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一样了,我从不骗人。”谢策清神色认真。 他指着桌上那一排酒:“你坐到我旁边来,我替你喝,今晚谁想灌醉你,我第一个找他的麻烦。” 礼汀不笑了,恢复那副清冷的模样,面无表情。 她只是看着他,不动作。 谢策清感觉他的心,被狠狠刺痛了。 原来礼汀在怪自己喜欢过蒋蝶,还打算彻底得到蒋蝶。 所以她对他诸多避忌,是这个原因吗? “别人小姑娘不想挨着你,你还是好好追你的系花吧。”裴时斯笑了。 费澄声摁住准备离开的礼汀,柔声道:“换我来,我帮你喝,我只有一个条件。如果你看见江衍鹤,别把他放在眼里就行了。” 他想起,曾经他被江衍鹤绿了的经历。 前女友程颐,为了江衍鹤,糟蹋他自尊的时刻。 费澄声无数次心头火起,想和那人大打一架。 用肢体冲突来发泄愤怒。 那时候,费澄声前来对程颐宣誓主权。 江衍鹤冷眼旁观。 他额发挡住英俊眉峰,唇角幅度无关痛痒:“程颐被我拒绝了,主动的通常事多,我没和她在一起过。” 江衍鹤一贯不通情理,喜怒无常,不会把别人珍重视之的任何事物,放在眼里。 但要说江衍鹤是野心家,热衷征服的话,也不对,他没有任何急功近利的欲望。 费澄声总觉得眼前的礼汀,是他唯一和江衍鹤抗衡的希望。 果然,礼汀回到窗帘下那人的老位置。 清澈的目光,平而凉:“谁是江衍鹤,我怎么不认识?” 说完,她感觉到一阵报复的快感。 她被追捧着,占据上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蛊得他们失魂落魄的挑拣感,很快消失殆尽。 因为,江衍鹤来了。 手指尖烟烧了一半,不知道旁观了多久。 他本来靠着门帘,点完酒。 穿女仆装的兼职大学生,兴奋又脸红地,围在江衍鹤身边,缠住他久久不放,询问他是否单身。 他不以为意,说无心恋爱,懒怠地拒绝了。 又来了两拨聚会喝酒的女高中生,试图要了几次电话,他也免疫谢绝。 江衍鹤站在一旁,眼神落在来往众男生之间的白色裙裾上。 原来,她对着谁,都能笑得纯美无辜,举手投足都在引诱。 真会装啊。实在是不错,之前在他面前那么渴切,果然也是演戏。 稍不注意,就能挑惹男人之间的战争。 江衍鹤骨节分明的利落手指攥得青白,几乎嵌进手心。 听见她说不认识他。 他的眼神从阴沉柔戾,逐渐变得云淡风轻。 他走过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这就是你们说的天仙?让开。别挡我的位置,想勾搭人就坐到男人身上去。” 江衍鹤随意披了一件黑色外套,冷白指节夹着烟。 抬手吸了一口,侧脸棱角冷冽,薄唇滚出寡蓝色的雾气,整个人懒懒散散搭在隔断墙上。 他很擅长笑,但眼底是漠然地,带着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嘲讽。 “他们没告诉你,这里不能坐?” 他不近人情,冷眼瞧着礼汀。蹦出的字狠戾果绝,只当她是陌生人。 “你很擅长对别人宣扬你的孤陋寡闻?我需要你认识吗?” 礼汀承认,刚才说不认识江衍鹤。 因为她有一点不甘心和吃醋。 她听别人讲江衍鹤的旧情史,听得委屈至极。 讲他怎么和追求者,随意在一起,再轻飘飘地放生。 想陪江衍鹤堕入风眼旋涡的人,又何止她一人。 礼汀不会因为这些事,放弃对他的痴迷。 但她也会吃醋,也会受伤,也会难过。 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会嫉妒的人啊。 被他带到官山道31号以后,她还以为自己是例外的那一个。 可是,江衍鹤刚才的态度,告诉她,不是的。 不是偏爱,不是救赎。 只是随手施恩。 他有不靠江家,自行购买的海景别墅,还在京官山顶有独家的专属缆车,有价无市的豪车游艇。 京域何其大,他年少气盛,正是恣肆潇洒无视规则的时候。 商厦层叠迭起,是他家买楼买地,挥金如土的玩具。 海景金山银楼,他家最早接下政府工程,填海移山。 江衍鹤一贯旁若无人,因为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需要施舍给这个世界上任何人。 神惯常是无为而治,是冷眼旁观,是阴晴不定。 而信徒,倾家荡产,摇尾乞怜,舍生忘死。 爱江衍鹤的人何其多。 好似她拿着爱的号码牌,想知道尾数,上面写着π。 但礼汀就是想要忤逆他,发泄刚才吃过的醋。 她执拗地,踮脚从在蓝丝绒椅背上站起来。 系带的高跟鞋没有着力点,磨得脚后跟生疼。 礼汀忍住脚上的疼痛,抬眼看他。 灯光温柔地笼罩着她身上。 她锁骨伶仃,皮肤雪白,脖颈上靛蓝色的静脉清晰可见,像一只出现于黑暗里的长尾爱神凤蝶,偏执地停留在乍现的月光昙花上。 “我是不会给你让座的。” 如果可以,她想要在众人面前挑战他的权威。 成为那个唯一的,被他恨着又惦记的人。 礼汀没有从江衍鹤的座位前离开。 她微微哽咽地反抗他:“这家店不是你开的,什么都讲先来后到。我来了,我坐了,你找不到位置坐,就站着。” “我站着?” 江衍鹤抛出狠话,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你不是刚才玩得挺开的,你怎么不坐在其他男人腿上去? 费澄声很少看见江衍鹤用这种态度讲话。 就算是之前,江衍鹤被爱慕者无休止骚扰的时候,他都懒怠地笑着让别人自尊点。 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剑拔弩张,谁也插不进去。 他对女生一向很礼貌疏远,只是她是唯一例外罢了。 礼汀恰到好处地转头,用很哀伤的眼神看着谢策清。 谢策清没来由地想保护他带来的人,被一旁的周派拉住了。 “你有什么立场去劝和,你又不是人家男朋友,冷静点谢哥,江衍鹤不是对女人不讲情理的人。你要是去了,今天一定鸡犬不宁。” “你还赖着不走吗,等着男人给你主持公道?” 江衍鹤眼神寡凉。 酒吧窗外的霓虹灯厚爱他,把英隽轮廓照得迷乱,绚丽中带着蛰伏的冷冽。 礼汀听到这句话,鼻尖酸涩起来。 她漆黑长发掩住巴掌大的雪白小脸,只露出雾蒙蒙的上翘眼睛,眼梢泛了微末的红。 但她毫无畏惧,和江衍鹤对峙上了。 礼汀觉得她快听不懂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 “就算没有人给我主持公道,我也不要屈服于你。” 江衍鹤把烟放嘴里,低头咬牙狠戾地吸了一口,烟头蓦然发出刺眼光芒。 他单手掐了烟,不悦地捏在手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懒散垂眼,抛低火星,讥嘲地哼笑起来,不说话。 礼汀声音清冷:“你以为被人追捧就能碾压我自尊吗,可惜你不能。别人都在求你配种,你不觉得自己很廉价吗?” 她第一次,用耗尽自己毕生感情的声音在讲话。 在他浴室里,昏迷,并不是因为她机关算尽,想要给他留下最刺激最深刻的影响。 但今天,当着众人的面,被逼到绝境,说出激怒他的话,完全是凭借本能了。 听完她的挑衅,江衍鹤倏忽间,眼睛因薄怒泛红。 他伏低,单手掐住她的脖颈。 充满胁迫意味地,冷冷赞赏她:“很好,你再说一遍,我碰过谁?” 他的手指虚拢在礼汀命脉,扼待发力的模样。 但是并未使劲。 礼汀一瞬间反应过来。 江衍鹤很有理智,非常清醒。 他在和自己演戏,为了让谢策清吃醋。 原来他到现在,依然只想把她推给别人。 察觉到这个事实,没来由地。 礼汀被他拿捏着,居然笑了,孤清又诱惑。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心跳荒野雨点一样混乱,呼吸越发稠热。 即使根本没有被压迫,但脖颈愈发滚烫,纤细手指也开始微微发抖。 “好玩吗,江衍鹤?”她喘.息很轻,像月色粼光下奔赴海滩的潮汐,不受控制地把自己抛向危崖巉岩。 她在濒死的情绪里,享受到某种异样的感觉。 虽然在对峙。 但很难解释,被爱到骨子里上位者触碰,会把命浑然抛在脑后,充满孤勇。 在对绝对权威的崇拜里,产生一种从血脉深处感受到的,被压制的,病态的愉悦。 愿意伏低,被掠夺,被占有,被侵略,被规训,被引诱,被献祭,依然甘之如饴。 礼汀没有挣扎。 她像柔顺的食草动物,用脆弱脉搏,感受猛兽的骨节温度。 她在配合他的勒索,清冷道:“有本事你掐死我。” 她的世界和感官,被他的手指完全控制。 酒吧的灯光摇晃,昏暗迷蒙。 长久以来的感情越发燎烈,当着别人的面,也能汹涌澎湃。 他身上烟味和荷尔蒙味道铺天盖地,礼汀自愿被吞没其中。 看见她脆弱又柔韧地迎合上来。 江衍鹤心头一阵躁,眼神似疯戾,变得更沉,又用力稍许。 漂亮修长的手指,在她脖颈上越陷越深,甚至出了细汗。 仿佛他指节间的是一碰雪,在灼热下融化掉。 还不够刺激,还要再使劲拿捏。 “江衍鹤,你给我住手!” 他们病态地互相作恶,被怒不可遏的谢策清打断。 费澄声也忍受不了,唯一和江衍鹤抗衡的人,被他上手欺凌。 周围好多人,还有闻声赶来的待应,他们急促地拉开他俩。 裴斯年和沈鸿他们,安抚她的声音,礼汀已经听不见了。 谢策清前来关心,心急如焚地询问她,呼吸是否不好受的姿态,她也看不到了。 她眼里只有那个人,那个英狠放肆,劣迹斑斑的坏男人。 江衍鹤眼睛黑沉。 冷静地观赏她被他,操纵灵魂和知觉。 但是他真的只是在演戏。 礼汀知道,江衍鹤为了把她推给谢策清,让谢策清心疼她。 不惜被别人诟病,彻底当恶人。 察觉到他的清醒,和彻底地置身事外。 礼汀失落地打算逃走。 下巴撞到别人的肩膀,她撇开上前心疼地试图伸手护住她的谢策清:“不用,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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