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有想到,周沅还是查出了那些害死她父亲的人,当着嘉惠帝的面血洗銮殿。接着京城就开始传言,周沅为夺权不择手段, 先太子死于大火, 嘉惠帝震怒,杖刑了周沅将他贬去了边关。 她知道,周沅为此受得罪远不止如此。 她无比愧悔自己所为, 自以为能不牵连他,却不知把他推向了深渊。 大雪弥漫, 她没回头,每夜梦回此都会无比痛苦、懊悔。 ...... 在香司局的这些日苏悠每日只能睡上一个时辰,甚至比宫女们还要劳累,天气寒冻日夜操劳,能撑到今夜,已是极限。 当周沅冲进来要杀了苏浩时,她有一瞬的无措,有些不想面对,漠然退身出去。 予良要将人拖出去时,瘫坐在地上的苏浩面露恐惧,当场发憷,怕周沅当真杀了自己,慌乱磕头求饶:“太子殿下恕罪,是小人一时口无遮拦,冲撞了殿下!” 周沅回头睨了他一眼,如看一具已经烂坏的尸体:“你若是冲孤来,或许还能死得安详些。” 对于无理且试图对抗他的人,周沅大多时候都算仁慈,会给他们留有挣扎的余地,让他们死得明白,然后给个痛快。 但到苏悠这却不同,当初魏明因着荣国公的面子免了死罪,可在牢里头却日夜受尽折磨,以至于醒来后的每一句话都是求死。 上头吩咐过了,自然是要留着命,可也只是留着喘口气的命,七八尺的身量,只余了一半。血腥程度,光是想便觉得冷汗涔涔。 苏浩不是无脑之人,但却是极为怕死之辈。 当初苏景修一死,苏家上下都担心会被连罪,便要苏悠让周沅去求情,苏浩这才撞见苏悠撕毁婚书。他清楚他们之间分开的原因,也才会觉得只要他把苏悠的面目揭露出来,周沅便会厌弃她。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周沅如今都已经了太子,竟然还对苏悠这般死心塌地。 他顾不得其他,跪着出去求饶,却注定得不到饶恕。 苏悠最后还是逃离了宫宴,周沅将她送出宫,她坐在马车里浑身发烫,却觉得极冷,没一会儿便扛不住昏睡了过去。 睡得也极其不安稳,陷在梦境里怎么都出来。双目紧闭眉头紧皱,细密的睫毛颤着,周沅揽着她,衣襟也被浸湿。 那眼泪滚落下来,好似烫在了他的心尖,也疼得厉害。 予良逼问过守在门外的宫女,让她将所听见都供了出来,转而才来回了周沅。 那些话,予良不敢瞒着,只道苏家一家子真不是个东西!一个扶上来的妾室当家,竟然如此狠毒虐待嫡长子嫡孙,苏悠母女俩在苏家待的那些年,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周沅听完也沉默了很久,心脏都揪着疼。 从前认识苏悠时,他觉得以她这样性子绝不会肯受半分欺负。见她从未说起过自己的娘亲,也以为是走出了悲伤,却不知是那些过往一提便会让她觉得痛。 他也曾经噎她,为何要怕苏家那些人,为何要忍气吞声。可细细一想苏悠那时不过才是七八岁的孩子,被那样压着脚底下欺辱,能存活已是困难至极,那些伤痕又岂是说没就没有的。 苏浩该死,苏家更该死!虐杀一百遍都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 马车里,苏悠温凉的呼吸洒在周沅的脖颈处,颤着唇,哑声呜咽。 周沅低眸,抚着她的面:“孤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不管当初苏悠撕毁婚书是怨恨他还是利用,他都理解。只要她愿意,便是真的利用了,又如何。 “孤当时便是丢出去了这条命,也与你无半分关系。只要能解你心头一分气,孤都愿意去做。” “明白了没?”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却在他的揉抚下,渐渐息了声。 回来之时周沅已经叫宫里的太医瞧过了苏悠的病,到了她宅子里,他也不假旁人之手,亲自替她换衣,喂药,那般捧着生怕碎了。 阿俏和许妈瞧着,也不敢随意掺和,遂退下去上灯,剪窗花,备年糕。 “许妈,你说太子殿下会娶苏姐姐吗?”阿俏来京城也有些时日,知道了苏悠的身份以及两人的关系,却一直这般耗着,实在有些替苏悠着急。 “这些事咱们不管,只要姑娘好就行。” 许妈知道过去那些事苏悠没那般轻易放下,但不管将来嫁或不嫁,她只希望苏悠能早日解开那些心结。 今日除夕,院子和廊下各处都被许妈和阿俏点挂了年灯,极其地漂亮,即便是下着雪,也教着院子里溢着暖融融的气氛。 暖光朦胧的照进房间,塌上的人退了热,睡得安稳。 周沅尚握着她的手,凝看着那眉眼,似乎只有这般睡着才乖柔些。 苏悠骨子里便倔,望向他的眸子里总是带着不愿屈居人下的执着,可他从未看轻过她一分。 于朝堂、东宫而言,她便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能在借调香之便回转于朝堂的暗流潮涌之间,翻旧案、惩奸邪、又将所学才识助推新政,替父完成了心愿。 聪慧机敏,隐忍大义,若是青年士子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她是苏悠,他偏不愿止于此,他只想求得她。从回京起,他便没打算放过她。 他先前还在想把人逼得紧了恐又生了怯心,但现下让他再等,也已是耐心将尽了。 他看着她,轻声道:“孤不知你要试到何时,但教人这般挠心,如何受得。” 周沅望了眼窗外。 今年的守岁是他陪着,该年年如此的。 . 在宫里操劳实在伤元气,年初的这几天苏悠都在家养病。 大年初三,天初晴,嘉惠帝特地派了人到香典司给苏悠封了赏,还问及她对于朝中这些官员可有中意的,若是有只管与他禀明,若没有也没关系,他会看着挑。 强行牵线的事,苏悠没放在心上,谢过传话的内侍便去忙开年的杂事。 只是刚清静下来,便有人告诉她苏老夫人又来求见了。 苏浩在除夕夜便被周沅送去了大牢,苏家本以为训诫几天便能出来,哪知最后竟然落了个与朝廷官员勾结谋害太子之罪。 这罪名影响将来仕途不说,兴许还得关一辈子。 苏老夫人对苏浩找苏悠之事一清二楚,所以她知道找旁人是万万没用,只能来求苏悠。 但这种自取其咎,自食恶果,苏悠自然是不会见。 于是苏老夫人也不走,拄着拐杖就要闯进香典司,口口声声说着苏悠是她孙女,谁拦着她便是让苏悠陷入不孝之地,见无人理她,便在门口哭闹着,试图撞柱以死相逼。 苏家的名声没什么好的,众人自然也知晓苏老夫人是在胁迫苏悠,所以强硬把苏老夫人抬回去了。 即日下午,苏浩招了罪,称被秦舒威逼,画押签字呈上了御前。而这罪名一定,苏老夫人受不了刺激,在家自尽。 若只是秦舒若胁迫苏家对付苏悠,便也闹不了这么大。但偏偏苏浩听出了秦舒是受了嘉惠帝的旨意,所以才会那般恶狠狠地踩碎苏悠的脸面,愤恨又惶恐地说出那番话。 而被太子一抓,露出马脚,也受不住刑罚,很快就招供了。他自然不可能说是嘉惠帝授意,只能死死咬定是秦舒。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苏浩并不清楚那份供证上到底是什么,只急着签字画押,好证清白。 另一头,大理寺正在查月华宫失火的案子,秦舒刚刚拿出顾侍卫害先太子的证据,突然一道圣旨下来要摘了他的官帽。 对于这提前扣好的锅,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吵着要去见嘉惠帝,宣旨的内侍无奈摇头,然后点醒他:“这是苏浩的供状,秦大人您可还有法子赖?” …… 秦舒懵在原地。 那苏家怎会,如此愚蠢! 他混迹朝堂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怎么就突然会栽倒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 . 五皇子已经解了禁足,嘉惠帝让他去大理寺一起梳理案情,一来是为了避开那些清流的口水唾沫,另一方面则希望他真的能查出月华宫失火的真相。 对于一个君王独治且对权柄是否握在自己手中极其敏感来说,首要的便是谦卑和忠心。所以即便五皇子做事狠辣,但只要他能保持为人子为人臣的该有的谦卑,嘉惠帝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比起周沅,自然更喜欢五皇子的乖训听话。 至少,嘉惠帝当下是这么认为的。 荣国公府。 对于五皇子突如其来的拜访,荣国公明显有些不喜,但又不得不小心奉着。 “事办得怎么样了?”比起先前的暴躁,禁足的小半年里,五皇子瞧着比以往沉敛了很多,除去那双眸子,晦暗依旧。 “秦大人的证物交上去了。”荣国公也答得从容。 五皇子转弄着茶杯,冷笑一声,直言不讳:“过河拆桥,你倒是个精的。” 秦舒前脚刚递了证物,后脚就被贬了官,说不是荣国公从中使了手段,他都不信。 “殿下误会老臣了,圣上年前才给我们两家定了亲,老臣担心秦大人还来不及。” 荣国公其实是不屑解释的,秦舒怎么样都行,反正嘉惠帝器重的是他的儿子。 “行了,本宫不想知道你的家事。”五皇子面色暗了几分,看向荣国公,“你给圣上献的丹药呢?出自何人之手?” 因为献丹药才得了器重,倘若是真心归顺自己,不可能不会告知他实情。 荣国公含糊道,“这事殿下应该知道,太子已经将人杀了。” “哦?” 五皇子是断然不会信的,如他所料,荣国公还有异心。 至于打什么算盘,也不难猜出,无非是想渔翁得利罢了。 五皇子没兴趣再问,起身抖了抖袖口,往外走:“本宫知道了,案子的事多上点心吧。” . 年初的这些日子朝政最是繁忙,议事也是从早上到天黑,书房的灯也点到夤夜,周沅忙到脱不了身。 “殿下,昨儿圣上赏了苏姑娘。”予良在旁边研墨,忽然提了一嘴。 “有事就说。”这件事周沅知道。 “圣上问苏姑娘有没有看中朝中哪个大臣,要给苏姑娘牵线……” “随他。”因为没有可能。嘉惠帝故意摆弄这些小动作,无非是来试探他,周沅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予良帮忙整理旁边批复完的奏文,瞧着这堆积如山,又道:“殿下,您今日还是休息休息吧,可别熬坏了身子......”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1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