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的震动,比火车的震动更清晰,维持着将吻未吻的距离,侵略意图急剧攀升。 “你在胡说什么……”林郁斐的慌张显而易见,她方寸大乱地推他,这种抗拒让孟时景有些恼火。 他想吻,用手捧着她的脸颊,掌心沾着她的血。当她坐在孟平乐对面时,当她对着另一个男人谈天说地,他就想吻。 他没能吻下去,林郁斐双手撑在他胸口,力道是否能推开他,全凭他的个人意愿。 林郁斐连连后退,磨破的脚后跟痛得她皱眉。 火车的轰鸣正逐渐消散,平静回归这片土地,林郁斐和他离开一人远,感到足够安全了,她努力转移话题,破除弥留的暧昧。 “那个女孩,是你找来的吗?”林郁斐闷声问。 “是我找的。”孟时景坦荡地答,血迹在他掌心干涸,变成一小块深色,“这就是我说的,再帮你一个忙,出于善意。” “你帮我什么?” “帮你看清相亲对象的真面目,以免你真的被他蛊惑。”孟时景目光灼灼,俯身靠近她的眼睛,从里面看见他清澈的倒影,“如果没有杨玟,他会成功吗?” “关你什么事。”林郁斐再度往后退,不愿答他。 “当然和我有关。”孟时景眸光低沉,从她脸上细细扫过,“因为我不想你嫁给他。” 第7章 敲打的共振 他的意图呼之欲出,林郁斐变得局促,声音嗡嗡的,“我和谁结婚,与你无关。” “结婚”这个词,在此之前与她无关。 即使面对徐屹,她脑海里想象的不过是恋爱,与一个优质的成年男性一日三餐,他们还会有共同奋斗的事业。 这些构想的雏形来源她的父母,他们携手同行的背影,在林郁斐世界里成为恩爱的代名词。 土生土长的林郁斐,第一次来这座跨江大桥,本地人往往对网红景点退避三舍,今夜她才明白,桥下沿江绿道成为恋爱圣地的缘由。 恋爱圣地没能为孟平乐加分,见面前林郁斐对他的印象一片空白,见面后好感度持续下坡,她和孟平乐之间绝对够不上“婚姻”。 “是吗?”孟时景步步紧逼,握着她的双手,像两个逐渐收紧的捕兽夹,有意捉弄,“我倒觉得,你的婚姻,和我的关系非常大。” 林郁斐缩回两只手,她的掌心被捂得发热,从一团无形的火里逃出来,她的身影也在注视中落荒而逃。 江水拍岸像一场协奏的催眠曲,孟时景没有强行拽住她。 林郁斐留下一双猫跟鞋,离开时携着微微涌动的晚风,她如灰姑娘般消失了。 到家时林郁斐恍然察觉,她脚上的鞋不是她自己的。 那双遗漏的女士单鞋,折磨她脚踝的皮料,正被孟时景的指腹温柔摩挲。 从足尖到足跟,填不满孟时景的手掌。他将鞋拿起来,像捧着林郁斐,让她稳妥地降临于掌心。 江上驶过的游轮鸣笛,他的心被这声号角敲醒,意识到他竟然对着一双女鞋发呆。 “明天录制结束,来我的车上取你的鞋。”孟时景借着路灯拍下这双鞋,发送给林郁斐。 相同的月光里,老式楼房在梧桐树的荫蔽下,仅有零星窗口亮着暖灯。 林郁斐用棉签擦拭脚后跟的伤口,四肢挤在一起,三口之家的房子没有第二个人影。关于家的温馨氛围尚有余温,萦绕着她孤零零的背影。 她贴好创口贴,点开手机查看消息。 孟时景的消息下面,是孟平乐干瘪的解释。 “抱歉,今天是意外。” “她不是我的女友,我和她早就分手了。” “希望你可以给我补偿的机会,明晚再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林郁斐微怔着看屏幕,在她心里,孟平乐应当知趣,不再与她联系。 任谁见过今夜荒诞的戏码,都会遵循成年人社交的体面,林郁斐不想把话说得冒犯,但孟平乐的执着让她意识到,不够直白的拒绝不足以拒绝他。 “我也很抱歉,这是集团领导介绍的相亲。见面后我发现,我们不太合适,也不用再浪费彼此时间了。” 她伸直双腿,在床上翻了一圈,夜灯一层层暗下去,事情应该到此为止。 手机再度急促地响,提示音像一堆洒在地面的小豆子,噼里啪啦将她吵起来。 “我可以解释的。” “其实是我委托我的领导,层层转达,才终于能和你相亲。” 梗多面肥txt+V 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我真的很喜欢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林郁斐瞠目结舌坐起身,屏幕对面不断冒出急切的告白,叙述他由来已久的深情。 一条条消息叠码着呈现于她掌心,林郁斐却只觉得生硬,她从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感知不到任何他声称的深情。 如果是一场艰难浮出水面的暗恋,怎么会察觉不到她走路的异样,磨破脚后她明显跟不上漫步的行进速度。 偏偏只有孟时景发现了。 孟时景竟然遥遥发现了。 林郁斐心口没来由的一颤。对暗恋者而言,磨破脚是易于观察的反常现象,对其他人而言,这是最不易察觉的小事。 林郁斐思绪沉浮,大脑塞满孟时景那双手。 他半蹲着替她换鞋,沿江绿道的路灯被枝桠遮挡,他的面孔在树影缝隙里模糊轮廓,握着她的手格外清晰。 那是臣服的姿势,他的掌心托着她,卸下折磨她的旧鞋子。 “因为我不想你嫁给他。” 林郁斐反刍这句话,一遍遍在她心里回荡。他用开玩笑的口吻,林郁斐竟然尝出几分真挚。 手机重新亮起,孟平乐焦急地唱独角戏,信息在林郁斐这里石沉大海。 “抱歉,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合适。”林郁斐实在烦了,干脆将他删除。 总该结束了吧。林郁斐在安静中闭上眼,这夜没有噩梦。 清晨她醒得很早,采访节目正式录制,需要提前做造型。 林郁斐游离在农发投的第二天,她径直踏入广电大楼,工作群里静默无声,没有人关心她的去向。 农发投大楼在她背后,低矮的院墙和紧锁的门,林郁斐觉得那里已经不欢迎她了。 她心里涌出一个可怕的声音,“为什么一定要检举呢?” 她对揭发罪恶的决定产生动摇,数秒后又摇摇头使自己清醒。 我没有做错。林郁斐告诉自己,即使被孤立,我也没有做错。 一意孤行的勇气偶尔会降临,她在这种勇气里,看见母亲的影子。她的母亲,乡村医生郁冬柏时常背着诊疗箱,一意孤行往山里去。箱子的肩带磨得发白,远远看着恍然是一条剥下来的粗糙树皮,郁冬柏没空更换更好的。 林郁斐想着母亲那根陈旧的背带,在推门声里睁开眼睛,化妆镜正对她的脸,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化妆师拿刷子为她定妆,轻烟般的散粉在空中游动。林郁斐常年素颜的脸变了样,她适应几秒才认出自己。 事实上这张脸变化不大,她原本的皮肤没有瑕疵,熬夜才会挂上淡淡的黑眼圈。化妆师不愿把这张脸涂成浓烈的颜色,克制地描摹她原本的轮廓。 她看起来只是气色更好些,腮红和口红增添她的熟度,林郁斐看起来成了熟度刚好的桃子。 孟时景停在门口,与镜中的林郁斐对视,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 灯下放了一盏鲜切的水果,玻璃盏撑着反射的光晕,一堆黄的、粉的、水莹莹的色块,停在孟时景手边。 他拿起银叉,手腕的玻璃表盘照着他冷淡的下颌,这双眼睛正在微微失神。 几乎是无意识,他的手拿着银叉戳那块粉色的水蜜桃,被切成三角形,软烂的果肉被他戳出十余个孔洞。 他不喜欢吃甜的食物,汁水四溢的水果更甚,他只是在玩弄。 同一个房间里,林郁斐与他的位置形成对角线,她站在一扇全身镜前,服装师的手在她腰间摆弄,抚平后腰那些不听话的褶皱。 一条没有花纹的黑色连衣裙,平整后的布料柔软贴着她的腰线,她挺直的背影像沙漏,最细的部分,和他的手掌不相上下。 她涂脂抹粉的样子也好看,但不如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干净得让人想揉碎。 林郁斐转过身,跟着编导往外走,步伐慢吞吞的,孟时景的目光落在她的脚后跟。 又是一双高跟鞋。他不易察觉地皱眉,昨夜流血的两个脚后跟,都贴着创口贴,裹在肉色丝袜下,孟时景看不清那附近的皮肤是否泛红。 行至门口,她的脚停下,踩在廊灯明暗分界线上,鞋尖对着他。 “孟总,可以去影棚了。”编导站在林郁斐身旁,轻声提醒他。 孟时景应声抬头,他的目光向上攀岩,又落回林郁斐的双眼,她看上去对可怜的脚踝毫不关心。 他觉得自己病得不轻,手下的人心思各异,他竟然跑来关心女人的脚踝,孟时景没拿过这种纯情剧本。 编导将他们带到节目logo前,请他们配合拍嘉宾现场海报。 “两位靠近些。”摄影师说,命令的口吻,忙起来的工作人员有时会忘了客气。 诚然孟时景不是受人差遣的性格,但他反应得比林郁斐更快,话音刚落他便挪动脚步,二人手臂之间的空隙被他移动的身体填上,西装长袖和她纤细的手臂似有若无地摩擦。 林郁斐慢了半拍,相机咔嚓一声,闪光灯在眼膜留下瞬间致盲的白,她闻见孟时景迫近的气息,本能使然后退半步。 隐隐作痛的脚后跟让她一个踉跄,被孟时景兜手扶住,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的距离越过最后的社交礼貌。 孟时景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相机又咔嚓一声,摄影师发出满意的赞叹,“这张好看。” “是挺好看。”孟时景应声,他看着林郁斐说。 今天的流程与昨天毫无区别,孟时景的节目分量按他的意愿删减,下半场他可以直接离开。 “我可以再看看吗?”孟时景问编导。 “噢,当然可以。”编导将他带到摄影机后,他只能通过监视器观看林郁斐的脸。 舞台上只剩林郁斐,原先为孟时景设计的道具、灯光,此时悉数用在林郁斐身上。 主持人留给她一个完整、干净的舞台,本意是尊重,冷调的蓝光晃过来,聚成一束光晕压在她身上,这样阴郁的颜色里,林郁斐成了陈列的一部分。 电子屏幕是更大的陈列台,林郁斐父母的脸缓缓出现,被一粒粒像素模糊地拼合,他们的声音不甚清晰,电子储存也会有泛黄的那天。 年幼的林郁斐跟在母亲身后,记者将话筒递到她嘴边,降噪的毛绒话筒罩像儿童玩具,小林郁斐扎着两个羊角辫,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啊眨,用手捋话筒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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