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骏进门之前，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魏澄江从酒窖里翻出一瓶葡萄酒，一大三小围着小茶几慢悠悠地喝。 这当然是他没预料过的情况，接到贺芳的电话，给他准备了衣服送过来，原以为进门就是凄风冷雨，不想贺芳竟然如鱼得水，坐在魏家的大厅，像真正的魏家孙女婿一样，悠然自得。 “来了？” 李骏还没说话，他先招呼，李骏又愣了一愣，迎着魏澄江探寻的视线喊了一声小叔，把一个28寸的行李箱交给贺芳。 “从王秘书那儿拿的钥匙吧？” 贺芳笑眯眯地，有点醉了，单薄的肩膀被黑毛衣包得线条毕显，扶着箱子站在地毯上，很亲近地跟李骏说话。 “啊，嗯。” 李骏含糊答应一声，客厅里的三个人全愣了。 “麻烦你了。” “不麻烦。” 李骏摇摇头，他外套都没脱，赶着先问魏澄江。 “爷爷奶奶都睡了吗？” “睡了，不早了。” 李骏来得匆忙，风尘仆仆，原本也不想上楼，送完东西就想走。魏澄江给了个台阶，他顺着就下。 “那我就不上去了打招呼了，明天替我跟爷爷奶奶说一声，县里还一摊子事儿，回头等小年儿我带媛媛过来。” “我送你。” 贺芳答应着，准备送李骏出去，魏澄江不等他迈步便起身把人按下了。 “你有点多了，坐着吧，风一打怕你感冒。” 他边说边叫黄阿姨，拿了大衣围巾出来穿戴好，在李骏的肩膀上一拍，眸色深深。 “走吧，我送你出大院。”
第十一章 猜测 魏澄江在景观湖旁边背着风抽了两根烟才慢慢往楼里走。 他脑子里不断回忆着李骏说的话，那让他感到意外，甚至于不可置信。 “是，从17号好像就没回去过了。” “接他回昌宁的那天，仲明回了小楼？” “应该是，王秘书是这么说。” 王浩。 魏澄江琢磨着这个名字，心头五味杂陈。 魏仲明的行程在魏家不是秘密，贺芳来昌宁的那天，魏仲明不在辅都，她在隔壁市的两省经济峰会上。 可那天晚上她回了小楼，明明第二天就又要折返，她还是顶着大雪，开了二百多公里的路回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魏澄江拧紧了眉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魏仲明从前养在卧室的那盆吊兰。 她那时候还小，不可一世的孤傲尚且没被如今的沉稳锻化成威严，除夕夜捧着凋败的植物走进老宅的客厅，对着满屋子的人笑得恣肆。 “往后。” 她说，声调不高，但屋子一下静了。 “除开黄阿姨，再有谁进我房间一步，我要他的命。” 这话理所当然地掀起了轩然大波，魏老爷子暴怒，要抓她起来关禁闭，可谁也不敢碰她一下，她掸了掸衣襟上的浮尘转身走了，原地只剩下连泥带土扔在地毯上的一盆吊兰。 此后除了黄阿姨，果真谁也不敢再进她的房间，而她也没再养过吊兰，那个房间里空空的，只剩一些不需要照料的死物。 客厅里，思远念远两姐妹已经回房间去了，贺芳歪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魏澄江喊了他一声，贺芳就直起身，有点迷糊地看了他一眼。 “小叔，李骏走了？” “走了，回去睡吧。” “好。” 贺芳答应着往楼上走，魏澄江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仲明的卧室，从来不许旁人进的。” 贺芳一愣，旋即笑了。 “我就猜到是这样。” 他这么说完，道了声晚安就上楼了。只留下错愕的魏澄江在原地站了好半晌，等黄阿姨来伺候他脱大衣，他才恍然回神。 “您，您早看出来了，是吗？” 他这么问，黄阿姨讶异地仰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理他的大衣。 “老爷子下午跟他下了四个多钟头的棋。” 她悄声说，怕惊着谁似的，“那么有底气，要是装出来的，也该是个人物了，怎么你们这帮聪明透顶的人倒看不透。” 黄阿姨抱着大衣走了，老宅熄了灯，入夜之后有种鬼魅的阴森。 客厅里的全家福，秦蓁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才八岁的魏季明，笑得疲惫。魏仲明在她身后，严肃地站成一杆枪，以一个完全守卫的姿态，冰冷地注视着镜头。 那是秦蓁人生最后一张留影，那年她四十四，一年之后的冬天，大雪，她在昌宁市一中心医院的病床上过世，身旁只有丈夫、长女和次子。 如果玉阳的贺芳是另一个秦蓁。 魏澄江不敢想了，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他疲倦地昏睡过去。 凌晨一点四十，岳安的干休所灯火通明，几个人在连夜收拾东西，魏仲明合上自己的行李箱，提着往外走，她的会议记录员跟上来想接手，被她轻轻摇头拒绝了。 “车一定要尽量开得稳，慢一些没关系，一定要稳，让书记在车上稍微睡一会儿。” 院子里是她的秘书正在嘱咐司机，见她来了，忙给她拉开后座车门。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记录员坐进副驾，按魏仲明一贯的要求，手机不许开静音，确保每一个电话都能打进来。 一列四辆车就这么连夜从岳安往崇乐开去，干休所的灯黑了，山路上却明亮。 打着前灯的车龙蜿蜒行进，最前面的一辆车里，吴秘书的声音简直是在咆哮了。 “王浩！你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昌宁那边你给我搞成这样！” 拿着电话的王浩被骂得狗血临头，却实在是一声也不敢应。 吴秘书说得没错，这是他办事不利，年关多事，省厅电话不断，他忙着收拾前人留下的烂摊子，贺芳那边他只去提醒了一遍，居然没有安排人跟着。 昌宁的小楼，魏仲明在时从来不派人，安保警卫都放得远远的，这是一道无形的禁令，把他的脑子限制住了。他忘了贺芳只是个普通的人，魏澄江提出要带他回老宅的要求，他根本无法拒绝。 警卫传回消息的时候，他还在会上，接起电话刚听两句就变了脸色。怕参会的人乱琢磨，他勉强定了神，照旧回去不急不缓地把会开完。出来时已经两点多，贺芳早进了老宅，如羊入虎口，没回旋的余地了。 “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吴秘书的火气稍稍下去一点，压着怒意问。 “贺先生打电话给李骏，说要衣服，晚上已经送过去了。” 吴秘书一拧眉，手指点着额角，犹豫着说： “贺先生说要衣服，打给了李骏？” “是。” 王浩不意外吴秘书发此一问，接到李骏要找他拿钥匙的电话，他也一样意外。 他们是魏仲明的班子，是公家的人，贺芳进了魏家的老宅，他们就插不进手去。 可李骏不一样，他是秦枳的儿子，是魏仲明的表亲，是魏家的亲戚，借着他，外面的威权才能发挥效力。 贺芳身在局中，却看得比局外人更明白，一通电话打出来，只说了要衣服，却给了他们一个能使上劲儿的位置。 四个小时的时间不长，但足够王秘书帮着李骏把一切理清，该送什么进去，话该怎么说，哪句要落到实处，哪句要含糊其辞。七分真三分假，足够他们猜上几天，等所有人打听明白了，也就到了魏仲明返程的日子。 这一通电话，把里外所有的人都捞起来了。 吴秘书松了一口气，不光是为了眼前的这件事，更是为了贺芳的聪明。他不觉得这个电话贺芳是随便打的。李骏人在县里，王秘书却近在省厅，这么舍近求远，不会只是巧合。有这么一份聪明，贺芳就不会吃太大的亏，王浩这个小错也就不值一提。 “长记性吧，多大了，还得二小姐和贺先生替你费心？” 吴秘书这句话不算重，王浩却一下脸色涨红。于公，吴秘书是他的前辈，于私，吴阳却是他的舅舅。这句提点用的是长辈的口气，王浩心头压着的仓皇劲儿泄了一大半。 有父辈看护着，责备着，哪怕是三十几岁的人，也能缓一口气，暂且做个孩子。 王浩那头没声儿了，吴秘书知道他是神经过紧，松弛下来脑子就不转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犹豫了一下，原本想挂了电话让他睡一觉，可看了一眼手表，还是咬咬牙把魏仲明的行程告诉了他。 “我们今晚连夜往崇乐走，除夕之前势必是要赶回昌宁了。” 果然，这话一出口，王浩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别慌，二小姐是什么人咱们都清楚，公私向来分得开。” 吴秘书知道这消息于王浩而言是道惊雷，说完就赶紧安抚，耐着性子提点他。 “你也知道这次考察的重点工作是在嘉蚌，书记这次行程路线是事前定了的，这次要往前赶也不单纯是为了昌宁的事儿，更多还是为了盯住镜海的自然保护区建设和国家湿地公园开发。你踏实地把该干的事儿干好了，到年节也就还剩二十来天，别出新的岔子。” 说到这，吴秘书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后看了一眼，低声感慨道： “等这个年过去，往后到底该怎么办事儿，咱们也就都明白了。”
第十二章 魏季明 老宅的日子和小楼完全不同，每天都有客人来往，这里很热闹，似乎不曾有一日门庭冷落。 魏澄江要外出，没出楼门就看见他的车停在院子当中，赵嘉琪刚拿了驾照，这几天沉醉于开车出去兜风，赵嘉航坐在副驾上提心吊胆地指挥，见到魏澄江立马招呼着从车上爬下来，动作夸张地蹿进客厅，往沙发上一趴保住了靠背不撒手。 “你找小舅陪你吧！我不去了，教你开车我宁可自己再去学一遍！” 赵嘉琪不高兴地进来，揪着哥哥的耳朵往外拽，魏澄江笑着拦了一把。 “得了，你们都老实点，我要开车出去，要玩玩你爸的车。” “我爸不让我开，小舅，你让我再兜两圈！” 赵嘉琪抱着魏澄江的胳膊撒娇，魏澄江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赵嘉琪才老大不情愿地松了手。 “等我回来随你开，快去，换衣服去吧，下午你七哥不是要过来带你们几个去枫桦山滑雪吗？你不提前准备他又要念叨你。” 魏澄江说完了就要走，赵嘉琪眨眨眼，往楼上一瞟，小尾巴一样跟上去。 “小舅，他去不去？” “你说谁？” 魏澄江拉开车门要上车，被赵嘉琪拽住了袖口。 “就是那个，贺芳，他去吗？” “他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魏澄江敷衍着，一双长目往胳膊上扫。 “还揪着，不滑雪了，我带你上守备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1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