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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魏仲明，贺芳又自在起来。 他自己吃了午饭，换了方便的衣服，哼着歌清理院子的积雪。 魏仲明没有邻居，不过隔得老远也住了一户人家。贺芳不认识，但对方显然认识魏仲明，看到贺芳一个人吭哧吭哧地铲雪，那家人几乎全家都出来了，在自家的院子里好奇地往这边望，远远地，像是参观。 贺芳只当没瞧见，干自己的。等最后一车雪推出去，大功告成，他就乐呵呵地朝那边打了个招呼。 那家人显然吓坏了，连回应也没敢，像出来时一样溜溜地回房间去了。 傍晚七点，贺芳在厨房煮粥，泡发的瑶柱和煮到粘稠的白米粥混合出一种软糯鲜香，贺芳搅拌着砂锅给王秘书打去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儿，接通了，王秘书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一并传来的还有交谈声，以及唰唰的、翻动文件的轻响。 “您好贺先生。” “您好王秘书，我想问一下今天仲明几点回家？” 对面沉默了一下，很短，但的确长过常规的停顿，随后王秘书用平稳到近乎答记者问的语气回答了贺芳的问题。 “贺先生，书记要到宁平视察，今早已经动身了。” 贺芳手里的汤勺一顿，很快又搅动起来，他笑容未消，接着问。 “那可以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王秘书捂住了听筒，大约是临时有什么急事需要询问他的意见。 贺芳不着急，搅动着汤勺，慢悠悠地等。 两三分钟之后，王秘书回来了，照旧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是语速更快了，是听不出来的焦急。 “不好意思贺先生，书记这次的行程比较多，至少半个月内，应该不能回家吃晚饭了。” “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再见。” 对方挂断了。 贺芳收起手机，关火盛粥，把原本摆在餐桌上的菜端去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宁平卫视在播当日的时政新闻，贺芳没等多久就看到魏仲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被众人簇拥着，严肃却不失温和地询问一些问题，给出一些解答。 她的秘书很忙，连一通两分钟不到的电话也不能完整地接完。 那么她只会更忙，出现在电视机里的时间，一定比出现在他身边的更多。 不过没关系。 贺芳用小勺子舀起粥，吹凉了，慢慢地喝。 等待这件事，他早就习惯了。
第五章 失望 王浩再上门的时候，雪都化干净了，昌宁市只剩干冷。 自打上次贺芳客气地道别之后，半个月，没再联系过他。 王浩这次登门依然还是送文件，但不知道怎么，比起上次的从容，这次多了一些什么。 转机来得很微妙，魏仲明从宁平转到凤县的时候来过一个电话，问的是省里调动的事，王浩捡重要的说了，魏仲明提了几个人，他一一记下。 准备要挂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他福至心灵说了一下贺芳打电话来的事，说完那边忽然沉默了，王浩心里顿时有点打鼓。 魏仲明不喜欢多话的人，更不喜欢公私不分，他虽然是掐着正事谈毕的结点开得口，但也拿不准魏仲明会不会因此不快。 好在沉默持续的时间不长，魏仲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很寻常的回了一句知道了，王浩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暗骂自己多事，不过紧接着，魏仲明又补了几个字。 “看好他，年底老宅要是来人，就说是我说的，不叫他去。” 王浩答应着，那边就没说别的，挂了。一切都很自然，没什么特别的，往常魏仲明交代工作也是这样的口气，一样的清晰，一样的简短。 可不知道怎么，王浩总觉得这几个字不对头。 他跟着魏仲明近十年了，从随身的会议记录员做到办公室副秘书长，对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领导，他多少有那么一点了解。 她不是个温情脉脉的人。 这种关照看着平常，却跟魏仲明格格不入。 也许是直觉吧，王浩想。 这位贺先生，他得重视一些。 ——至少要更尊重。 所以这回他没有假手他人，还是亲自来了。 按了门铃，不到半分钟，门就被打开了。 “贺先生，冒昧打扰。” 他说着，还没说完，房间里的吵闹声让他停住了，他僵立在门口足有十几秒，贺芳说请他进他都没听见。 魏仲明的房子里，跑着七八个孩子，不知道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总之是又笑又闹的在客厅里打着游戏，嘻嘻哈哈地，正乐得开心。 “贺先生，这是？” 王秘书少见的有那么点慌乱，不过贺芳没当回事，只把他请进来，笑呵呵地跟他介绍。 “这是住在对面的两个小孩子还有他的同学，孟小文、孟小唯，双胞胎。” 他似乎没看出来王秘书的哑然，很高兴他来的样子，一路把他请到餐台边坐下。 “贺老师，你不玩了吗？” “你们先玩，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马上就来。” 叫小唯的男孩点了点头，从沙发背上滑下去，又拿起手柄和小伙伴们酣战起来。 电视上各色的像素光点乱蹦，其中一方被另一方击倒在地，胜利的音效一起，立刻传来小孩子兴奋的尖叫。 王秘书实在非常惊讶，但贺芳并不关心他此刻的心理状态，坐定了就先问起魏仲明的情况。 “一切都好。” 他说着，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满屋乱跑的孩子身上收回来，打开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一些东西。 “这是先前约定好要转到您名下的房产，手续已经办结；婚后您的户口也要迁到昌宁，程序已经在走，现在还需要您在这里签个字……” 尽管大受震撼，王秘书做事依旧有条不紊，不过这一回贺芳明显不如上一次那么配合，他没去接王秘书手里的文件，而是自己从文件夹里拿出两本结婚证，打开来看。 很平常的两本证件，并没有因为新娘的位高权重而在样式上做出什么分别，合成的照片贴在上面，两个人都在笑，很自然，完全看不出合成的痕迹。贺芳摸了摸照片里魏仲明的脸，没有皱眉，也没有不耐烦，是很温和的笑容，眉宇间的严肃淡了，和他挨在一起，居然很相配。 “好自然，完全看不出来是P的。” 贺芳惊喜地看向王秘书，对方也配合地笑了笑。 “好了，是在这里签字？” 贺芳把结婚证合上捏在手里，这回连看也不看就在文件上签了名字。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王秘书已经完全适应了客厅的环境，僵硬的肩膀放松不少，对着贺芳询问的视线，斟酌着转述魏仲明的安排。 “二小姐来过电话，让我全权负责您的生活，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换了称呼，说的就是家事，贺芳安静听着，等他说完。 “另外，已经进腊月了，老宅那边可能会请您过去一块儿过年，二小姐的意思是您不必去，留在小楼即可。” “她会回来过年吗？” 贺芳看着王秘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然而王秘书知道，越到年底，魏仲明只会越忙，太多事压在她身上，她分不出神来给一个豢养在家里的男人。 可是直接这么说，不免太生硬。王秘书思索着，换了一种尽可能委婉的说法。 “这个不好说，要看书记的行程。” 这又是公事了，贺芳不免有些失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追问道。 “往年呢，往年她在哪儿过年？” “行程在哪儿就在哪儿过，如果碰巧在昌宁，就回老宅吃年夜饭。” 王秘书说完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又深深看了一眼客厅的孩子们，但到底没说什么。 贺芳送他到门口，等那辆黑色的帕萨特V6开远了，他就折返回去，钻进孩子堆里打起电动游戏。 “贺老师，你又死啦！我赢了！” 孟小文笑嘻嘻的，原本无敌的贺老师已经在他手下连输了三四把，他得意地蹦上沙发，对着贺芳做鬼脸。 贺芳笑了笑，撂下手柄，很受伤的样子起身。 “完了，我成了小文的手下败将了。” 孩子们嘻嘻笑成一团。 “你们先玩儿，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吃。” 孩子们哄闹着去抢他撂下的手柄，贺芳独自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琢磨着孩子们各自爱吃的水果。 “贺老师。” 一个低低的男孩儿声从他背后响起。贺芳转过头，孟小唯站在门口，乌溜溜的一双黑眼睛，很关切地看着他。 “怎么了小唯，你没抢到手柄？” 贺芳笑着把水果拿到流理台上，动手去皮。 “贺老师，你是不是不开心？” 小唯仰着脸看他，虽是在问，语气却很笃定。 “没有啊，我哪有不开心？” “因为魏阿姨不回来过年了，是不是？” 贺芳愣了，很意外地看着男孩儿。 “你，你听见了？” “贺老师，魏阿姨很忙，很少回家的，你不要伤心。” 小唯走进了一点，帮贺芳扒火龙果的皮。 “她不回来的话也没关系，我来陪你，我和小文一起。” 小唯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完，把剥好的火龙果往分割垫上一放，抬起脸来认真的看着贺芳。 “谢谢你，小唯。” 贺芳摘掉厨房手套，揉了一把男孩剃成毛刺儿的头发。 “不过我真的不伤心。” 他顿了顿，在男孩困惑的视线里，苦笑着补充。 “最多是，有点失望。”
第六章 魏澄江 腊月初八开始，年节的气氛已经起来了，岳安的早间新闻开始播报全国各地的年货销售情况，贺芳哈着冷气从外面回来，搓搓手坐回到电视前，给包裹好的各样礼品缠上泡沫纸，装进快递箱准备寄出。 魏仲明还没有回来，她已经从镇云到了岳安，二十来天走了四个市，接下来还有崇乐、嘉蚌、彭南。 贺芳在心里默算，按之前的行程进度来看，今年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昌宁了，除夕夜大约是在彭南，慢一些就是嘉蚌。 他没再打扰王秘书，虽然对方说随时可以联系他，但贺芳知道那是客套。 魏仲明不回来，昌明里里外外的事就落在王秘书身上，他应该早已经忙得脚不沾地。 能做的只有等，好在这正是他擅长的事。 他一个人去置办了点年货，甚至还给自己定了一辆代步车：一汽丰田卡罗拉双擎，落地不到十五万；牌照也是买的，昌宁的牌照跟车快一个价了，两样加一起掏光了他的家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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