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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姐是个心硬的，光哭管什么用啊。” 老太太叹了口气，看着魏季明吓没了血色的一张脸，摸着他的背轻轻地安慰。 “前天从嘉蚌来电话了，跟着你二姐的王浩说，她让查查是什么情况，回来之前，给一个说法。” 这就是有余地。 魏季明是聪明的，很快找到关窍，抹了一把眼泪，直起身来。 “只听咱们说吗？还是，要听那边……说是秦立军到了昌宁了，就在一中心，她会不会……” “她今天才从嘉蚌回来，到了昌宁就先来老宅。” 犯事的是赵嘉琪和魏季明两个，魏仲明这么传回消息，又说定了回到昌宁哪儿也不去，那就是说她谁的话也不听，摆明了是告诉老太太，你怎么说，我怎么信。 一边是最疼的外孙女，一边是自己养大的孙子。 她这是要老太太做选择了。 “奶奶！” 魏季明哀哀地喊了一声，又扑倒在老太太怀里哭起来。 “唉，都是孽。”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附身把魏季明搂住了。 “去，给我拿电话过来，播给王浩。” 魏季明大喜过望，立马翻身起来去拿电话。 今天是除夕了，真真正正到了年关。 市区烟花禁放，天空黑沉沉的，昌宁冷得吓人。 电话拨出去只响了一下就接通。 魏仲明终于要回来了。
第十六章 弃子 中央大道上，魏伯明坐在后座，卢雪艳坐在他身旁，前面是正开车的魏澄江。 魏伯明和魏澄江虽然同岁，但却差了一辈，但看样貌，又好像他才是叔叔。 他是和父亲很相似的长相，平头长脸，两颊微凹，眉目沉沉，威严而有城府。穿一件黑色的中山装改良棉夹克，里面是灰色羊毛马甲白衬衣，左腕戴表，手掌大且宽厚，自然微拢放在大腿上，不时垂眼看看时间；脚上的黑皮鞋也没什么讲究，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却又舒适得不能再舒适。 他坐在魏澄江的车子里，听着卢雪艳不无忧虑地说完了贺芳的情况，先没说话，往后视镜里一搭眼，魏澄江正从里面看他，两人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伯明，老太太喊你回来，也是想让你说说情。” 这正是魏伯明要听的话，所以他没拦，让魏澄江继续说。 “当初你妈走……季明被老太太看着，不在身边，跟你，跟仲明叔明也就远了。这次又出这个事儿，仲明要真手下不留情，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 “伯明，除了大哥，也就你跟叔明在老二那儿还说得上话。” 卢雪艳挺无奈的，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迫于老太太的压力，她并不怎么愿意给魏季明说情。 “老太太让我们来接，也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晚上仲明要是……你得帮忙拦着点。老太太说了，过了十五就让季明出国去，不在昌宁了。嘉琪也是，一块儿走，别管是美国是欧洲，反正是出去待两年，想明白了，知错了再回来。” “仲明今天回来？”魏伯明看了看手表上的万年历，“什么时候来的信？” “二十八那天。” 魏澄江想了想，“闻远给打的电话，罗阳晚上给王浩的信儿，说今天回昌宁，到了就先去老宅。” “快九点了。”魏伯明皱眉叹了口气。 “怎么？”卢雪艳看他表情不对，赶着问。 “告诉爷爷，先吃吧，吃完早点歇着。嘉琪季明要走，明天就走，放得远远的。” 这番话把魏澄江夫妻两个都说愣了。 “怎么？不等她？” “她不会回去的。” 魏伯明往窗外看了看，一年没来的昌宁变化不小，家家灯火明亮，街上空无一人。 “姑姑应该正跟奶奶闹，别拦她，让她闹。” “闹？”卢雪艳眨了眨眼，明白过来悚然一惊，心顿时凉了半截。 “让她闹吧，她不闹，仲明出不了这口气。” 魏伯明疲惫地捏住了眉心，揉了揉，很痛苦地倚在头枕上，眼角渗出点微不可见的水痕。 “当初我妈走，姑姑在家过了十五，全须全尾地去了德国。” 他慢慢地说，回忆着痛苦的往事。 “我妈一共留给她两样东西，吊兰被人一碗热汤药浇死了，她没追究。” 魏伯明说到一半，嗓子哑了。 “贺芳是我妈留给她的人，她说得明明白白的，你们怎么想的，怎么还要动他呢？” 魏澄江心头大震，说不出话了。 十点半，市立第一中心医院上顶楼的VIP通道里很静，卢院长带着专家组站在靠近病房的一侧，入口处站着两排警卫，都穿黑色作训服，端着枪，笔直地立着，像几个雕塑。 很快的，电梯响了一声，卢院长立刻带着一群白大褂往外迎。 先是进来一队人，有穿作训服的，也有穿西装打领带的，分站两侧泾渭分明。 而后是脱了羽绒服的秦立军，板正地穿着作战衣跟在一个人后面，脸上是少见的严肃。 走在最前面的人个子很高，风尘仆仆，脸上有难掩的疲倦，黑大衣长过膝盖，下摆还沾着泥点。 但这些无损她的气度，她往前走，黑白两队人就很快交汇。不等卢院长一声书记喊出来，秦立军先把他的手握住了。 “二十八接到了电话，说是您主刀，做得很成功，二姐很放心，这次就是来看看，让大家都别紧张。” 卢院长无言地和她握了握手，看了一眼魏仲明的脸色才说： “送来的很及时，危险期也过了，雪场的医务室设备很完善，颈托、胸骨带都有，医生也比较专业，转移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二次损伤，伤得最重的位置是在头部，由于受到撞击，出现了轻度脑挫裂伤，额颞叶表面出血，好在血量不大，虽然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意识障碍，但昏迷程度不深，下午已经醒过一次，可以确认不会出现长期的深度昏迷了。” 他说得不多，魏仲明听得出来是减轻过程度的，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往病房里望了望。 贺芳睡得很安静，头肩都缠着纱布，呼吸像是很微弱，被子底下的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她隐约能感觉到贺芳是个活泼的人，正如她从前精心养过的那盆吊兰，是生机勃勃的植物，然而终于衰败了，叶子都蜷曲着枯萎。 “能进去吗？” 她问，卢院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一个人可以，多了不好，他现在需要休息。” 魏仲明嗯了一声，侧过头看秦立军。 “都安排好了。” 这几天医院里的情况一见面秦立军就说了个差不多，谁来过，来干什么，魏仲明已经听过了，现在说的是老宅里的安排。 “晚上连夜就走，送到慕尼黑，人我安排了，学校内外都放了人看着，三年内回不来。季明那边不管，老太太要怎么安排就听她的。” 秦立军看了一眼卢院长，对方会意，先让几个人下楼了。 “雪场那边也派了人，在场的都接出来了，枫桦那边没拦着，魏闻远还给我送来两个大夫，也是那天参与救人的。我让他们不管谁问，就一五一十地说，不要弄虚作假，现在人都在彭南，绝对安全。” 魏仲明点点头，从人堆里脱出来，卢院长跟着她往病房里走。 秦立军落在后面，把要跟上去的人都拦住了。 “里外都守严实了，别管谁的人，只要不是咱们的，一律不许靠近顶层。” “是！” 齐刷刷地一声吼，吴阳带着魏仲明的秘书团队，安静地看着秦立军调理队伍，随即慢慢地从走廊里退了出去。
第十七章 吊兰 养吊兰是很容易的，这种植物喜水，可不浇水也不会轻易地旱死，喜欢阳光，但阴天也能进行光合作用，不怕虫子，也不怕空气质量低，甚至能吸附甲醛，相当于一个空气净化器。 唯独是不耐寒，怕冷。 冬天不及时移到房间里，就会又怕湿，又怕强光，怕干旱怕盐碱，从叶子泛黄变褐开始，严重的时候根都要烂掉。 魏仲明在离贺芳最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长出一口气。 玉阳现在有20度，是很适合吊兰生长的气温，刚下了一场小雨，湿度也很适宜。 魏仲明把头往后仰，发丝垂落，露出一片转折利落的额角。 叫人打电话到玉阳去找人，没有费什么力气。 那个电话就在手边，她没给其他的信息，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都没说，也没让人打听。 这个号码第一次打来是五年前，说是上大学了，买了新的手机，在学校换了电话卡，小心翼翼地求她一定要存下，无论什么时候叫他来，立刻就来，不管在哪儿。 她没说行不行，也没存，但过了几天，从这个号码上又发短信来，说分到了很好的宿舍，舍友对他都很照顾，随信来的是一张图片，青涩的男孩站在荆阖的大钟雕塑前面，手贴在裤缝上，站军姿一样立得直直的，笑得简直是僵硬。 然后隔三岔五就有短信，有时候只是说一些琐事，上了什么课，吃了什么饭；也有时候是抱怨，遭人骗了钱，考试很难，学校里有人打着贫困的名号挤占山区同学的助学金。 她有时候看，有时候不看，但是信箱里渐渐变得满满的。 只是电话没再来过。 那个号码她现在还是没有存，但是看了太多次，已经记住了，比存进通讯录还牢靠。 让人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说不上是不是一时兴起。彭南跨江大桥的第二次招标会结束，她也像现在一样，半个来月没好好睡一觉，歇下来，靠在沙发上却又睡不着了，神经跳着痛，让人把窗户全打开还是觉得闷，缺氧。 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起来玉阳小楼里种的那些吊兰。 她叫王浩来，说了个号码，没头没尾地，叫他去问那边愿不愿意过来。 其实半年多没来过短信，她不知道那个号码贺芳还用不用，但也不执著，没有一定要找到的意思。 想不到的是，凌晨三点多，电话只响了一声就通了。 王浩没办过这样的差事，但并不露怯，很客气地说了这边是哪，然后就问贺芳愿不愿意来昌宁住一段时间，说是请他来玩。 那边没有一点犹豫，很脆地应了，怕他反悔一样说晚上就订票。 电话挂了，魏仲明很少见地笑了笑。 贺芳就这么来了，小狗一样住进了她的家里，又怕人又亲人。 只可惜昌宁太冷，这么快就把他冻坏了。 “魏……仲明？” 床的方向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魏仲明望过去，贺芳张着一双鹿一样的圆眼，湿漉漉地看着他，很不敢置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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