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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管家僵硬着身体、缩在一边不动了，似乎接受了“自己被利用完就扔开”的命运。 佟初无暇顾及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机器人也同样有些古怪——现在在佟初眼前争宠的人太多了，郑文惠还在卖力地证明自己是她一起长大的小妹妹。 “老实说.....起初我发誓要回去找他们复仇，一把火端了他们的老窝，把那些人脑袋都敲碎，毕竟突然有一天，唯一和我亲密的队友被炸死了，然后我又被绑在了实验室的床上，眼睁睁看着我的脑子被改变了，属于马克的神经连接器被注射给了我......该死，他们甚至不能给我一个新的。”郑文惠顿了顿。 “但后来就还好，我渐渐的不那么愤怒了，尤其是我渐渐觉得我或许可以试着理解他们——毕竟这与其说是改造，不如说是同步信息，这属于延续生命的一种方式？往大了说，这也是人类获得永生的一种办法，只要大脑永存，人可以不断为自己挑选新的躯体。” “尤其是他们确实帮到我了，你知道的，姐，我天生对感知感情有障碍，这种颅内适当的微电流刺激反而让我萎缩的神经元二次发育了——所以我当时做了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梦。但我醒来之后，我开始欣喜若狂，因为我意识到这就是我大脑被治愈的一种投射。” “歪打正着，我可能体会到了一点儿喜爱的滋味——我喜爱马克，然而他死了，接着也是我第一次流出悲伤的眼泪，虽然只是几滴，但也意义非凡。” 佟初看着近乎癫狂的女孩，没敢说话。 “总之，姐，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就像我给你讲的故事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并且为之奋斗。刘宏等等他背后的人想要的是飞船承载的能源，能够解决人类世界能源危机的能量；科学教派想要的也差不多。他们提出了两种解决方案，一种是直接人为破解启动飞船能量舱的密匙，而另一种方案是打造出史上最强的人工智能意识体BK2301来为人类扫平一切障碍，为人类造福。” 佟初大概听明白了他们想要干什么。郑文惠口中的人无非都对她家地下的东西虎视眈眈，“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皱起眉，“我听你说似乎这里还有我的事。” “哦，当然，”郑文惠笑道，“其实不是你的事，是他的事。”女孩伸手指了指智能管家BK2301，“介绍一下，这是BK2301，目前地球上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意识体。” “他的大脑完全复刻了人类的神经元，情绪、感知力统统都被用数据转化成阈值，当他在一具年轻的肉体身上耕耘时，传感器会和他身体里的纳米级别的感知器在芯片中写入，并将讯息发送到神经元，方便建立复杂模型。” “所以你是他的训练员呀，姐。”郑文惠笑了。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 “其实智能意识体开发的原理和自然界构建人类的原理差不多。”见佟初有点儿生气，郑文惠连忙继续往下说道。 “或许整个宇宙万物运转的算法都是一样的，就像我们人类的精神世界都是根据身体物理状态决定，人类的意识依附于大脑，而大脑运转时会产生脑波，通过刺激神经突出，控制脑波可以进而改变人的大脑。” “同理，如果想要完全掌控人工智能与机器，就要仿照此原理拦截它们运作时发出的次声波，进而改变它们正在执行的程序，也不用担心可以自主执行任务的智能体会反过来‘奴役人类’或者‘压迫人类’之类的。” “人工智能真的会奴役人类吗？”佟初下意识看了看蹲在她脚边的智能管家，她莫名从他无比仿真的脸上看出了“百无聊赖”。 “要我说的话，人工智能不会‘奴役’人类。”郑文惠耸了耸肩。 “先不说每个人工智能的出厂设定就是‘爱人类’——他们拥有着比人类先进数万倍的大脑，金刚不坏的身体，不需要休眠，不是碳基构造，寿命永恒，并且并不被情感拖累......他们是无敌的，一旦他们占据主导地位，人类未必会被放在眼里。” “要我说他们根本不在乎人类怎样，当然了，也有很大可能性，他们把我们当成‘害虫’，然后直接杀光。”郑文惠停了一下，若有所思，“或者当个宠物玩玩？” “啊，杀掉吗......”听了郑文惠的叙述，佟初的脸色苍白，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离智能管家远了一点儿。 可怜的机器人敏锐地觉察到自己被嫌弃了，他抬起头，正巧看到郑文惠朝他挤了挤眼睛。 “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儿被同化了？看起来那个人的意识还是多多少少对你产生了影响......”佟初提醒道。 “这是必然的。”郑文惠不以为意，“就像你在看了一本小说后再写东西就会不自然地抄袭，人是很容易被影响的生物。”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真相？”女孩所带来的讯息太过炸裂，而她自己本人也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佟初揉了揉作痛的太阳穴，问道。 “不。”郑文惠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里面的水光迅速褪去，像是光秃秃的河床，“最让你崩溃的事，我还没说呢。”
第34章 觉醒 佟初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吱咯吱”作响，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颤抖，她直勾勾地盯着郑文惠看，却觉得那张熟悉的面庞怎么ᴊsɢ看都透露着诡异。 此刻的女孩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半握拳自然垂于体侧，伫立在地上，正一脸无辜地朝佟初微笑着。 她看起来像一个原地待机的CG人物。 佟初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轻信眼前人说的话，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连她自己也对一直以来以引为傲生活的真实性感到深深的怀疑。 “......你说我的老公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假的。”佟初慢慢地把郑文惠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她闭了闭眼睛，这才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你要怎么证明？” 郑文惠一直在歪着头等待着下文，她的大脑不堪重负，所以硬生生把脖颈压弯了。听到佟初的问题，几乎是立刻的，她就给出了回应。 郑文惠伸出手臂在空气中笼统地比划了一圈，“全部。”她说。 “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证据。一个被密切监视的实验基地，地下室别有洞天，一直以来的老公只听其名不见其人，和你时时刻刻纠缠在一起的智能机器人。” “不，”佟初却仍然摇头，“也许是你们这些疯子怪人为了别墅地下的鬼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了我家——我要去报警，对，我得去报警，然后起诉你们。”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望着眼前幽黑的隧道，佟初的双脚像被钉在地上，让她完全迈不开步子，她立刻想起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家里，还有冒着大雨找上门来的郑文惠。 郑文惠起初说她是因为窃取了实验成果逃出来的，现在看起来又不是这么回事——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她报警了，郑文惠会不会因此落网？ 想着，佟初竟一时间没有勇气回到地面。 “是吗？那你老公的事怎么解释？‘他’的事又怎么解释？”就在佟初怔愣的时候，郑文惠在她的身后幽幽地说道。 佟初猛地回头，郑文惠正看向一旁站着的机器人李文元，她的眼神称得上不怀好意，“利用活人肖像制作机器人在民间是不合法的，他的存在本身就并不合理。并且处于婚姻关系的人类都对彼此具有占有欲的，你和一个机器人厮混这么久，多数人会把这视为背叛。”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李文元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阻止——你就没有怀疑过？还有别墅的每一个房间里都有摄像头，这种无时无刻的窥视你都能接受吗？” 佟初被她咄咄逼人的话激起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不安，她不由地将目光移向一旁，手也抓上了自己的胳膊。 “这——这些都是因为爱，李文元爱我。” “他怎么会爱你？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因为提供赞助而被实验室录入系统以示敬意的‘李文元’，但你从来没有见过他，你们连一刻钟都没有真实待在一起过，他怎么会爱你？” “他爱我。”佟初坚持道，“钱......这些年他给我花的钱都是真的，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提到钱，佟初就仿佛抓到了存在主义的救命稻草一样，她双眼放光，喃喃自语道，“他给我钱，他养我，不爱我怎么会养我呢.....” “如果我老公不存在，那么这些年都是谁在给我花钱呢？你口中那个什么研究所吗？” 郑文惠只是摇了摇头，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姐，你花不了多少钱的。” 她这话说的很隐晦，但佟初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郑文惠把她说得相当下贱，仿佛她过惯了穷苦的日子，所以目光短浅，又缺乏想象力，即使给了她黑卡，她却连简单的挥霍都不会。 更让佟初感到痛苦的是，她知道郑文惠是对的。 她平时不会出门，所以没有社交花销，也没有必要额外购置房产和车子。因为饮食习惯差异，她吃不惯上等食材烹饪的食物，为了保持身材又不得不管住嘴巴。别墅里家具一应俱全，即使一年买两件电子设备，因为没人分享，佟初玩两下就觉得没劲。衣服也是，买了只能在家里穿.......除了在母亲来要钱的时候发发红包，佟初常年处于一种无欲无求的状态。 但佟初不能承认这些，她承认了就代表着她得接受这些年被关在别墅里的日子她什么也没得到，她只是可笑的，可悲的，被不知道什么人像宠物一样关起来戏耍。这个时候没有社会人士为她的遭遇站出来，这时候就没有人提“人权”和“法制”了。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佟初冷哼一声，好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你们都看不惯我过上好日子——事实就是我靠着自己也可以嫁给有钱人，我也可以享受大别墅。”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 “你别少见多怪，有钱人有癖好的比比皆是，还有给老婆脚上拴上电击定位器的呢。为了让我老公高兴，我少点儿隐私怎么了？我以前睡在那个倒霉走廊里，还不是你们一家人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我什么时候有过隐私？” 过去他们两家挨在一起，挤在潮湿破败的楼里。起初她们是有各自的房间的，只是后来佟初家里多了一号人，长大后的姐弟俩自然不能挤在一张床上，于是小姨把大女儿的单人床安置在外面走廊上。 走廊是大姨一家人进出的必经之路，放了佟初的床让狭窄的过道变得更加逼仄。冬冷夏热不说，最主要的是着实尴尬，佟初不好脱衣服。大姨夫因为工作总是早出晚归，佟初也只好陪着苦熬着，等郑文惠的爸爸回来了自己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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