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尔沉默半刻,轻声道:“嗯……可能不太礼貌,但你父亲的评价其实带有很强的主观因素,他既想看见你出色,也不想看见你这么出色,但你已经够出色了,他又想看你更出色。” 她被自己这绕口令一般的说法成功逗乐,笑声如春日祷告铃般清耳悦心。 “总而言之,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其实程曼尔的开解角度不够新颖,他做得很好,这些话从母亲弟妹、彭慵、公司高层乃至竞争对手等人口中,早听过无数遍。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得很好,从不怀疑。 可她说的是,他做的事意义重大。 能与梦想正面抵抗的从不是对家族、对员工的责任,而是意义。 正如她曾想做个画家,可最后选择了宠物殡葬,也是因为其对内心救赎的意义。 程曼尔可能自己都没觉察出来,她敏感地点出了他对这么多年所做牺牲、退让的迷茫,退了九十九步,如果连最后一步也要退的话…… 会让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他退让的唯一意义,其实在她身上。 男人敛起由她的话引出的回忆与思绪,引着她往坐得更近些,方便他倾身靠近,鼻翼若有似无地摩挲过她微红的面颊。 “尔尔,我喜欢听你说这些。” “你可以继续亲我吗?” - 程曼尔怕和孟京良迎面碰上的恐惧拗不过这山路,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主要是孟昭延不肯派车送她下山的话,走是不可能走下去的,更不可能徒步走到能拦车的地方。 她气鼓鼓地在自己房间里来回踱步,方姨送来晚饭,贴心安慰并告知,老爷歇在另一头的客房,肯定是碰不上的。 其实程曼尔很好说服自己接受现状,大不了躲在房间里不出去。 她气是气在孟昭延要她留下的手段太……太……可恶了!像个不务正业的风流纨绔! 至于沈以葵有没有来,程曼尔不是很清楚,她的房间观景窗正对山背面的海景,能看见日升月落,但看不见来客的车。 晚上九点多,她百无聊赖,让方姨给她找部笔记本电脑过来,她半个月前花上千大洋买了一个宠物品牌经营实操的课包,正专心致志地上课。 电话响起时,程曼尔瞥了眼来电显示,堵着气挂了。 可没到两分钟,她的课程视频卡了,刷新后连网页都加载不出来,一看右下角,断网了。 ……? 程曼尔瞠目结舌,终于接起再度响起的电话。 “尔尔,过来陪我。” 对方若无其事的语气,让她想起下午被他单手桎梏得死死的画面,她忧心他的伤,不敢过度挣扎,确认先前扯的那下没出血后,又被半哄半骗,探进她意识昏天暗地的一线间试探了下,最后迷迷糊糊睡到傍晚,直到孟京良的助理来敲门,说老爷要等他吃饭。 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方姨才送来晚饭。 现在还要她过去陪他?那、那不真成送上门的羊了吗! 她是伤了,可都是轻伤,不碍手脚。 孟昭延受伤严重些,反而成了让她手脚不便的利器。 “我不来,我就在自己房间睡。”程曼尔怨恨地盯着那个带有*号的wifi信号,“你不要断我的网!” “我房间有,过来,我陪你上课。” 方有容跟他说了她拿电脑上课的事,才使出如何令人不齿的“龌龊”手段。 “只上课。”男人漫不经心地强调,可程曼尔却听出他话中藏不住的笑意。 她恨恨地合上电脑,吐出一句:“只上课!” 不过三小时未见,程曼尔见到他的一瞬噌地红了脸,自顾自坐在背对他的书桌前,还没戴上耳机,就听见被褥窸窣的声音。 她惊了下,忙说:“你别下床啊。” 他走动是自如的,还去陪孟京良吃了顿饭,但看见时还是一阵揪心。 孟昭延停下动作,眸色深凝。 “你坐那么远,我怎么陪你上课?” 无奈,程曼尔还是把电脑搬到了床上,支起床侧的小桌板,正在横在他上方。 她是真想学点东西的。 那头的讲师还在说着“品牌能够取得的最大成功就是人们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选中它”,这头的她确实已经没有思考了。 “孟先生……” 程曼尔不知道怎么听着听着课就被揽到了他腿上,侧坐的姿势她抬一抬手便能碰到他伤口,于是自觉选了最方便又最不安全的跨坐,可却并非面对面的。 她不敢贴着他,往前倾身,腕心抵着桌沿,长发散垂在笔记本键盘上。 睡衣纽扣如早前她对他那样松开了三颗,右边领口无力地耷在肘弯处,程曼尔半咬着唇,抵抗着碾转在肩后的灼意,似乎有一滴温度灼人又能感受出形状的热水,烫出了红痕,是她蝴蝶骨的形状。 忽然,男人的右手虎口卡住她下颌,将她身子带直,又略微用力令她偏过头,那滴热水,顺理成章地渡入她口中。 “尔尔这么聪明,光听一听,应该也能懂吧。” 他呼吸稳而不乱,眸光兴致深浓。 程曼尔呼吸急促,此情此景,只能让她接收到最令人面红耳赤的意思。 她看不见讲师了。 头侧着,甚至分不出一丁点儿余光到那边去。 话音刚落,口腔就被鸠占鹊巢,挤占得舌头无处可去,只能焦急地与侵略之人对抗。 可她技巧生涩,看似对抗,又似乎是在被追逐,躲无可躲,倒是让对方把她那可怜的方寸领地侵占得没有一处属于她自己了。 下颌处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失去钳制后,她头仰得纹丝不动,似乎非要把领地夺回来不可。 那手则落到了第四颗纽扣上。 解开,左侧领口微动,还□□在该在的地方。 它最后还是背叛了自己主人,却并非因为第五颗纽扣松开了,而是那只手,微不可察地往下扯了扯。 好好的睡衣,成了一件搭在手臂处的披肩。 而那只手,明显还不想放过她。 它也有领地想要侵占。
第53章 那块原本横在男人身前的桌板, 轻而易举阻绝了程曼尔逃跑的路。 她半伏在笔记本键盘上,白皙脊背有如一道秀丽葱茏,曲线优美的山脉线, 可山脉内部似乎正在经历地动天摇, 短而急促的呼吸带起波浪般的幅度, 不知何时会崩塌。 “我问你。”身后人倾身上来, 噙有热息的唇抵在她发热发红的耳垂上,“你和今天下午说的那个人,后面怎么样了?” “什么?”她咬着唇回应,不想让自己的声音泄出颤抖。 “宠物医生。” 孟昭延看着她藏在长发下的耳,想给她像往常那样拢好, 可无奈, 他左手受制于伤,右手还在往山下的蓊郁之地寻路。 那里苍翠欲滴,草叶上缀有晶莹夜露, 月光覆下,泛出半透不透的雾白色。 “啊?”她混沌思绪有半瞬中断, 这声也是不含任何多余情绪的茫然,可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她又凭着这一瞬间的理智咬唇噤声。 “告诉我。” 他不急不缓,沿着这道用露水绘出的暗路深入, 拨开缠在指上的枝叶,果然寻到一枚深粉色的熟果, 偏红,有些发胀, 熟了有段时间了。 表面其实是软的,可略微用力时, 才发现最里面的果核有些硬,沉睡在熟胀的果肉下,连着千千万万条根须。 他指腹沾上露水,抹在这颗熟果上,令它莹润有光。 而这道优美的脊线,在轻微的几个动作下,起伏得更厉害了。 “我……后来,我送了他一幅画。”程曼尔的声音像浮在云上,每个尾调都带有软绵的颤音。 “什么画?” “一、一副……”她虽被桌板挡着,但分明也是随时能跑的,何必回答这个问题。 可浑身像被点穴了一样,但没人告诉过她,原来这里也有一个没记录在册的穴位,会让人尾椎发软发麻,动弹不得。 “我前一天,看见有一架直升机飞过……第二天……我就画了一幅画,当、当给那个哥哥,帮我……帮我复、复刻那条项链的……” 她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声音越来越小,近似蚊吟。 偏偏有人还要追问:“什么?继续说。” 那颗熟果被唤醒了,连带着地下的根系,以难以抵御的速度传遍这片无人之地。 “礼、礼物。” 礼物。 她画的那副画很简单,蓝天与青山,一架盘旋的直升机,还画出了主驾上的人,特别小,看不清具体面目,而且因为记不清直升机的机型,好几处都画错了。 程曼尔不知道,那个哥哥说的差点就没命,撞的不是车,而是那座山。 孟昭延驾着直升机的当下也不知道,无意间,他成为了一个女孩眼中的神迹。 那一念之差但凡再差点,她看见就不是神迹,而是焚尽尸骨的地狱。 第二日,他就收到了礼物,像通关关卡后的奖励。 一幅画,画的是他,差点要放弃生命的他。 被女孩当作唯一拿得出手的贵重奖励,赠予了他。 这是一条不容有错的羁绊,假如程曼尔没看见那架直升机,假如他真撞上了那座山,或者她没有立刻把那个场面画下来,第二日就送不到他手上。 程曼尔确实忘得差不多了,甚至可能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多年不曾记起。 其实她还说过一句话:“哥哥,等我长大有钱了,我就去买你设计的珠宝,一定很好看。” 他随口胡诌的,不过是因为看到她脖子上碎成三块的廉价玻璃。 后面多见了两面后,他确认,根本不用等她长大,也不用等她有钱,她想要什么,是他给不起的呢?哪怕接回身边锦衣玉食地养着,用真宝石给她扔着玩儿,也是可以的。 那时的想法很简单,不掺杂任何感情,只是因为程曼尔救了精神上的自己一命,那他就不想看见她每日身上都带着伤,还得抱着看上去比她还重的元宝来看病。 舅舅拦住了。 “阿延,你和你父亲闹成这样,再带个小姑娘回去,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他明白了。 最后,程曼尔忽然不再带元宝来医院,他等了三日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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