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来有往地奉承:“易礼哥,你也越来越帅了。” 屏幕上不止他,还有两人。一位是印度裔美人,古铜色皮肤,气质冷艳,像吉普赛女郎。一位是带着黑框眼镜的华裔男生,像哈利波特。总之在昭昭眼里,一切人物都能得到恰到好处的联想。 他们又聊了几句,便挂断了视频窗口。 只有易礼没关,还想继续跟她叙旧。 她问:“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开会,你不知道我跟你哥在做什么?” 她摇摇头。 “刚才那两位是我们的合伙人,你哥没告诉你?你们这几年都不聊天吗?” 她心虚地瞄了眼在一旁看文件的孟亦林,自己这几年确实对哥哥不闻不问。 她有些惭愧,支支吾吾地说:“我只是……只是问问主要在做哪个方面。” 易礼滔滔不绝地聊起工作,他们正在投资的一个项目是AI Tutor,基于人工智能的在线教育平台。 说完又问她这两年都在家干什么。她更惭愧,破罐子破摔地答:“什么也没干。” “就在家待着?” “生命在于静止不动。” 他笑了,“怎么也没谈个恋爱?” 昭昭撑着下巴,无奈道:“你问题好多。” “谁叫你跟你哥闹别扭,连我都不理了。” 她转过头,发现孟亦林已经不在了,便凑近屏幕悄悄说:“他这么说的?他还说什么了?” 易礼也跟着凑近,两张脸隔着屏幕越挨越近,他小声说:“就说得罪你了,你跟我说说怎么得罪你了。” 她仔细打量他的神色,总觉得他知道什么,八卦多于关心。 他又说:“别凑这么近,你那两灯泡似的大眼睛占满屏幕了,特别像鬼片。” 她翻了个白眼,立刻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她有些意兴阑珊,都在向前行进,只有她裹足不前。刚提包要走,孟亦林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问她吃饭了没有。她说:“我该走了,周叔还在下面等我。” “周叔早走了,他打电话来说要去接孟醒,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昭昭只得点头,她正好饿了,拉开双开门冰箱觅食,冷藏库只有矿泉水,牛奶,几份三明治。她问:“哥,你一天就吃这些吗?为什么不请个保姆阿姨。” 孟亦林没想到她这么问,便顺着她说:“算了,我一个人住惯了,不喜欢有陌生人。” 昭昭听他说一个人住惯了,忽然生出怜惜之情,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们一直住在一起。 她又问:“你都自己打扫卫生?” “家里又没几个家具,随便扫扫就行了。” 昭昭更觉得他可怜,有种无所依傍,敷衍着过日子的可怜。 她想了想说:“还有一个多月我才去美国,这段时间没事,你把钥匙给我,我偶尔来给你打扫打扫,再给你买些吃的放冰箱里。” 孟亦林给她备用的电梯卡和钥匙,想着明天就把钟点工辞退了。 结果两人也没吃三明治,孟亦林表示她是客,不能这么招待客人。于是打电话叫了一家米其林寿司店外卖,寿司盛在三层朱砂色漆盒里送了过来。 他们拿到阳台上吃。那里很宽阔,有一张长桌,孟亦林刚坐下发现昭昭离他很远,坐到了只有站起身才能够到食物的位置。他问:“你坐这么远干什么?” 昭昭说:“免得有些人手不老实。” 孟亦林笑了,“昨天你踢我,我也只是回敬你,刚找到肉多的位置想掐一把,你就跑了。” 昭昭涨红了脸,不理他。孟亦林自己挪动凳子,离她近了些。 对面就是黄浦江景,雨已经停了,华灯初上,水面闪烁着霓虹灯影。梦境照进现实,昭昭觉得恍惚。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拍,感慨着说:“没想到这里视野这么好。” “哪里好?看不到邻居的视野才叫好。” 确实,高楼林立,即使江景近在咫尺,但楼与楼的距离比江景还近。 东方明珠倒了,会砸毁很多高楼。 昭昭觉得自己又犯病了,无端陷入失落里,爱近在咫尺,却无法满足。 孟亦林问:“你今天跟谁出去了?” “跟陈羌阙,去他学校逛博物馆。”昭昭言谈中坦坦荡荡,并无暧昧之意。 昨天是陈老师,今天是陈羌阙,时间久了,难免登堂入室。孟亦林若有所思地看着昭昭,她正将一枚寿司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眼圈立刻红了。她捂住眼睛,被辛辣的山葵冲击地神思不属,嘴唇更是红得一塌糊涂。 孟亦林长腿一勾,连人带椅子勾到身前。她吓了一跳,睁着一双迷蒙的眼问怎么了。 孟亦林说:“不是说了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吗?” 昭昭眼圈微红,愣愣怔怔地看着他。孟亦林给她倒了杯大麦茶,她接过喝了一口,才轻声说:“我说到做到。” “我也一样。” 昭昭默默不语,即是无话可说,也是默许他的话语。她被还未痊愈的病态蒙蔽了双眼,她伏在自己构筑的理想国度做白日梦,企图用圣洁的身体掩盖不伦的爱情。世俗有太多规矩框住了我,那我至少能坚守住灵与肉的贞洁。 孟亦林陪着她演这场乌托邦的好戏,我们就这么耗着吧,看谁先败下阵来。 吃完饭开车送她回去,别墅灯火通明,花园里的小型风水池也亮起了灯,喷泉淙淙作响,全家人都回来了。孟亦林陪着她进去,两人在玄关换鞋,昭昭嘴上念着麻烦死了,弯腰专心对付鞋扣。她今天穿的Miu Miu玛丽珍鞋,脚踝系带,带子上有一个十分好看却万分难解的盘扣,穿起来容易,脱下却要花上几分钟。 孟亦林蹲下,托起她的脚,帮她解脚踝上的鞋带。昭昭说,你轻一点,别把扣子弄坏。 纤长的手指圈住她脚腕,昭昭从上至下看哥哥,看到他鸦羽似沉重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专注地像在拆礼物。昭昭想让自己成为礼物让他拆,只是想想而已,想想不犯罪。她承认自己一面压抑,一面幻想,一面拒绝,一面偷偷贪念他的温柔 忽然一个声音插进来,“我还在想你去哪儿了,原来跟哥哥在一起。”许皎倚在墙边,将两人来回打量一遍,又问:“你们去哪儿玩了?” 昭昭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如实交代。许皎说,“小醒给你带了蛋糕回来,赶紧洗了手去吃。” 昭昭换好鞋进了屋。许皎还堵在玄关,笑笑地看着孟亦林,“亦林,凡事别太出格,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别操心我,多操心操心我爸的事。”说着要越过她进去。 许皎拉住他:“我很后悔当年没多操心昭昭,把她送去美国读书。” “当年小醒还小,你得全身心照顾他,没多余精力操心昭昭也正常。” 许皎知道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又说:“我查了昭昭信用卡的消费记录,她在做心理治疗,你知道吗?” 孟亦林不说话了。 许皎皱着眉,苦口婆心地劝:“亦林,趁你父亲不知道,我早点跟你说清楚。你玩得起,昭昭玩不起。有一天你不玩了,昭昭在这个家该如何自处,女人承受的道德压力本来就更大。昭昭是孟家的女儿,也是我们许家的女儿,你让旁人怎么看我们这一家子。她懂事,知道远离你,而你……” “我听不懂你说在什么。” 许皎摇头叹息,“你就是故意的,什么电脑里的日记,她确实写日记,只是写在本子上。” 孟亦林哂笑一声,“又偷看日记,又查信用卡,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 “昭昭比你会隐瞒,你巴不得天下大乱,”许皎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一笑:“你们还年轻,别因为一时冲动害人害己。谁又不能没谁呢?特别像你。”她还有半句没说,你可是你爸的好儿子,你们孟家一脉相承得喜欢追求刺激。不管是蒙昧的年轻保姆,还是纯善的名义妹妹,都是不用负责,唾手可得的刺激 许皎走了,孟亦林站在原地,拳头握紧又松开,默然片刻便转身离开了别墅。 第06章 他需要一场治疗 新闻预告了台风在下午入境,周医生没想到昭昭会来。 昭昭为答谢她之前送的香,给她带了份礼物。一盒蒂芙尼的永生花,十多支淡蓝色月季簇拥成心形,挤在玻璃盒里。她煞有介事地说,可以摆一辈子。说这话时又坚定又孩子气。 这是她最后一次治疗,签证都办好了,下周会先跟弟弟飞去日本玩一个星期。接着弟弟独自飞回国,她就直飞美国。 周医生说:“恭喜你一切步入正轨,最近和家里人相处的怎么样?” 她信马由缰地讲起最近发生的事,交了新朋友,跟哥哥和好如初,不再一味逃避。今天就是从哥哥那里过来,他的公寓离诊疗室很近。 “他真的很厉害,现在不仅在工厂上班,自己也在创业,听说准备继续读MBA,一天也没闲着。我都有些后悔浪费了两年时间,要不现在也能独立了。” 有悔意就意味着她真的开始关注自身,从内耗的泥沼中脱身而出。 周医生说:“我想这两年也并没有虚度,至少看清了自身情感,情绪稳定了才能过好生活。不瞒你说,你是我看过最轻松的来访者。” 她轻笑出声:“多亏了你,也多亏了哥,他很包容我。” “你跟他敞开聊了?” “嗯,我说过用自己的方式,他也接受我的方式。不违背伦理,不违背家人意愿,可以一辈子跟他在一起。我们都放下了。” 周医生隐隐觉得不对,问她是什么方式。昭昭却没告诉她,只说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她斟酌片刻说:“昭昭,希望你跟哥哥保持恰到好处的关系,互相不要过多干涉。不论你用的什么办法,都是让你们的关系回归正路。” “我知道,我有分寸。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最近交了一个朋友,他让我明白,我得好好感谢父母给我的一切,我很有条件追寻人生意义。” 周医生欣慰一笑,“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两人又聊了会儿,昭昭看了眼窗外,一只塑料袋被风刮了起来,打着旋儿往阴云密布的远处飘去。她说该走了,要起风了。周医生起身送她出门,她们在离别前轻轻拥抱了下,周医生怜惜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背,祝她往后一帆风顺。 昭昭走到楼下,骁劲的风吹得她一个趔趄,沙子进了眼,她连连后退几步揉眼睛。忽然有人从身后揽住她,昭昭惊得回头,用一只眼看,是孟亦林。 他问:“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在这里?” 她想着刚才死活不要他送,现在又遇上,有些尴尬。含糊其辞地说:“遇见朋友了,”再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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