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淋了雨,黑色卫衣看不出更多,谢仃上楼后收起雨伞,从玄关晾着,立刻指使人:“去换身衣服。” 公寓陈设与当初没什么变化,只是Lucky的小窝换成了更大的,客厅沙发也不再凌乱堆放着她的画稿,整洁干净。 Lucky原本雨天嗜睡,见熟人来了,便期期艾艾地凑过来与她亲昵。谢仃蹲下陪它玩,被蹭来蹭去亲了好几口,才失笑着将它拎抱起来,示意它回去睡觉。 Lucky一向很听话,最后拿鼻头蹭蹭她手背,便啪嗒啪嗒踩着地板回到窝中。 对这里轻车熟路,谢仃接了杯热水端到客厅,将水杯放在桌上时,无意瞥见叠摞在桌角的设计稿,有些凌乱,她便顺手整理一把。 有一张夹在中间,纸张已经歪出大半,随她动作摇摇欲坠就要飘落,谢仃索性将它抽出放去最上面,然而目光扫过内容,却怔了怔。 纸页已经泛黄,上面清晰勾勒着流畅的线条,棱角转折,弧度利落,是枚戒指。她看向右下角落款时间,是两年前。 眸光微动,她才将这张设计稿放回桌面,身后便靠近熟悉的气息。少年伸手越过她,拈起那一叠用途不明的纸张,在指间轻掸。 谢仃觉得不该将话题延伸,但确实自己碰过这些设计稿,于是客观评价:“都挺好看的,是未发布款?” 隋泽宸不答,他抬指翻过那些手稿,纸页锋利,带着微凉的触感划过他指尖。 他似乎迟钝一瞬,望着那道伤口,看它由白转红,血渐渐渗出,痛感也姗姗来迟。 像谢仃给予他的一切。 “戒指的设计就是给你的。”隋泽宸敛目,漫不经心按住伤口,“谢仃,你能不能别总无视别人的诚意?” 谢仃顿了顿,从桌底的医药箱中取出创口贴,撕开给他递过去,才姑且反驳:“……我没有吧。” “是,你没有。”隋泽宸语意微冷,“你最懂怎么让我难受,这方面你是高手。” 或许是今天接收的情绪太多,他也有些岁月静好不下去,但还是接过那枚创口贴,不怎么用心地缠上指尖。 小孩脾气。谢仃无奈,看他贴都没贴对地方,索性就打算重新再拿一份,然而衣袋中的手机却振动起来。 她常年开静音,知道这是有来电拨通,散漫扫过屏幕,却微妙地顿了顿,暂且没有接听。 又拿了个创口贴丢过去,谢仃言简意赅地示意他好好处理伤口,“我接个电话。” 隋泽宸这次很听话,安分地将创口贴覆在伤处,才问她:“邱叔的?” “不是。”谢仃顿了顿,“估计来查岗的。” 隋泽宸掀起眼帘。 谢仃并未注意到他转瞬的眼神变化,背身划过接听,稀松问:“怎么了?” 温珩昱语意疏淡:“看看现在几点。” 谢仃不明就里,看了眼客厅时钟:“五……” 话未说完,她突然顿住,想起某件重要的事。 “你不会在燕大吧?”她有些心虚,“我下午临时有事出门,忘跟你说不用来接我了。” 温珩昱未置可否,嗓音不辨情绪:“现在位置。” 这次真是来查岗的了。谢仃在转瞬之间想过无数应对方案,边思考边开口:“这里离燕大有点远,我待会就……” 她正说着,身后却忽然抵近温热的气息,谢仃话语一顿,腰身便已经被少年从后虚虚揽住,不给她回头推拒的余地。 隋泽宸秉性中锋利的部分展露无遗,他将下颚抵在她颈侧,温热呼吸近在咫尺,藏伏隐晦的侵略性。 “姐姐。”他低声,“是很重要的电话吗?” 谢仃:“……” 比她更静默的是正在接听中的通话。 片刻,温珩昱很轻地笑了声。 “谢仃。”他嗓音温缓,“位置。别让我再重复。” 谢仃从善如流地噢了声,立刻将这通过于折磨的通话挂断,随后从窗口弹去定位。 骗温珩昱的,其实这里离燕大很近。 扣下手机,谢仃低下眼帘,视线落向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她不着痕迹地轻叹,只唤:“隋泽宸,松手。” 隋泽宸却没那么听话。 “是温珩昱吧。”他微微侧首,气息拂过她颈侧,“你现在喜欢他那种类型?” “不喜欢,我跟他合不来。”谢仃回应坦荡,语气也平静,“但他和我们的事情无关。” 窗外雨势渐弱,属于他们曾经共有的那段熟悉回忆,似乎也要消散殆尽。 隋泽宸静默少顷,稀松寻常地将她松开,轻笑:“好吧。姐姐,你拒绝得还挺彻底。” 他最初就知道,等这场雨停,她就会走了。 谢仃将彼此距离回归到正常范围,也心知不该再给对方暧昧错觉,于是转身迈入玄关,最后叮嘱:“别让Lucky闻二手烟,你记得吃感冒药预防,我先走了。” 这些嘱咐都是习以为常,她俯身将晾在角落的雨伞拿起,另一手顺道去开门,然而却没能按动。 谢仃现在是真有些无奈了。 她闭了闭眼,直起身看向门把手,她在上,隋泽宸在下,彼此以微妙的原因角逐,最终纹丝不动。 她自认用了力道,但隋泽宸似乎化解得相当轻易,沉默又固执地停在她身后,却又按着她肩膀,不许她回头。 没有人开口。许久,隋泽宸才低声:“就不能不走吗?” 不知什么原因,他嗓音有些哑。 “谢仃。”他唤她,“明明是我先来的。” 那些累积的茫然与不甘,终于在她转身的时刻尽数爆发,他迟来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彻底失去她。 “你那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隋泽宸喉间酸涩,“就算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我就是很难忘掉。” 那段时光太好了。 人生中最重要的十七八岁,没那么多复杂的外物影响,喜欢就是喜欢,彼此都纯粹。隋泽宸难以忘却的是彼时的谢仃,而如今物是人非,他好像对她真实的那一面更加了解,却也离她越来越远。 他们或许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直到现在,隋泽宸才终于有勇气面对这个问题。 谢仃又有些想叹气了,她总对隋泽宸说不出太绝情的话。 “不是先来后到。”她顿了顿,还是坦白,“我们,不合适。” 隋泽宸太认真了,她在自己感情观的实验期遇见他,不论有心还是阴差阳错,她似乎总在辜负少年心意。 隋泽宸要的安稳未来与结婚成家,都是她避之不及的事物。他是很重要的人,见证她青春尾页的人,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隋泽宸。”谢仃还是道,“别再等了。” 扶在下方的力道终于松懈。 谢仃垂眸,拂去心底那份浅淡的怅然,她扣下门把,没有再回头。 门被关闭,发出利落的闷响。隋泽宸按了按酸涩的眼眶,低下眼帘,捻过衣襟前的一缕发丝,应该是刚才谢仃在他怀中留下的。 他将它拈在指尖打量,慢慢地,从无名指处绕作一圈,像补足那枚无疾而终的戒指。 ……好吧。隋泽宸想。 他们没有遗憾了。 - 春雨淅沥。 车窗降落少许缝隙,潮湿水雾随风裹入,寒意料峭,吹散车内淡淡烟气。 温珩昱耐性候在此地,闲然端视那幢公寓楼,风雨萧疏中,安静沉寂。 他想起那晚宴席初遇。 隋泽宸。看起来是不错的人,家境优渥履历优越,没有虚以委蛇的算计,待人礼遇有致。 太干净了。温珩昱落指掸烟,想,不适合谢仃。 做朋友尚可。 谢仃总有些多余的好意发散给旁人,在外永远好相与受欢迎,唯独到他跟前就显露张牙舞爪的本性,一惯会演。 按了烟,他淡然敛目,将车窗完整降落,以散去那些浅薄的烟气。 谢仃不知道这些,她原本以为还要等候片刻,没想到才从小区出来,就从门口望见了熟悉车辆。 从善如流地钻进副驾,她正思考雨伞放哪合适,便听身旁男人淡声:“系安全带。” 思绪被打断,谢仃想起这又不是自己的车,于是随意将伞放到一旁,依言低头将安全带扣好。 “你真不知道我在这里?”她问,“不应该吧。” 温珩昱未置可否,闲然懒声:“你们倒是聊了很久。”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所有的去向都在他掌控之内。 但谢仃不以为意,闻言只是眉梢轻挑,仿佛讶异他的言下之意。 “你真想知道这些?”她饶有兴趣,“说了你又要醋。” 温珩昱懒于同她置评那不是“醋”,淡然地落档行车,意思是无所谓答案,随她。 反正就嘴硬,谢仃算是看明白了,也没什么好瞒着,她稀松倚入绵软舒适的椅背,道:“没聊什么,只是把一些事情说清楚了。” “他的确是我很重要的人,但不适合走到一起。”她说完,又为了回应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怪里怪气地给他打安心剂,“所以别吃醋了,我暂时没恋爱的想法,不会让你做三的。” 温珩昱:“……” 他被她气笑,视线稍显寒隽地循过她:“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谢仃对他的警告早已免疫,漫不经心地哼哼:“感谢我吧,情场回头只祸害你一个。” 说完,谢仃就自顾自结束这段对话,支手倚在窗畔,她注视纷飞而过的街景,眸光渐渐淡了。 北城各处都是熟悉景象,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爱与恨,以及那些或艰难或平凡的成长经历,都注入这座繁华城市。 解决过去遗留的关系,以及突然向邱启打预防针,还有即将准备向燕大递交的毕业申请。 她没有告诉温珩昱,自己最近的忙碌,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时机就快到了。
第40章 40℃ 肺叶切除术后的次周, 隋老终于从监护室中平安出来。 术后恢复相当不错,各项指标都回到正常标准,老人家艰难挺过此劫, 好生休养了一番, 终于算是平安从病魔手中脱困。 谢仃后来又去探望了一趟, 得知老人家近期就能出院, 准备去疗养院好生调理久病初愈的状态,她这才彻底放心。 北城三月,中旬时分已经春意渐暖。燕大本学期课程不多, 谢仃算好了时间,咨询过导员那边, 便将大致的文件整理妥当,准备之后正式提交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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