拍拍她的肩，抬头瞄了眼墙上的钟：“我准备去迎宾了，给你四个小时考虑，婚礼结束前告诉我决定。” 说完，她冲乔勉眨了眨右眼，开门叫来了化妆师。 然后换衣服、拿捧花、推门而出，像要急匆匆地奔向人生的下一站。 乔勉想，多精明的女人，把自己的未来安排得明确透彻，想要什么就抓在手里，不要什么就果断扔掉，从不为谁停下脚步。 这是她的活法，那你的呢？她目视着镜中人，扪心自问。 童凌嘉这个新娘当得省力，噼里啪啦一顿合影，18点18分准时开场，新人亮完相后，台上致辞的致辞，表演的表演，她换了身敬酒服坐下来安安心心吃起了晚饭。 虽然乔勉不是伴娘，但童凌嘉执意把她放在了主桌。 其实婚礼上最受罪的就是新郎新娘，天不亮起来化妆走流程，直到把宾客送走，结个婚像在打仗，一刻不停。 童凌嘉几乎饿了一天，她屁股刚沾到座位就急不可耐地往自己碗里夹菜。伴郎伴娘团自带节目，早就去后台做准备了，整张桌子只有她一人吃得最欢。 乔勉拄起筷子看着她笑道：“新娘子还是饿死鬼？” 童凌嘉吃着快要冷掉的婚宴菜，半捂着嘴咀嚼尽力保持形象，她含糊说道：“其实我早就明白了，结婚就是花钱花精力，做戏给人看。可我逃不掉啊，你看看双方家长，我爸这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你不也挺高兴的。” “高兴吗？你看我高兴吗？”她边说边鼓着腮帮子笑，肆无忌惮的。 此时新郎也回到座位，冲乔勉点点头，问童凌嘉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童凌嘉望着丈夫突然“啊”地一声，迅速收起笑容，用胳膊肘撞了撞乔勉：“刚才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乔勉歪了tຊ下头，说：“你连基本情况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做决定？” 童凌嘉知道她是松了口了，于是把座椅拉近说道：“我周围都是搞医疗的，这人也是个医生，是我老公大学同学，现在在三院，骨科的。” “嗯。”乔勉点头等着童凌嘉继续往下讲。 “好坏我都和你说清楚啊，人确实不错，我接触过，但不是本地的，是独子，手头有辆车，这里房子还没买，不过照他的工资买起来也不困难。就是呢……”她手里的筷子在下巴上点了点，眼睛瞟到乔勉脸上，“他跟你一样，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乔勉冷笑了一下。 “不是说不好，就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其实优秀的医生早八百年前就会被人挑走，他刚毕业那会儿他导师就想把女儿介绍给他，他不要。后来在实习医院，科室主任又想让他做自己侄女婿，接触了一阵还是拒绝了，哎，不懂得把握机会啊……” 乔勉侧头看向别处，问道：“是不是本来就有喜欢的人？” “白月光？”童凌嘉拍了下旁边的丈夫，“有吗？” 他摇头道：“应该不会，认识这么多年没发现这个迹象。” 童凌嘉转眼认真地看向乔勉，放下筷子问她：“怎么说，乔大小姐。” 乔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行啊，就依你吧。” “得嘞。”童凌嘉立马推推丈夫说，“去，把你们家曲扬叫来。” 于是新郎起身绕了一大圈，走到男方亲友的前几桌那儿找人，大宴会厅人多热闹，新郎难免被一些亲朋好友拉住聊几句。 等了三五分钟见不到人影，主桌原本坐着的伴郎伴娘也表演完回来了，乔勉坐在人群中有些不自在。 童凌嘉时不时过来搭话，她也有些意兴阑珊，她借口去洗手间想出宴会厅透透气，刚站起来，手腕就被童凌嘉一把握住。 “来了来了！” 新郎身后跟着一个人，个子很高，穿一身随性的休闲西装，衬衫很干净。 她想：原来他叫曲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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