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不禁腹诽,好得来看医生。她劝道:“你应该顾及妹妹的感受。” 没想到他居然很赞成地点点头,“我知道自己有些自私,从来只在意自己,别人怎么想无所谓,导致我忽略了她的感受。后来她妈让我明白,我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在这段关系中会承受的压力。我现在知道了。” “所以你继母,她知道你们的关系,并且反对。” “是。” “你们无法得到家庭的认可,也就无法得到社会认可,你是清楚知道这点的。” 他挑了挑眉,颇为自信地说:“清楚又怎样,我不会放手。我只是现在还不够强大,还没有能力给她幸福。我会证明给他们看。” “为什么不把这些说给她听。” “光靠说有用的话,她也不会离开我。我知道她对我没安全感,这是我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你说是不是,周医生?” 周医生看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心想昭昭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你应该问问她是否愿意为了你放弃其他的可能性,是否也能承受住外界的压力和舆论。我认为应该坦诚相见,妹妹如果放下了,你也不应该强求。” “她告诉我她一辈子不会恋爱结婚,也默许我这么做。只要不发生实质的关系,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他身体前倾,两肘枕在膝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我对她有欲望,我做不到。你说该怎么办,周医生?” 周医生懵了一下,半张着嘴无所适从,继而想起几天前昭昭说的好办法。如果是这个办法,那可真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就如他说的,昭昭的心理问题更大,换了种理想主义的方式逃避。 周医生默默结合两人的情况,给出意见:“听起来你很明确你的感情和目标,而妹妹并不明确,并且在用一种极端的行为逃避。她既放不下对你的爱,也放不下家人的责任。有没有想过妹妹如今的问题也是你们双方共同的问题。你们还这么年轻,现在说一辈子是不是太早了?人的心境会随着时间和境遇改变,谁都不能保证你们的爱能持续多久。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分手大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你们呢?所以,我只能以个人经验给出意见,也许你放手,她才能得到喘息机会。” 孟亦林缄默不语,始终望着窗外。 周医生说:“这样下去会让你们的感情越来越病态。” 孟亦林忽然转过头看向她,眼神凌冽,透着嘲弄的态度,“病态?什么正常?什么是病态?被世俗规矩框起来,就自以为正常?依我看,很多世俗规则就是陈腔滥调,是偏见与虚伪的遮羞布。” 周医生一时语塞,这男孩过分聪明,导致目空一切,无视规则,这不是个好兆头。 她转开话题,问:“你从来没提到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跟他不怎么聊天,他太忙了,小时候给他打电话,都是秘书助理接听。你放心,他一定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冒昧说一句,一个假设,有没有想过你的爱情只是一种情感的投射。因为缺乏父母的关爱和陪伴,以及对继母的仇视,导致你对亲情、爱情的界限模糊。你用妹妹来弥补自己情感上的缺憾,但这样会给你和妹妹带来更多的伤害和困境。放过她也是放过自己。” 即使他只给了侧脸,阳光也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变化。他眉头紧蹙,紧抿着唇,嘴角略微下沉。周医生捕捉到这张美好侧脸下欲盖弥彰的脆弱与恼怒。 可他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他轻声说:“如果爱情都要追根溯源,那世上有多少爱情经得起推敲。我只知道我爱她,这就够了。” 周医生头次被病人搞得哑口无言,他什么都知道,他明知故犯。 孟亦林仰倒在沙发靠背上,注视着天花板,良久不言语。 周医生也不打扰他组织语言,等着他更惊世骇俗的论点。 没想到他吐出一口气,不咸不淡地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有空再来。” 周医生有预感,他不会再来了,因为他不想痊愈。 第07章 我与你的距离 昭昭去日本前,与陈羌阙吃了一次饭,他们约在一家开了四十多年的潮汕菜馆,他选了很久才选到这家餐厅。他想昭昭什么没吃过,贵的随时都能吃到,但老街的潮汕美食一定没吃过。他想请她吃家乡菜。 昭昭送了他几本中意的绘本。而陈羌阙也带来了好消息,他去哥大读研的offer已经通过了,明年入学,也就是说他们会在美国重逢。 昭昭说作为上次陪她逛复旦博物馆的谢礼,她到时候就带他逛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陈羌阙心里向往不已,说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有生之年能逛到世界三大博物馆之一。 若是当着别人的面,他万万不会这么说。可面前是昭昭,她本就知道他的情况,更有一双平等待人的眼睛,还不如用坦诚获得她的好感。 昭昭笑了:“看来人都是不敢想,人生还很长,你再慢慢集齐其他两大博物馆。” “你呢?” “去是都去过,不过大英博物馆和卢浮宫都是走马观花,没有好好逛过。” 陈羌阙想,人生还很长,他得先好好赚钱。赚够了钱才能带她去。 他很熟练地点好了菜,湿炒牛河,普宁豆腐,卤水鹅三拼,虾蟹海鲜粥,手打牛丸汤。昭昭看他一气呵成,十分老练,问:“你经常来吃吧?” “也不是,偶尔想家了就来吃一吃,这家店不仅正宗,而且物美价廉。” “你是潮汕人?” 陈羌阙点了点头,顺势跟她讲起自己的故乡。他出生自一个历史悠久的古村,古建筑遗存得很好,在当地小有名气,旅游业也比较发达。 他说:“如果你有机会去我们村,你就能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穿越古今。你能看见现代的楼房,明清的祠堂和牌坊,唐宋的寺庙,那寺庙里有棵巨大的古榕,比我两加起来还大,有一百多岁了。” 听得昭昭也蠢蠢欲动,直说想去看看。 陈羌阙说:“那在旺季的时候去,5-9月,可以看赛龙舟,看潮州戏,看盂兰盆节的祭祀。你可以住我家,”刚说完发现有些逾礼,连忙解释,“我父母现在用自家空出来的屋子做民宿。” 昭昭倒神色如常,没察觉出他突如其来的局促。 他松了口气,继续说:“亏得我们住着祖辈留下来的老宅,改造下也能吸引些年轻人,要不我们家真是无以为继。” 他说父亲曾是渔民,常年跟船出海。那时家里还不错,母亲是茶农,父母兢兢业业地供着他和姐姐读书。父亲也因此累出一身病,一次作业中因过度疲劳中风,导致偏瘫,左手左脚再也不能活动,只能拄拐走路。从此后家里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那时候他读高二,父亲正需要照顾,母亲只得缩减工作时间照顾父亲。他便一边读书,一边采茶赚点零碎钱,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撑不住了也死撑,他很清楚读书是唯一能帮助家庭走出困境的道路,果然天不负有心人,他很幸运地得到了孟传庆的资助。当时,孟传庆在全国各地资助了很多贫困学生,他是其中之一,也是最争气的一个。后来考上复旦,他鼓足勇气找到孟传庆,当面感谢了恩人。孟传庆欣赏他,不仅签他进公司,还要资助他读哥大研究生。 “因为孟总,我们家才能重新振作起来。现在姐姐工作了,爸妈做起民宿,家里也有了起色。” 昭昭听完他的故事,就像当年看完电影《风雨哈佛路》,又感动又佩服。当然陈羌阙没有女主惨,只是内核相似,他们凭着异于常人的强大意志,一路过关斩将走到如今。 她说:“难怪爸爸很欣赏你。” 他真想问,那你呢。他现在更想让她欣赏自己。可是又不敢问,太明显,太不要脸。他平时都从不跟她发信息聊天的,怕自己弄出一副上赶着巴结的急切模样,太难看。他有私心,他想让昭昭能主动喜欢上他。这样以后外面人就不会说是他跪着乞求来的感情。 “孟总真是宽仁厚德的大企业家,我敬佩他才是真。” 昭昭笑而不语,她也尊敬爸爸,同时尊敬得又不够彻底,带着些嫌弃。 两个人聊了很久,桌上的菜还剩很多。换成平常,陈羌阙肯定要打包,但今天在昭昭面前,他不太好意思。想不到昭昭主动要打包,她说一会儿哥哥来接她。 陈羌阙愣怔了一下,说:“你哥要来?那该请他一起来吃。” 昭昭笑着摆摆手,“他挺忙的,刚下班。他昨天听说我们一起吃饭,让我吃完了给他打包,顺便来接我。” “你们兄妹关系真好。” 昭昭夹菜的手顿了顿,说:“兄弟姊妹间不都是这样嘛。” “我可是被我姐教训大的,她可不怎么给我好脸色,从小使唤我跟使唤狗一样,这大概就是血脉压制吧。” 陈羌阙本来还想跟她边走边聊当饭后消食。前面有处夜市,露天摊位连成一条灯河,兜售很多可爱小玩意,她一定喜欢。现在看来是无望了,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他将心里那句话翻来覆去演练:你把东西拿给你哥,然后我们一起去逛夜市,我送你回家。 在心里演练得越久,就越胆怯。他想到孟亦林,大概不会放心妹妹晚上跟他到处溜达。而且要怎么送,人家开车送,他只有陪她坐地铁或者打车。穷酸气十足。即使昭昭没有这个想法,他也不得不计较,遇上孟亦林,他就忍不住计较。他觉得孟亦林看不起他。可是他也并不因此妄自菲薄,只是疑惑孟总培养出的昭昭家教如此良好,为何孟亦林却恰恰相反。 孟亦林的车子到了,就停在拐角。他陪她走过去,昭昭让他跟着一起坐车走,哥哥可以送他回学校。陈羌阙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说有位朋友在附近,正好去看看他,昭昭便不再强求。 孟亦林西装笔挺地倚在车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陈羌阙不愿跟他打招呼,在离他十来步的位置停下,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昭昭,“那我先走了,我们纽约见。”昭昭接过袋子,笑着跟他道别。他有些惆怅,昭昭并没有留恋的神色。 他目送她走向车子。这时,孟亦林对昭昭展开一抹堪称温柔的笑容。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手稳定车门,另一只手垫在车门顶上,将她送上车。 陈羌阙忽然觉得这人也有可取之处,对妹妹是真好。 孟亦林看向他,只拿眼扫了扫,便朝驾驶位走去。车子射出去,很快消失在街尽头。陈羌阙看着车消失的方向,发了会儿呆,觉得孟亦林更加惹人厌了。 昭昭从后视镜看着陈羌阙的身影越来越淡,转过头跟孟亦林说:“你为什么不跟陈羌阙打个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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