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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你一直在偷偷观察姜贺，经常能看见他一只手或是干脆两只手都掐在胃上。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你准备了碗海鲜粥，里面放了姜贺喜欢的虾仁，敲门进去端给他。 你一进来他就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隔了一会儿像是有些受不住，还是将右手摊在胃上，不时地按一下。 动作并不明显，你有意关注他的举动所以才一览无余，无奈叹气：“不舒服也吃一点垫垫吧，你这胃真的不能这样随意了。” 姜贺不肯吃，只说了句不饿，见你不为所动，索性偏过头去看着窗外。而你也不跟他唠叨，反正话说多说少都一样，把碗放在他手边，凉了就端出去热一下再回来。 就这样无声地对峙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姜贺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端起旁边的碗，用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他没有食欲，吃得很慢，但没有停下来，捏着勺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指尖逐渐泛白。 他只吃了半碗就放下，勺子磕在碗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姜贺单手搭在胃上，想揉又不敢揉的样子，掀起眼皮看你一眼：“可以了吗？” 此刻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专门煮得软烂的粥，竟然会害得他犯了胃痉挛。 你把碗放回厨房，然后正在找家里还有没有剩余的梅干，想着或许能帮他压一压反胃的时候，听见姜贺房中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你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卧室里没看见人，而在更里面的卫生间里传出了声响。 两步并三步进去打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的狼籍看的人心揪。 姜贺摔倒在地上，看不出来有没有磕到哪里，捂着胃连小臂都在用力，绷起肌肉线条的弧度和隐约可见的青筋。 墙上的壁挂置物架被撞掉了，装的东西也掉了一地，刚刚的声音大概就是他不小心碰掉了这个发出的。 马桶里有还没有来得及冲走的呕吐物，短时间内吃进去又全被吐出来，胃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始消化，一眼就能看出是才吃下去的那点海鲜粥。 你才刚走到姜贺身边，他就咬着牙冷声说：“别过来，别碰我。” 他撑起上半身坐在地上，浑然不在意冰凉的地板瓷砖，鼻尖很快渗出了冷汗，压着胃半天都直不起腰。 你见过好几次他胃痉挛的样子，一看他的样子就明白是又犯了，估计是刚才吐得太急引起的。 “地上太凉了，我先扶你起来可以吗？”你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 姜贺眉头皱得更紧了，微红的眼角还有呕吐激出来的泪痕，眼神却是漠然的，蹭着墙往后退了一点：“别管我。” 你停在原地，一时间也不敢过去。 平时不论是带他去医院还是叫他吃药，对于你的安排，姜贺大多数的时候是沉默接受的，但偶尔也会突然像现在这样，在冷硬的外壳上竖起尖刺，非要将自己和靠近的人都扎得鲜血淋漓。 你问过林薇，得知以他的情况来看，确实会有这种情绪反复无常的现象出现。 每当这时，一时半会肯定是解决不了的，你只能打开浴室的顶灯和风暖，免得他受凉身体情况更糟糕。 “那你想让谁管？”你不跟他绕弯，一边仔细观察他的情况一边说，“我担心你，姜贺。” 姜贺苍白的脸上满是粘腻的冷汗，因为忍着痛，他咬字很重，一句话总是断断续续：“我不...用谁管，不需要你的施舍和可怜。” 他狠狠压着痉挛的胃，看得你直皱眉头，想要掰开他的手，就听见姜贺继续问：“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我现在只是个麻烦，已经没有办法再扮演成你想要的那个人了。” 也许是成为别人的影子太久，即便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论是直白的、还是委婉的，说喜欢他，说在乎的是他，心里也是他，但姜贺还是会执拗地钻牛角尖。 “你知道的，我去找你只是因为你，因为你姜贺，而不是想让你再代替谁。” 这件事不论解释过多少次，你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再一遍遍告诉他。 停顿了一下后，你苦笑着说，“但是你害怕，不敢信我......是我的错。” 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得不到，在姜贺这人生头一次体验到了小心翼翼说话的滋味：“姜贺，既然不讨厌我，那试着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了他，姜贺情绪反应变得激动了一些：“是！我就是放不下，看到我这么犯贱很高兴吗？” 64. “是！我就是放不下，看到我这么犯贱很高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急忙解释，但姜贺现在却全都听不进去，他用泣血般的眼神盯着你看：“不管是还是长得像还是性格像，甚至是林寒游本人，你明明想要谁都可以得到，我只是模仿品的其中一个，为什么抓着我不放？是因为他们都不是真心的吗？” “姐姐，你从前总是不屑一顾，说这是最没用、最虚假的东西，让我收回惹你生烦的心思，又亲手断了我的希望，可原来...也想要这东西吗？” 姜贺说出来的话像是把没有刀柄的利剑，伤人伤己，将握着它的自己也划得遍体鳞伤，他忽然笑了：“太可惜了姐姐，你在我身上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我听你的话了，不会爱你了，我没有你想要的心了。” 姜贺喃喃重复一遍：“我不敢有了...” “没关系，没有也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做了，姐姐来爱你。从前、现在、未来我有的所有的爱，不管需要多少才能弥补，都给你。” “我给你我所有的全部的爱，姜贺，你可以不接受它，但可不可以再等一等，再多看看，看看它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恨不能将心捧出来给他看看，但姜贺却捂着耳朵喊道：“别说了...我什么都不要，别说了！” 他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陷入了自己绘制的怪圈，只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不管你说什么都是徒劳。 于是你只能顺着他试探道：“那你提要求好不好？告诉姐姐该怎么做。” 姜贺只吐出了四个字：“别管我了。” 现在是一月多，最近家里也开始用暖气了，明明是在温度偏低的卫生间里，他还坐在冰凉的瓷砖上，冷汗却划过额头，在鼻尖凝聚成一个水滴落下。 痉挛大概很严重，姜贺咬着牙关隐忍，他一直在尽力不让自己再倒下，垂下的乌发挡在眼前，黑白对比下的脸色越发病态，就像是苍白精美的瓷器。 “这个不行，我们换个别的。”你真的有些担心他身体受不了，又一次提出想要先带他出去，“出去再说好不好？出去慢慢想，除了这个姐姐都答应你。” 片刻后，姜贺强撑着让一句话完整地说完：“送我走，我会继续接受治疗，行行好吧，姐姐，不要再出现，不要见我。” 他觉得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太累太累，明知再来一次的结果只会是更大的伤害，明知该逃得远远的，但他还是跟你回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在清醒地看着自己缓慢沉入泥沼。 求生的藤蔓就在手边，可他还是贪恋池底至死也无法拥有的宝藏，于是将刀递给你，让你割断他的希望。 反正...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应该熟练又简单。姜贺在心里默默补充。 “......” 这是姜贺跟你回来之后第一次提离开的事。 你定定地看了他半响，确定他是真的这么想的，缓缓开口： “那你走吧，我不想管你了。” 姜贺听见后目光猛地一晃，又瞬间垂下眼皮挡住：“好。” 他的呼吸陡然变快了些，弯着腰蜷缩靠在墙上，像是只被抛弃后瑟瑟发抖还非要装作不在乎的小狗，面上不肯露出难过的表情，但其实根本掩饰不住，苍白的唇和乱颤的睫毛早就暴露了内心。 姜贺越发用力地按着胃，几乎要将自己上半身对折，瘦薄脊背上的肩胛骨微微颤动。 你将下半句说完：“是想听我说这个吗？” 姜贺撑着墙壁，手腕用力，看样是想要现在就直接站起来离开。 话音刚落，他动作僵了一下，眉头因为疼痛皱得很紧，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机械地点了点头，说：“是。” 你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又问：“听完觉得舒服吗，只会更加痛苦吧？你说那些话不是在报复我，只是在伤害你自己，姜贺。” 他这才明白你根本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胃里猛地一抽，姜贺跌坐了回去，因为情绪波动，本就痉挛的胃抽搐得更加激烈。 被你这转折的起伏一闹，姜贺也算是终于从刚才那种什么都不听的封闭状态中脱离出来。 你也不是故意要吓他，只是不能再让他往死胡同里越走越深。 姜贺垂着头倾颓道：“还要戏弄我到什么地步啊...” “没有戏弄，”你叹口气，对这样的他有些心疼又无可奈何：“不用试探我，姜贺，丢下你这件事永远不会再发生。我不逼你，我们慢慢来，好吗？”
第29章 65-66 65. 开始下雪了。 下雪这天，正好是姜贺接受化疗的第二个月。 这两个月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发呆，而你最常做的，就是偷偷从房门缝隙里瞧他一个人在做什么，但看见的几乎都是背影。 削瘦的背影看上去安静、落寞、沉寂，有时甚至能一动不动地坐一下午。 你每天都会找他聊天说话，也会试图探究他一个人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但姜贺总是回避，大多数的时候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在自顾自地发呆，或者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偶尔的时候，你都会忍不住怀疑，他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个看不见的屏障，根本听不见你的声音。 犯胃痉挛那天，姜贺连药都咽不下去，最后是叫了私人医生来家里给打了解挛针，他的胃才总算是安分下来。 而对于你那天说要慢慢来的话，姜贺直到最后也没有表态。 在他那，没有同意就是拒绝的意思。 虽然对你的态度始终没改变，不过身体方面倒是有了进展，几个疗程下来后，姜贺胃部病变确实有缩小，再坚持一段时间能够很大程度增加手术成功率。 日子好歹也算平稳，但某天姜贺忽然开始频繁发烧。 反反复复，好不容易降下来，没过两天又会莫名其妙发高烧。 你不敢大意，带他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 王医生指着报告上的一项数据对你说：“三级骨髓抑制，白细胞降到了1.57，太低了。” “不过不用太过担心，这种情况在制定治疗方案时有考虑过可能会发生，先打升白针吧。” “平时饮食也要注意营养，最好多补充高蛋白。” 你全部一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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