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还有哪些牌? 他捏着烟蒂的手,在恐惧之中,轻轻颤动。 这时,服务员走近桌边,用小推车送来整桌饭局的主菜——三斤重的野生大黄鱼。 邱左思请客,下了血本。这一条鱼,市值不下两万。 服务员自靠近门边的谢颖处,恭敬地将大黄鱼端至旋转圆桌上,然后,便将主菜,往上位转去。 谢颖伸出食指,按住圆盘,纹丝不动。 服务员柔声解释:“女士,这是我们今天的主菜,鱼头要对准上座。” “规则变了。” 谢颖微笑。 另一侧,远在江陵训练室里的棋手们,正收拾行李,准备明日一早,赶赴渝都,参加三日后的围甲第三轮,客场对战同为升班马的渝都广行。 庭见秋忙完,给辛芸发了条消息: 【见秋:小芸,围甲第三轮,我应该会下快棋。你要是想和我下棋,记得好好贿赂一下你们的领队呀。】 辛芸回得很快: 【Vivian:别提了。气死我了。】 【Vivian:我不是挑动罢赛,还威胁说要撤投资吗?我哪有这个权力,不过就是顶着姓氏狐假虎威一下。我爸非常生气,把我禁足,不让我参加后续比赛了。】 【见秋:我记得辛董一直奖掖围棋,也很支持你下棋的呀。】 【Vivian:因为如果我忙着旅游、赛马、下棋,花他的钱,就没时间去干他不想让我干的事。】 【见秋:原来大小姐也没我想象得这么潇洒。】 【Vivian:豪宅!是囚笼!银行卡!是枷锁!】 【见秋:……】 【见秋:不过,从他给你买棋这件事,我就觉得,辛董虽然真心想让你开心,但他好像并不知道什么能让你开心。】 【Vivian:他也并不在乎我真正想要什么。他只在乎他把慈父的形象,扮演到位了,然后我和他父慈子孝,传成一段业内佳话。】 庭见秋对着手机上,辛芸发过来的话,微微叹了口气。 【Vivian:我不是怀疑我爸不爱我。我出生的时候,我妈难产走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亲手把我带大,把最好的都给我了,怕我受委屈,一直没有续弦。】 【Vivian:但他除了爱我之外,还爱别的。爱他的名声,权力,地位。以及爹这个身份。】 【Vivian:几种爱交织冲突,于是他对我的爱成了有条件的爱,我不能妨碍到他爱的其它事物。】 辛芸噼里啪啦打过来一堆字。 想必禁足期间,把她憋坏了。 【见秋:我明天来渝都。能来你的豪宅找你玩吗?】 【Vivian:真的吗?!好啊!】 【Vivian:带上你男朋友,我来掌掌眼。】 【见秋:你还懂这个?】 【Vivian:我看公马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哪匹最能跑。男人应该是一回事吧。】 【见秋:……】 翌日,渝都。 庭见秋在赛场附近的酒店里放下行李,就拉上谢砚之,按照辛芸发来的地址,打车去她家别墅。 接待他俩的,是辛战国的特助张庞。 他身形圆胖,灰色西装马甲几乎裹不住他如不倒翁玩偶一般的下腹,唇红齿白,面容粉白,脸蛋软肉上,一丝杂毛都没有,像是古代新妇绞面一般匀净。他生着一双细长眼,眼皮上的一道褶很深,总是随着公式化的客套笑意半眯着。 他早从辛芸那里知道他们会来,替他们准备了下午茶,按照职业围棋圈的习惯,分别恭敬地称他们为庭五段和谢国手,暗示说,辛氏医药也有意向与江陵队合作。 谢砚之与庭见秋对视一眼。 谢砚之说:“这件事情,我们俩是做不了主的。您最好直接和谢颖领队接洽。这段时间,她还在京城处理公务,不会来渝都陪赛。如果您想见她,可以等她空了,来江陵。” 张庞和颜悦色地应下。 庭见秋又问:“请问辛董在吗?我们方不方便见他一面?” 她深知棋手没棋下的苦楚,明知不可能,也想为辛芸劝劝辛战国。 张庞仍挂着笑,缓慢摇头,歉然:“您二位来得不巧,辛董正在开会,不在家里。” 她只好放弃。 又寒暄几句,张庞引他们上二楼,找辛芸。 庭见秋一在二楼露头,就被穿着一身宽大居家服的辛芸热情地用噪音攻击: “你可算来了!我快长蘑菇了!” 又瞥向谢砚之:“你男朋友?” 庭见秋弯眼笑,点点头。 她已经逐渐习惯辛芸没礼貌又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了,知道她没什么心眼,相处起来很轻松。 辛芸轻蔑:“会下棋么他?能懂你的精神世界?” 庭见秋抓着谢砚之的胳膊笑得不行。 谢九段礼貌微笑:“就算你完全不了解职业围棋圈顶尖棋手的组成,至少,我们围乙的时候不是见过面吗?” 辛芸一脸无辜:“哦,没注意。” 她又歪过头,小声对庭见秋说:“长得还不错,当花瓶供着。” 庭见秋也小声:“我所有朋友都是这么建议我的。” 谢花瓶:“……” 他决定不打扰她们聊天,向辛芸借用一下卫生间。辛芸指向二楼走廊遥远的尽头处。 没两分钟,谢砚之又拐回来了。 二楼尽头的房间里,他只看到了十二台洗衣机。 辛芸解释:“那是洗衣房,卫生间在左边,推开白门就到了。” 谢砚之:“……那个房间太大了,我没敢进,我以为是卧室。” 他自认家境已经很优渥了,仍然理解不了: “十二台洗衣机,认真的吗?” 他上一次见到这么多形制各异的洗衣机,是在家电商场。 辛芸一脸费解:“不然你怎么洗不同类型的衣服?” 庭见秋也去走廊尽头开了开眼,最后伤心地承认,辛芸家的卫生间,比自己家还大。 “我也禁过足,去年春节,我妈不许我下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我经历一样,同病相怜,我能来安慰安慰你。”庭见秋委屈,“被禁足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和被禁足在你家卫生间,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辛芸表示自己奇妙地被安慰到了。 下午,辛芸搬出棋盘,在娱乐室里,和庭见秋组队联棋,携手战谢九段。 这局棋纯为解闷,三个人怎么开心怎么下,谁也没管输赢,收了官,子都没数,辛芸用手掌扫落棋子,说再来一盘,庭见秋却看一眼表,抱歉说,太晚了,他们两个还得回去训练。 辛芸难掩失落。 二人走出大门,绕到屋后,正对着辛芸二楼卧室的窗户。 她披散粗黑的齐肩短发,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朝下看,蔫头耷脑,一点平日里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墙边,有一棵粗壮的香樟,亭亭如盖,树冠横生,挨近辛芸卧室的飘窗。 谢砚之猛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谢砚之问庭见秋。 庭见秋没反应过来:“嗯?” “你在云春,爬树越狱那次。”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世上有这样的人,宁可摔断腿,也要下棋。 庭见秋讶异:“这么早?……等等,你不会是想劝她爬树吧?” 谢砚之点点头。 庭见秋斩钉截铁:“不行。她以前打马球,髋骨受伤过,如果再从二楼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当时不也明知道有摔断腿的危险,还是选择了爬树吗?”谢砚之问,“万一她和你一样,觉得值得呢?至少,给她提供一个可能性,让她自己做选择。” 辛芸在二楼好奇喊:“你们俩在嘀嘀咕咕什么呢?舍不得走就回来呗,我让我们家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庭见秋默然两秒,抬头问她:“我们舍得走。你舍得吗?” 辛芸一愣。 “如果舍得,你可以试试看,爬这棵树。走旁边的空调外机架子,或许能成。 “当然,这很危险,你身上还有伤,所以你要自己考虑清楚。 “如果你的选择是离开,我们两个会在树下托着你,尽我们所能保护你。” 庭见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二楼的辛芸,正色。 三秒后,辛芸粲然一笑: “那你们可要接好我啊,我摔下来的话,还是很沉的。” 就像她无数次攀岩、赛马、冲浪一样,只要前方有旷野,她永远会选择冒险。 十分钟之后,她稳稳当当地出现在了平地上。 辛芸拍了拍手上的土渣,又抹了把额上的汗,仰头看一眼二楼,感慨: “早知道这么容易,我早就跑了。” 完全没帮上任何忙的庭见秋和谢砚之:“……” 为什么有些人爬树滋哇乱叫跟没了半条命一样,有些人穿着居家拖鞋爬树,却跟下楼梯一样轻松啊?! 辛芸又看向眼前的二人,面上灿烂得意的笑容,慢慢地化作一个苦笑: “其实你们也知道,就算我爬出自己的家,也依然没有自由,是不是?” 庭见秋不忍地看着她。 没有辛战国的允准,渝都广行不可能派她出战围甲。 很快,辛战国会冻结她的一切财产,她最终还是得回到辛战国为她编织的豪华金丝鸟笼之中。 “算了,别想这些不开心的。”辛芸潇洒地一挥手,大步流星地往背离家的方向走,“好不容易自由了,赶紧想想耍点什么……” 眼前,天际渺远,大路空旷,草坡落满碎金似的晖光,明亮,辉煌。 庭见秋和谢砚之跟上她的背影。 她步子轻灵雀跃,走动极快,劲瘦的身影划破初夏午后闷窒的空气,捎起一丝微风。夕阳在她啪嗒啪嗒作响的拖鞋边,勾勒出纤长的影。 “要不,还是下棋吧!”她欢快地决定。 庭见秋笑:“好啊,我带你去我们训练室玩。” “太好了!趁老头还没发现我跑了,我还财富自由,请大家吃我们本地特色的牛油火锅啊。” 谢砚之低声建议:“鸳鸯锅行不行?” 辛芸步子不停,只是露出嫌恶的神情:“庭见秋!你找的是什么没用的男朋友啊?” …… 那最逼近自由、灵魂几乎飞扬起来的一刻,辛芸想: 快跑,快跑。向着红日下坠的方向。 跑到太阳底下的国度,或许就能获得永恒的自由。 第70章 报应不爽最关键的证人 围甲第三轮,江陵长玫与渝都广行二比二战平,主将席谢砚之九段取胜,为江陵长玫保下胜利,取得场分2分,局分4分。 赛后,由教练赵良甫五段,带领全队,班师回江陵。 一周后的围甲第四轮,将在江陵长玫的主场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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