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话说完,黑色 S63 Coupe 已经一骑绝尘地离开了。 “脾气真不行。” 崔钰捏住袋子底部,把牛角包推出来,咬了一口嚼嚼,又微蹙眉看了眼面包,不可置信。 “……” 糟糕的烤制技术。充满想象力的塌陷工程。 好难吃。 她摸出手机来看了眼付款记录,闭了闭眼睛。 29块。 ……29。 一个半小时后,损失了 29 的崔女士再次支付了高达 1250 的升舱费。 崔钰扣上安全带,跟邻座友好地打了招呼。 还好不是新机型,2-2 的座位布局,刚好买到熟人旁边了。 梁弋周揉揉太阳穴,眼皮都懒得抬,脸色也彻底沉下来。 “你什么意思?” “带个新朋友去渝州玩儿,这不是碰巧嘛。” 崔钰扭过身子,还给他指了指经济舱的方向:“真的,在 42K,你要不去检查一下?” 好纯良的表情,好欠揍的神色。 梁弋周后槽牙都咬紧了,放轻声音:“你脸皮一直都这么厚的吗?” “我知道,” 崔钰垂着头,手指缠绕在一起。 “最好的前任是应该跟死了一样,但陆律那边——” “对。” 梁弋周冷冷地垂眸看她,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 “你最好能做到。我现在看见你都会折寿。” 崔钰手上动作一顿。 过了很久,飞机进入滑翔状态,噪音变大,她才低声道。 “对不起。” 她转头看向梁弋周,几乎称得上是用目光在描摹,描摹他一动不动,执着冷淡到带着一丝恨意的神色。 崔钰克制住了触碰他眉骨的冲动。 沉默了很久,飞机进入平流层后,窗外的云层轻盈地飘过。 她忽然轻快地微笑,再度开口:“对了,反正已经坐到这了,我再多带一句话吧。严总……严骏说,他很抱歉,只要你想打回去,他随时接受。” 梁弋周的视线从她手臂上滑过,眉头冷不丁一挑:“……噢,你提醒我了。差点忘记感谢你了,崔女士。” 他摸出手机。 “你需要多少?” “需要你给陆律师发条信息,说你不介意——” “不介意什么?” 梁弋周冷不丁解了安全带,凑近她,望向她,浓密的睫羽几乎划过崔钰脸颊,带来很轻微的痒意。 “不介意你一次两次地扔下我?不介意你能尽心帮别人解决家务事、却懒得在别的事上花时间?” “崔钰,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别再烦了行吗?” 那晚,陆蕴跟他说到家暴的时候,他很久没说话,最后只轻声说了一句:当事人是她朋友吧。 换来惊讶的反问:我以为你要追问案件细节呢,你怎么知道? 梁弋周没有多解释什么。那一秒,甚至从胸腔隐约浮上来很深的悲哀。 有的下意识,简直比本能还刻骨。 崔钰不是什么好人,从来不在乎世人看重的很多东西,更不用说面子——她绝不会让自己真吃亏。如果真到了暴力无法调节的地步,她半夜爬起来给对方一刀,死都不会允许自己沦落成输家。 她就是这样的人。 也因为了解,他更无法轻易原谅她。 “嗯。” 崔钰头紧紧抵着座位,眼眸微垂,落在梁弋周形状好看的薄唇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暧昧到可怕。她下巴如果往前凑一公分,就会撞上。 砰—— 他好像还是那样。 生气的时候会气笑,唇角上翘,弯出凛而冷的弧度。 沉默了好几秒,崔钰才抬眸,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声乖巧道。 “……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遍吗?” 在叭叭什么。 她都没听清。 美色误人是个急需解决的社会性需求。 梁弋周:…… 说个屁说。 真想把她捆起来一起从飞机上跳下去。
第13章 . 吴一恺创业五年,四轮融资,遇到过的大小风浪无数,今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完了,现金流崩掉不说,眼见着订单快飞了,客户跑了,交付都要出问题,屋漏偏逢连夜雨,债权人把他一告,资产和手里股份都被冻了。 真的完球。 至少在机场见到梁弋周前,他是这么想的。 盛颐的这位 GP 是天使轮投资人,嘴毒人猛,吴一恺好几次跟他打交道,完事儿都要在水疗馆待七天修复心神。 但不得不承认,跟他 打交道很省事。 梁弋周是个没什么灰色地带的人。换句话说,装逼需求接近于 0,不好为人师,不会因为没能在渝州找到高端场所谈话而挂脸,不会挑剔接自己的车是不是豪华商务,不会明里暗里说些废话。 这人高度依赖自己的大脑。 吴一恺公司做钛合金金属材料的,生产线在郊区,当时天使轮前,梁弋周过来待了三天就做了决定,给他扔上了投决,在生死存亡之际捞了他一把。后来公司的估值也一路水涨船高,巅峰期在 13 亿左右。 可失败也如同雪崩一样砸下来,滚多米诺骨牌,滚得无法停下。 在接机口看见梁弋周时,吴一恺有种抓住最后稻草的悲怆,眼圈都红了。 人头攒动处,男人穿深灰衬衫、黑色西裤,款式简洁,衬得身形颀长,大马金刀地就走了过来。 路过吴一恺时脚步都没停。 “吴总,你这眼泪留着渝州缺水用吧。” 梁弋周语气好不散漫。 等上了车,解套方案已经扔到了吴一恺面前。 “长话短说,我手里的百分之六股份,零元对价转你。解冻以后先把公司推上轨道,金城的客户优先,对下一轮融资有好处。” 车窗外,正经过渝州的一座大桥。 夜色从梁弋周身后飞速闪过,盏盏路灯划过,照得人半明半昧,他深然的眉骨藏在阴影里,锋利淡然。 这个方案不是唯一的,但是最快的,也是最冒险的。 吴一恺想到过,可又没太敢想。 这是用实在的利益在赌,赌公司还能起来,如果砸手里,全盘皆输。 梁弋周:“没什么问题就这样。” 说着,又深深蹙眉:“要我提醒你吗?你的表情太恶心了,转过去吧。” “梁总,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真的……” 吴一恺捉过他的手,握紧:“我发誓我会——” 梁弋周把手强抽出来:“别,发誓这种事我不信。” 他挑唇,说不出的桀骜散漫。 “我不是做慈善的,用实际点的东西回报我。”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吴一恺神色严肃。 “我们吴家都可以是你的!” “……大可不必。” 梁弋周揉了揉眼窝。 “我在渝州这几天,还有点别的事,你是本地的,帮我个忙,顺便帮我找个住处,清静一点,尤其注意——” 他面无表情地从钱夹里抽出张证件照。 “别让这个人靠近我十米之内。” 证件照上,女生齐耳短发,异常灿烂的笑容,露了标准的八颗牙,眉毛高高抬起,有点滑稽,可那股明朗甜美又冲出薄薄照片,勾着一丝赏心悦目。 “这……” 吴一恺也不是傻的,这照片来源……看起来不像他能掺和的样子。 于是有些犹豫。 “拦下就行了。” 梁弋周靠在车座椅背上,闭目养神,话里话外有散不开的疲惫:“假如出现的话。” 吴一恺干笑了两声。 他都没好意思说,就算您老脸长得不错,都这年代了,又不是学生时期,谁会丢下自己的生活追这么紧呢。 …… 他错了。 大错特错。 这女人带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不仅出现在周围,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偏偏人家也没说什么,只是大大方方跟他们打招呼:“哈喽,吴总,好巧。” 巧……吗? 吴一恺怀疑起自己的能力了。 吃火锅能遇见,在酒店顶楼看风景能遇见,去了江边还能遇见。 “崔小姐,你……是不是找梁总有事啊?要不然我……代为转达?” 吴一恺试探着问。 “那麻烦您转告梁总了,人的情绪跟心理是挂钩的,为了健康,也要想开一点,别把什么垃圾都往心里装,该过去的就放它过去,美好的未来在等着呢。” 崔钰抬手轻捏了捏严熹脸颊,迎着江风和晚霞,神态温柔:“你说呢?对不对?” 这是严骏一手带大的亲妹妹,今年十六,重度抑郁休学一年半。这俩人也算相依为命。严骏再怎么犯浑,那天请她吃饭,严熹也在场,这孩子努力给她布菜、小心翼翼为兄长谋求一线生机的样子,让崔钰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帮你哥有点难。你呢?有什么心愿吗? 崔钰当时问。 严熹说没来过渝州,想来转转。 这不巧了。 于是就来了。 吴一恺则深吸一口气,扭头冲左边的男人道:“梁总,人的情绪跟心理是挂钩的,为了健康,您也要想开一点,别把什么——” 梁弋周:“闭嘴。” 吴一恺:“好的。” 没办法,梁弋周直接把对方当空气,熟视无睹。 他的眼里透着股沧桑,但这股沧桑在收到转账时又消弭了。 八千! “梁总大气。” 吴一恺哭笑不得,压低声音问梁弋周:“不过,你们确定不好好聊聊吗。”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儿吗?” 梁弋周忽然开口。 吴一恺的妈妈是天津的,捧哏基因优良。 “哦?这是为什么呢?” “有水的地方很好,它能埋掉很多秘密。” 梁弋周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我五行天生缺水。不该忘的不会忘,最痛恨重蹈覆辙的蠢事。” 这些年,记忆的确像潮水,一遍遍地涌上岸边,在不深不浅的地方淹没他。 当然也可以不想她。 但是只要回头看,那些连绵险峻的山,穿镇悠悠的河,无数路过的人,哪处没有烙印?要他把所有的记忆都搅散推翻吗?崔钰,几乎变成某种咒语,潮湿拖延地在他的记忆版图中留下撒野痕迹。 像蛛网的中心一样,无限蔓延,牵一发而动全身,缠绕着使人窒息。 梁弋周真是看到路上的流浪狗都觉得刺眼。 一度,能让他好受点的,只有这种痛苦也许是共同的信念。 崔钰也会觉得不好受吗?也会整夜整夜睡不着需要靠药过吗? 会的。会的。 因为她是始作俑者,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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