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于芽此刻觉得他的声音挺遥远,而手中的家伙有千斤重。 世界颠倒发生在一瞬间,于芽眼前一黑。 浑身瘫软的前一秒,脑子里竟然鬼使神差想起海边她摔倒那一幕,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抱着机器更紧了,再之后就短暂地失去了一会意识。 于芽意识混沌,周围响起的嘈杂人声,好像有人围上来,那些声音却都越来越远。 “于芽?” “于芽!” 晴江叫了两声,发现没用后,一只手捞着于芽的肩膀,另一只手准备去找她的腿弯,打算把人横抱起来,只不过还没等他用力,于芽已经睁开眼,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发虚:“晴江……我没事……” 她意识回笼,觉得刚刚只是一瞬间,没什么大问题。 晴江稍顿,抬了下胳膊,问:“你能走么。” “能。”于芽刚刚就晕了一下,这会也越来越清醒。 其他人递水的递水,送糖的送糖,见于芽面色发白,整个人没有气色,他们都挺担心的,“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吧,学妹,你是胃疼还是低血糖?” 于芽摇摇头,“没太大事,可能没睡好。”她一点都不想麻烦别人。 晴江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半蹲着,单手搭在椅背上,不确定地问她:“现在什么感觉?” 于芽没吭声,额头都在冒汗,她顿了顿,还是装作没事人说:“还好。” 晴江啧了一声,那神情好像是不太满意她的回答,于芽正打算改口说现在挺好的,晴江站起身,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于芽心一惊:“你要干什么?” 晴江:“叫救护车。” 于芽赶紧拽住他的袖子,“不必了不必了,就是头晕,肚子有点痛。” 晴江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手上动作没停,好像在跟人打字。于芽这才知道刚刚他就是在诓自己,松口气的同时又在想,怎么这种时候他还要吓自己? 于芽坐在那缓了好一阵,头还是一阵阵发晕,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心跳好像有点快,胃里也空空的。 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于芽准备去擦,却被人抢先用手抚了一下,晴江的手微凉,缓慢地抚过她额头,将几缕凌乱的发丝别在她脑后,声音意外地温和:“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 于芽抬头打量晴江的表情,慢吞吞站起来,而后又猛地坐回去,丧气道:“好晕,我再缓缓。” 她本想坐一会再走,晴江却没吭声,一把将自己的手拽过去,按在他肩膀上。 这样大约是一个拥抱的姿势,晴江半蹲在她面前,然后说:“我抱你去停车场,别叫我担心。” 这不像刚刚,此刻两人距离太近,于芽脑子一懵,然后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起来。 于芽低呼一声:“还是放我下来吧!” 晴江手指收紧,往前走,语气不容置喙:“几步路。” 于芽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晴江抱起她后走得就很快,整个人随着他的步伐有些颠簸。 展厅很大,四周都是人,各个展台把这里布置得像迷宫一样。于芽没敢往四周看,整个人埋在晴江胸膛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柠味道,清冽干净,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能盖过外界所有噪音。 太要命了。 …… 开完单子,晴江去缴费,于芽坐在长椅上等他,顺便看一眼苏陶陶发来的消息。 苏陶陶:[我觉得晴江对你还是有意思的。] 于芽眨眨眼,回:[这么突然。] 苏陶陶:[你不知道,刚刚柏渡接了晴江一通电话,啧啧,那语气,我听了都得做噩梦。] 于芽:[他跟柏渡生气了?] 苏陶陶:[算是吧。] 于芽慢吞吞打字:[不怪柏渡的。] 苏陶陶:[他活该,请你吃过期泡面,他怎么不自己吃。] 于芽:…… 医生诊断,急性肠胃炎。于芽最近一直没好好吃饭,昨晚在实验室也只吃了一桶泡面。 那是柏渡之前买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不过于芽想着泡面应该都能放很久,也就没在意保质期。 苏陶陶又发来消息:[你说,大帅比为了你跟好兄弟置气,还不是在意你?你要不信,我立刻拍一个柏渡的表情,他到现在还委屈着呢。] 于芽心思有些乱,正斟酌着该回什么,脑袋顶上被人重重揉了一下。 晴江收回手,把几盒药放在她面前,又把刚刚去接的温水递给她:“先把药吃了,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展会呢?” “不逛了。” “可你才看了吴教授他们一个展台……” 晴江用下巴点了下她手里的药,简言意赅:“吃。” 于芽只好照着医嘱先把药都咽下去,再开口还是那句话:“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你去找柏渡他们……” “于芽,”晴江打断她,他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肩宽腿长,瞭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盯她,好像有什么情绪蕴在眼底,“嫌弃我陪着你?”
第38章 于芽当然不会嫌弃他, 只是这几天她表现得确实有点缺心眼,现在被晴江照顾着,她莫名泛起些愧疚。 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在意还是纯粹他比较会……? 换成别人, 晴江是不是也会这样照顾, 毕竟他真的很好。 这是于芽第一次思考这件事,一些想法细细密密如针扎在心底, 像一团驱不散的雾霾。 于芽只好开口:“谢谢你。” 晴江盯着她郑重的表情, 挑挑眉, 没说话。 于芽继续说:“我害得你没法再继续看展了, 等回学校, 我请你吃饭,抱歉啦……” 她是个不太会撒娇的人, 最后三个字拖了长音,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结尾。 这样显得她很心虚。 晴江慢悠悠打量着她, 尾音上扬:“去哪吃?” 于芽认真想了会,“小龙虾?” 晴江扯唇笑了一声,很不给面子地说:“你这个胃, 喝粥吧。” 于芽抿唇, 现在她连请人吃小龙虾的资格都没了。 * 周日晴江继续去展会, 于芽在寝室里休息。其实她觉得自己恢复得挺好,只是昨晚在微信上问他能不能去,被他拒绝了。 于芽一气之下, 看论文熬到两点多才睡着。 这天于芽躺到中午才慢腾腾起床, 捞出手机点开微信, 就看到晴江的消息。 [BONES:吃早饭没?] [BONES:午饭?] 两条消息放在一起,于芽盯了一会, 才反应过来。晴江这是在督促她一日三餐么? 于芽反复看着两条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回道:[刚醒,现在就去吃。] 她没想到晴江会这么快看到,[嗯,我们逛完了,正回去。] 于芽下床,穿好衣服,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去找家店吃午饭。前几天没什么胃口的毛病今天好像都好了,于芽吃了一大碗酸辣粉,又点了份炸鸡,拎着袋子走回寝室。 下午晴江他们刚回租的公寓里,就突然被徐成松叫出来拍合照,他不想等到工作日。 一个名叫【三个程序员赛过活神仙】的微信群聊突然出现在消息通知栏里。 于芽拿起看了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点进去才发现,柏渡今天不知为何把他们协会的默认群聊名给改了。 柏渡发的是语音,明显很生气:“气死我了,吴教授底下那些学生还在撬墙角,说我们方向没前途,那明明是他们不懂!” “那个比赛他们也参加,正好,我们名次一定要比他们高!” 柏渡发语音的时候,晴江就在他旁边换衣服,“你理他们干什么。” 柏渡:“我偏跟他们杠上了!” 接着柏渡又是一句语音:“对了于芽,下午协会成员第一次合照,最好穿白T。” 正在套头穿白T的晴江听到他这句后手一顿,他两手往下一扯,衣摆盖住腹肌,刚吹过的头发蓬松凌乱,斜斜睨了柏渡一眼,“搞事?” 柏渡放下手机,心里嘿了一声,这狗比可真敏感。 “我给机会让你们俩情侣装,也不谢谢我?”柏渡非常懂地拍了拍晴江肩膀,扯了下自己这件才买的花衬衫,“顺便当个背景板,衬托我。” 晴江又给自己套了件黑色运动服,瞥了眼柏渡身上那件花衬衫,“……” 四个人约在学校南边的一处草坪拍照。晴江出门前抹了发胶,随手抓了个造型,肩宽腿长,整个人轮廓流畅利落,气质清冽干净,衬得他身边的柏渡像个路过买菜的二大爷。 然而这位二大爷压根没有意识到这惨烈的对比,对自己的这身搭配还挺沾沾自喜。 于芽来时,远远就看到草地旁站着的两个高瘦身影,其中一个还穿着很辣眼睛的花衬衫。她以为穿白色短袖是统一着装,因为天气冷,还在外面套了一件比较厚的毛线外套。 于芽走过去,拍了下柏渡的背,“你不是说穿白色吗?” 柏渡手里还夹着烟,“嗯?不让你们穿白色,怎么衬托我的美貌。” 说完,他还扯了扯自己的花领子,很自豪很骄傲。 于芽:“……” 还好苏陶陶今天回家孝敬父母,不然她可能要跟你绝交。 于芽吐槽完柏渡,状似无意地扫了眼旁边的晴江。 他双手插兜站在一旁,没抽烟,也不太在意闻柏渡的二手烟,就这样隔着烟雾看她。 他没带相机。 那是谁来拍照? 于芽有些困惑瞥了眼他腰间。 听到对方轻笑一声,于芽抬眼,晴江微微侧头,友好地提醒:“不是拜托你来拍我的狗样吗?” 于芽正想反驳,背后响起徐成松的喊声:“久等了!我靠,柏渡你这什么打扮!” 徐成松毕竟是新闻社的,带了相机过来,他也会玩这个。以前高三学习压力大的时候,晴江会拿着一个相机来学校,特装逼,那时候很多人都跟着他开始买相机玩摄影,当然徐成松会拍照是因为他在新闻社,不会承认是被晴江影响的。 这会下午,阳光没有早上那么烈,温和地给每个人镀了一层金,于芽长发垂落,几缕发丝松散的扫在耳边,她把外套脱下放在一旁,和晴江站在一起,柏渡站在于芽后面,三个人的脑袋组合成倒三角框在一个镜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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