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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坐下就是两个多小时，嘉倩敲完方案的初稿，抬头看见宋涛端着杯子从办公室出来，嘉倩赶紧叫住他，“涛哥，方案我写了个大概，先发给你看一眼，我好再改。” 宋涛看见她，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不是让你下午再过来吗，这么早？” 他走到嘉倩工位面前，却发现她不太对劲，脸红得像刚开锅的龙虾。 “你脸怎么这么红，没事儿吧？” 听了这话，嘉倩才发现自己额头已经烫得不行了，刚才啪啪打了两个小时的字都没注意，这会儿眼睛对不上焦了，嗓子也干干的，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的海带。 宋涛去前台拿来个额温枪，贴着嘉倩的额头摁了一下。 “38 度 2，你发烧了。”宋涛说。 他询问了半天嘉倩的病症，最后得出结论，嘉倩得流感了。 虽说这个月流感肆虐，律所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但要事在即，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烧，嘉倩不由觉得自己拖了后腿。 宋涛看她的懊恼样子，觉得这姑娘真的是傻里傻气，他放下手里的额温枪，开始收拾嘉倩桌子上的文件，他把那些打开的文件挨个按顺序整理好放回文件袋里，再成堆地垒起来，嘉倩也不知道自己是烧晕了还是怎么的，就任由他自顾自地清理。 “你赶紧回家休息吧。”宋涛说。 嘉倩像是坐在游乐园的大转盘上，双手牢牢地拉着座椅扶手，却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那你呢，你没觉得不舒服吗？” 说到这嘉倩就更不好意思了，她倒下了还有其他人来替，要是宋涛倒下了，那真没人能干他的活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现在这时节迟早感染一波，说不定还是我传染你呢，我这一上午嗓子干得要命，喝水也不管用，估计也没跑了。” 宋涛边说话，边把额温枪反过来对着自己额头开了一枪。 “35.4？这温度计没问题吧？” 接着他又往自己胳膊上咔咔摁了好几次，温度都在 36 以下，那动作有点滑稽，惹得嘉倩想笑。 “算了，你赶紧回家躺着，下周也别着急上班了，你手上的事儿我另外安排。” 宋涛看起来倒是真像在担心她。 “好吧，那我收拾点东西回家办公，要是留这点亮了左邻右舍，我就成了千古罪人。”嘉倩投降。 她找了个帆布袋子，把宋涛刚装好的文件挑两堆出来打好了包，又把办公要用的东西都装进了包里，装上了电脑、iPad，两个大袋子变成两包铅球，拎都拎不动。 “你快放下吧，我开车送你回去，别走半路掉沟里去，我都不知道上哪儿捞你。” 宋涛一把接过嘉倩手里的袋子，又去办公桌上拿了车钥匙，嘉倩跟在后面看他这一番动作，心里想的也只有赶紧回家盖上被子一睡不起。 这两天对她来说太过艰辛了，她隐约觉得打败她的不是病毒，而是这场失恋让她的免疫系统彻底缴械了，刮风下雨对她都致命，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躲进那个只有她的壳里，关上她的壳，天崩地裂也与她无关。 宋涛是一个中央空调式的男人，对待任何女性都有基本的礼貌和关怀，他不是一个威严的老板，相反他平易近人甚至幽默风趣，四肢发达皮囊体面，自我管理常年在线，他是律所的门面，是青年律师最庆幸拥有的师父，但这些都不是嘉倩心里真正的他。 那些黄昏时刻他们曾有过的对话，宋涛落寞地看着办公室窗外的万家灯火，问嘉倩还相不相信爱情的时候，或者是宋涛替她摆平难题，每每救她于水火的时候，至少在那些时刻她相信自己是特别的，她相信这些珍藏并非独家记忆，相信他们一定共享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脆弱，这些就是她爱的证据，是她爱的源泉。 这样的记忆只要宋涛还在她眼前，就会一直更新，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宋涛把她妥妥送到家，又稳稳地把手上两个袋子放在餐桌上，留下几句嘱咐轻轻关门出去。 听到电梯关门的声音，嘉倩扑哧一声嚎啕大哭，这就是她的爱情吗？她能做的就只有放手？ 她脑海里飞逝而过的，是刚才回家路上的车水马龙，是秋天尽头大风吹过，满地干枯的树叶，是那个夜晚宋涛对坐在她面前，手却放在沈忘川的背后。 她在窗台上看见宋涛的车在漆黑的夜里走远，像涓涓细流汇入金黄的车海，他离开的背影一骑绝尘，但嘉倩的生命从此就像是牛奶盒的底部裂开了一个洞，她的痛苦开始了，但也结束了。
第6章 06人生何处不相逢 星期三和王晨宇的会面约在了律所，今天和王晨宇一起来的还有他爸和他爸的两个助理。王晨宇他爸王耀平已经六十多岁，但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年轻，他穿着一身低调的休闲装，露出一块市值近百万的手表，嘉倩一看就知道他不是那种摆谱的有钱人，他说话的时候会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也时常毫不吝啬地开怀大笑。 会议结束之后宋涛送王耀平一行人到电梯口，嘉倩和王晨宇远远跟在最后闲聊，王晨宇凑到她耳边问，“这周末有没有空，去不去骑车？”嘉倩抬头看他一眼，“你给我来这么大个案子还好意思问我有没空，这周末宋涛肯定指我加班。” 王晨宇嘿嘿笑了两声，“那我来找你吃饭呗，就当报答你为我鞍前马后了。”嘉倩觉得他的心思就差写脸上了，这样一来便更好，漫长的单恋已经耗尽了她所有耐心，现在她只需要一段简单明了的约会，来代谢掉宋涛给她的阴影，于是她答应了。 宋涛和来宾一一握手道别，嘉倩也赶紧站到宋涛身边去致意，王耀平看到嘉倩这才想起，“梁律师，听晨宇说你们是朋友，那这案子就劳你费心了。” 听了这话嘉倩觉得甚是亲切，她赶紧回应，“哪里的话王董，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您有事儿尽管吩咐，于公于私我都一定尽力。” 王耀平和善地点点头，他转身接过秘书手里的两个大纸袋，对着宋涛说，“这是我们公司长期合作的品牌，这酒庄在西班牙，我每年都去，最近几批酒味道都不错，特意带来给大家尝个鲜。” 嘉倩小心观察着宋涛的表情，看他会不会收礼，“那就感谢王董美意了，胜诉那天我们一起开酒庆祝。”宋涛笑纳了。 宋涛接过纸袋，转头递给了旁边的一年级律师张麟其，嘉倩有点惊喜，她发现宋涛已经不再让她干杂活儿了，在客户面前，她也算是备受尊重。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嘉倩还沉浸在这股莫名而来的成就感里，宋涛却冷不丁来了一句，“刚才我探了探王耀平的口风，他没跟我们没说实话，我怀疑他资金来源有问题，你尽快查一下，我好有个准备。” 宋涛说完这话就进了办公室，嘉倩坐在工位上凌乱了好一阵，她把王晨宇送来的公司流水拿出来一条一条翻看，试图弄明白宋涛是从何得出的这个结论。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嘉倩一抬头，周围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宋涛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想去找宋涛问个清楚，但他一直在打电话，嘉倩隔着玻璃门，隐约听到他说话的口气有点暴躁，她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没事找事，就收拾了桌子自己下班了。 肚子饿得空空荡荡的，嘉倩一头钻进了对面商场负一楼，炸土豆、炸排骨她把喜欢的高热量食品一一下肚，又干掉了一碗鸡汤饭，她摸着肚子走了两步，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十月怀胎。吃得太饱不想就这么回去躺着，她又上楼去逛居家用品，正漫无目的地左看看右瞧瞧，远处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的沈忘川。 沈忘川穿着一身长裙，此刻正在货架面前挑选床品，她挑得很认真，手掌放在布料上来回抚摸，她那头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温柔，她抚摸床品的样子就像在抚摸一头羊羔。 嘉倩躲在角落，远远地观察着她刻意疏远了几个月的沈忘川，这时候宋涛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嘉倩手忙脚乱地躲进了更衣间，在更衣间三面镜子的反射下，她一脸苦相无处遁形。 “别做梦了，梁嘉倩！”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几个字，这几个黑色加粗一号字占满了她的视线，就像电影里恐怖画面出现前，热心网友刷屏的高能预警。 “别想了，你就是想破了天，他也不可能是你的。”这些字像跑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不停滚动出现，搭配那个熟悉的嗓音，在她躲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的时候，在她的耳边循环播放。 曾经她厌恶死了这些刺耳的话，但如今她却在这些冰冷的话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她想念她了，她在这个孤立无援的时刻突然那么想念梁若琪。她拿出手机打开了邮箱，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连微信都没有，她写了一条邮件给梁若琪。 “想你了，对不起。” 短短几个字发出去她就后悔了，再次打开邮箱，她看着那封邮件陷入沉思，她想起几年前的冬天她们最后的那通电话，她在北京冰天雪地的夜晚泣不成声。 “我们永远不要再联系了。”嘉倩对着手机大喊，从此，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她在试衣间躲了许久，蹑手蹑脚地出来一看，宋涛和沈忘川早已不在了，她走出商场大门沿着街道往前走，没走几步却又在酒吧的外摆区跟这两个人迎面相撞。 宋涛和沈忘川就两个人坐着，桌子上几瓶啤酒几碟下酒菜，气氛相当休闲，沈忘川跟她打招呼，问她要不要一起喝点儿，嘉倩心想“还真是阴魂不散”，脸上却挂上笑容，“我还有约呢，我先走了啊。”她说。 她当然不敢再停留，尽管已经过去了五个月，她依旧不能自然处理这其中的尴尬，她逃命一样地掉头快步走掉了。往前奔走了足足一公里，嘉倩也在这一公里的路程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是沈忘川，为什么宋涛会选择她而不是自己。 沈忘川很爽快很自然，任何人和她相处都会觉得轻松，而自己敏感到连别人的呼吸都要刻意捕捉，时刻准备着要战斗，任谁都会觉得难将就。律师这个职业背后的压力绝非常人能想象，时刻过手的都是别人的身家性命，工作之外谁还想紧绷绷的呢。 好久不运动，稍微走快几步心脏就突突直跳，出了一身毛毛的汗，她却有一种久违的自由，好像这几个月以来紧缩的心脏终于舒展开了。于是她拉紧双肩包跑了起来，接下来的五公里，她决定跑步回家了。
第7章 07Fix You “那后来呢，我去英国之后，你 qq 再也没有上过线，我给你留言你也没有回复。” 星期六的晚上，王晨宇开着他的跑车出现在了律所楼下，如约来接嘉倩吃饭。坐在餐桌对面，他察言观色了一阵，终于问出那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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