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一助是孤家寡人,音讯全无,中谷山则不然。他有家人,大儿子刚诞下三个月大的幼女。想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中谷山才抓紧了对元修明的勒索。 这是一桩跨国际的案件。在小松家族的帮助下,华日联手,在两国国境内,搜寻中谷山和松田一助的踪迹。 石川理很想帮忙,一闲下来便给庭见秋打电话,问问进展如何,是否需要他联络某某。 庭见秋知道他是好心,但眼下一切顺利,的确不需要他再多操心。 他又去找陪在庭见秋身侧的高桥依子,旁敲侧击,问是否有自己帮得到的地方。 高桥依子揶揄:“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爱操心的一面。” “也不是操心,我就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你觉得她没有你帮忙,会很困难,是不是?”电话另一头,高桥依子笑着摇摇头。 石川理也沉默了,半晌,随着她笑起来:“看来,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可能有些小女孩会很吃你这套吧。爹系?” “……” “但见秋不是,你知道的吧。” 石川理闷闷地“嗯”了一声。 “如果你想追她,还是不要这样做,会比较好。”高桥眼明心亮,看得明白。 石川理低笑一声:“已经表白过了。” 高桥一惊:“你动作这么快?她怎么说?” “被拒了。” 高桥听出他故作轻松的话里的一丝低落:“那你怎么办?” “没怎么办。”石川理爽朗大笑,“接着下棋啊,依子。单是下棋本身,我就已经满足了。这边有特别厉害的电脑,有机会,你也来玩。” 六月底,赴日比赛一行人,终于回国。 庭见秋、言宜歌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打开出租屋门的那一刻,迎了一脸的礼炮撒花。 “恭迎世界女子围棋第一人、世界女子围棋第三人——” 世界女子围棋第三人言宜歌,本就因为输棋不爽,满头满脸纸花,脸色差得像要吃人: “谁组织的活动,谁打扫卫生。我要是看到地上有一点纸屑,你们就等死吧。” 丛遇英、仇嘉铭滑跪姿势标准,立马飞身去卫生间,一人拿扫把,一人拿畚斗。 谢砚之接过庭见秋手上行李,替她摆进房间,趁没人注意,飞快亲了亲她的头发,亲到一嘴纸。 庭见秋从他嘴角揭下指甲盖大小的粉色纸花,看他吃瘪,笑得鼻尖皱皱的。 谢砚之又问:“你的冠军奖杯呢?” “进门前顺手放门口鞋架上了。”庭见秋漫不经心答。 谢砚之挑眉:“你没有专门的放奖杯的柜子吗?” 庭见秋一脸无辜:“有。放满了,塞不下。” 谢砚之:“……” 她才定段不到一年。 谢砚之不容许她这样轻慢地对待自己的胜利成果,先说自己一会就联系工人,给她再打一个奖杯柜,又大步出门,抢救冠军奖杯。 好险还在,没被人把这金灿灿的大家伙顺手牵羊了。 他举起底座刻有世女锦标赛徽章与庭见秋大名的奖杯,正要往回走,又想起: “言宜歌的奖杯呢?鞋架上怎么没有?” 庭见秋:“她压根没带来,直接扔在日国了。” 言宜歌冷笑:“季军奖杯,这是耻辱。” 庭见秋自豪地扬起下巴:“和宜歌相比,我是不是很尊重自己的奖杯?大老远托运回来,带了一路呢。” 谢砚之无奈地捧着她的冠军奖杯进门:“这可是女子围棋最高荣誉,你登顶世界女子围棋的证明啊。” “可我从来都没打算做世界女子围棋第一人。” 她眼望着谢砚之手捧着的奖杯,全不在意地、很轻地一笑。 “我要做的,是世界围棋第一人。” 第72章 盲棋黑棋的胜率,100% 七月初, 第九届钟氏杯终于将要结束长达半年的预热,正式启动本赛。 在这半年间,钟氏杯总委会为推广围棋,宣传本赛,在各国境内举行各种幼儿赛、青年赛、业余赛、大学生赛事,东亚三国又一次随着钟氏杯的回归,掀起四年一度的围棋热潮。 预热的最后一环,是钟氏杯本赛开幕式上的表演赛。 早在三月,钟氏杯宣传组便影影绰绰地递出消息: 本次表演赛,请到两位重量级的围棋宗师,一南一北,一女一男。 这也太容易解码了,几乎是直说了元修明与谢颖二人的名字。 更吸引广大棋迷网友眼球的,是这次表演赛的形式: 盲棋。 两名棋手将背对身后的巨型棋盘,面向观众,以口述的方式,完成对弈。 这是对记忆力和计算力的巨大考验。 即便是正值壮年的棋手,面对公开下盲棋的邀约,心下也会打鼓。更何况两名棋手都已过知天命之年,不知道记忆、计算、体力,还是否足够完成棋局? 表演赛前,华国围棋协会官方账号上,发表元修明九段与四名小棋手同时进行盲棋指导棋的宣传视频。这既是继续树立棋协会长关爱年轻棋童发展的形象,也是证明,于未老冯唐而言,盲棋并非难事。 此时,华国棋协的公信力,仍因一个月前围甲联赛假钟事件摇摇欲坠。 元修明绝无可能放过一个重新树立威信的机会。 盛夏,京城,开幕式当日。元修明作为华国围棋协会会长,当着五百余名选手棋友、媒体记者等观众的面,发表致辞。 他身着新中式风格的素黑正装,肩处绣了一只口衔白棋的丹鹤,翩然展翅。他微微霜白的髭须理净,头发后梳,说话时不疾不徐,面带和悦平易的微笑,端方得体,仪表堂堂。 致辞结束,下场后,元修明被一群家长与棋童团团围住,在他们的纸扇、T恤、棋具、棋书上签字。 他由衷地享受着小棋童们向自己投来的憧憬敬仰的目光。 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这种目光了。元天宇总是像个女人一样,用讨好般的眼神,怯懦地看着自己。他没有遗传到妻子的好皮相,却将妻子的软弱,尽数学去。 虽然不爽,但妻儿的伏低做小,至少省了他很多事。 而兔子一样温驯雌伏在身侧的妻子,某日突然翅膀变硬,无声无息地消失,才是麻烦。 他已经很久没吃到合心意的菜了。找了几个家政阿姨来,都觉得不对。家里的黄梨花硬木家具,缓慢地积起灰尘,每次不经意触到,他心头总是涌起难以遏制的烦躁。 ——怎么又想起毛壶冰了。 他心下懊恼,脸上面对棋迷时的微笑,仍如雕刻一般不变。 应付完签名,他去往休息室,为一会开始的表演赛养精蓄锐。 元修明很期待与谢颖重逢。 早些年,在国家队里,谢颖就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依附在她的好姐妹陆长玫身侧。陆长玫走后,她个性大变,棋好不容易有些长进,勉强能和他下一下。结了婚之后,她的棋又臭回去,甚至比她二十岁的时候,还不如。 他甚至都理解不了,如今数年不曾一线作战的谢颖,到底有什么底气,接下表演赛的邀约。 隔着休息室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钟氏杯开幕式台上,参加本赛的32名棋手依次上台,抽签,并发表参赛感言。 本届钟氏杯,进入本赛的华国棋手共20名,占去大半,日国、朝国、海外棋手分占剩下的12名。 元修明淡漠地扫过台上的青年棋手们。 他不在意国籍。华国围棋一向有优势,这个比例,他不意外。 只是人群中,竟有五名女性棋手。 庭见秋,言宜歌,日国女棋手高桥依子七段,朝国女棋手孔贞六段,A国华裔女棋手周爱米三段。 他按了按眉心。 三十年前,国家队里有两个女生都是稀罕事。即便是近二十年,女棋发展,也很少在世界级大赛中如此密集地见到女棋面孔。 ——什么时候起,下棋的女人这么多了? 台上,选手发表参赛感言结束后,会简单向媒体记者开放一两个问题。 江陵长玫眼下围甲势如破竹,稳居积分榜榜首,又送五名棋手进入钟氏杯本赛,于是顺理成章,成了记者们盘问的核心。 这些记者都经过钟氏杯组委会的严格筛选,只问些参赛目标之类不痛不痒的问题。 谢砚之、石川理二位世界冠军,相当擅长应付记者,知道如何用模糊暧昧的语言,有礼有节地和记者打太极,说的都是“进入本赛的棋手都很厉害,很期待他们互相切磋交流”“赛果不重要,在这场比赛中取得进步就达成目标了”这类套语官话。 轮到言宜歌:“我要拿冠军。” 说得扼要利落,一点余地都没有。 记者哈哈两声:“也是,我们钟氏杯是冠军奖金金额最高的世界大赛,第一名可以独享四十万美金,亚军也有十万美金。这笔钱到账,言六段去年欠的解约费,也就能还上了。” 言宜歌漫不经心:“我早还完钱了。” 记者:“……?” 犹记得去年言宜歌负债一百多万,四处吭哧吭哧打比赛,这盘棋刚下完,就要赶飞机换个城市下下一盘棋,干得全年无休,被评为棋圈劳模。 很励志。但圈内人提起言宜歌,都是拿她当反面教材:没有家世背景,任性的结果就是破产。 记者:“你们职业棋手年收入百万?下棋这么赚?” “我干了很多……”言宜歌狡黠微笑,“副业。” “请您分享一下,什么没写在刑法里的副业这么赚?” 言宜歌轻咳两声:“具体的不能说,只分享一条经验:抓住你们身边的恋爱脑,恋爱脑的钱是真好赚。” 恋爱脑谢砚之:“……” 轮到庭见秋,同样面对参赛目标这个问题:“拿冠军。” 她的野心更简明。 “庭五段入段不到一年,是我们进入本赛的棋手中最新的一张面孔。您要争冠,面对的是世界范围内最顶尖的三十一名棋手……” “我知道。”她轻快打断,“但他们要争冠,也必须面对我。” 身后,仇嘉铭带头起哄:“谁敢面对虎神——” 台上台下,又不知道是谁跟着,人声鼎沸:“虎神!虎神!虎神!” 江陵长玫的幼稚园精神侵染了整个钟氏杯本赛开幕式的现场,庭见秋挑准始作俑者仇嘉铭恶狠狠捶一拳,尽显恶霸本色,场上人声、笑声、快门声一片。 在休息室里远看台上闹成一锅粥的元修明: “胡闹。” 他低低一声,合上眼睛,摘下了左右耳的助听器。闹腾的人声终于寂静下去,他安然在他无声的国度之中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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