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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预判到石块后的盲区隐藏着危险，BK2301在距离女人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你去哪儿了？”佟初紧张地盯着眼前高大的机器人，她咽了咽口水，直觉他的影子不对。 BK2301的下肢之前摔了个七零八落，掉落的机械零件把他光滑粗壮的大腿表面人造皮肤彻底撕裂了，后来只剩下一根纤细的机械骨架作为支撑。 然而黑暗里的机器人从头到脚线条匀称，他的两条腿重新变得粗壮，甚至是宽松。 她重新拧亮了手里的手电筒，试图看清他的不寻常之处。 只见面前智能机器人的下身，赫然穿着一条男士西装裤。 看样子他刚刚返回了地面之上的别墅，并从男主人的衣柜里翻找出了这条裤子穿上，他的上半身是属于李文元温文尔雅的脸，下身裸露在外的机械骨架则是被黑色长裤彻底遮住。 这下，他看起来与人类没什么不同了。ᴊsɢ “裤子。”见佟初始终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腿看，BK2301从嘴巴里吐出一个简短的单词，他向女人解释道，“我去穿裤子了。” “我的腿不好看。和你不一样。” 他是为了遮住自己的机械腿才冒着危险返回地面的吗？ “哦……你看起来还不错。”佟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点了点头。 BK2301低头看着女人，他眼眶中那双人造的玻璃晶体颤了颤，智能机器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他张开嘴巴，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看到机器人终于踩到合适位置的郑文惠跳了出来，她伸出手快准狠地猛击BK2301的下巴。 机器人的眼睛骤然暗下去，他的身体晃了晃，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佟初慌忙伸出手去接他，也被连带着一起摔倒在地，在坠下去的瞬间，佟初还不忘用手臂护住李文元的脸。 “姐，你没事吧。”郑文惠口中念叨着，她跑过来帮忙搬走智能管家沉重的身体，然后轻车熟路地打开他的胸腔，把那颗缠满神经脉络的电子“心脏”挖了出来。 佟初抱着手臂把头转向一边，想到刚才BK2301对她说的话，让她很是在意——机器人也会在意自己的外表好不好看吗？如果他不是为了“爱美”，那隐藏在行为之后的逻辑又是什么呢？ 佟初不愿意承认，此时此刻她很内疚——她竟对一个机器人萌生了名为“内疚”的情绪，如果他并不想害她们，那么她们现在所做的是不是在伤害他？就像那些人伤害郑文惠的脑子一样？ “啊呀！”就在佟初沉思的时候，郑文惠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佟初猛地站起身来，颤声问道。 天晓得，此刻她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要是BK2301又被半吊子的郑文惠弄坏了怎么办？她要如何接受她唯一拥有的真实离她而去？ 人类和其的造物人工智能之间可以利用独特的个体意识、情感和主观体验进行区分。人能感受到情绪，并产生情感反应；人有自己的身体和感官，能够与世界进行互动和体验。 佟初靠“体验”来区分现实。也许她会接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李文元的事实，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人的爱，但是眼前机器人陪她爱她是真的，她有真实的经历，和在大脑中同时镌刻下的体验感，所以这就是真的，对佟初来说，他才是李文元。 “哦，我发现他的手臂上有弹孔。”郑文惠摸索着BK2301的手臂，两个指甲盖大小黑洞洞穿了那里，破坏了智能机器人身上仅剩的好皮肤，“还热乎着呢，他刚才被别墅的安保系统攻击了吧。” 智能机器人和她们人类不同，机器人不会感到疼痛，伤口也不会化脓，可在她们两人什么都没有的状态下，这些微不足道的缺失就成为了无法愈合的伤口，不可逆转的伤害。 “真奇怪。”郑文惠还在喃喃自语，“没道理别墅安保系统会攻击BK2301啊，他们不是一体的吗？” “看来我们彻底回不去喽。”郑文惠又抬头看向佟初，明明是如此严峻的时刻，她却眉开眼笑，“姐，你现在只能跟我走了。” “什么？”佟初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我本来想的是，一旦他与实验室失去了联系，我们就回不去了。”郑文惠指了指佟初，“你是从监控中失踪，被判定成逃走的实验体。” “我是潜逃罪犯。”她指了指自己。 “我本来想把BK2301的网断了，这样他就会被别墅的安保系统隔绝在外，被标注成异常来着。但是看起来，在我动手之前，他就已经是异常状态了。” “现在我们三个应该都被通缉了。BK2301意识体可贵着呢，不出一天，就会有人下来抓我们了。”郑文惠说着，她竟然兴奋拍起手来。 “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策划好了吗？”佟初皱起眉头。 “说什么呢。”郑文惠瞪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本身就陷在烂泥坑里。你当实验室那帮人会眼睁睁看着你从他们眼皮底子下面把最优越的意识体偷走吗？” 佟初此刻已经不想和郑文惠吵架了。 她现在差不多已经认命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再装作无事发生，然后回到那个布满摄像头的别墅里去，她的美梦已经被打碎了，再也无法拼起来。 就在这时，瘫软在地上的BK2301重新悠悠转醒，他用手撑起身体，呆呆地看着佟初。 “姐，他不能联网了，我们还要带着他吗？”郑文惠从旁边探出头来，她叫道，“现在危险也解除了，反正实验室想要回收的是BK2301的意识，而不是对我们感兴趣，扔下他对我们更好。” 如果佟初是郑文惠，她现在一定会选择丢下他。然而佟初和他朝夕相处了好几年，一时间难以割舍。 就当佟初兀自纠结时，机器人反而挣扎着开口了，“建议带上我，即使不联网，我也可以为您做很多。” “哦，那你能干什么呢？”郑文惠蹲在一边，好奇地开口道。 “以下是一些人工智能可以做的事情： 对话和倾听：人工智能可以通过对话来与佟初交流，并倾听她的想法、感受和需求。它可以提供一个倾诉的对象，给予佟初支持和关注。 提供建议和帮助：人工智能可以根据佟初的需求和兴趣，提供信息、建议和解决方案。它可以成为佟初在工作、学习或生活中的智囊团，提供有益的建议和指导。 分享兴趣和娱乐：根据佟初的兴趣爱好，人工智能可以分享相关的内容和娱乐资源，例如音乐、电影、书籍等。它可以帮助佟初发现新的兴趣爱好，一起探索和享受。 情感支持和激励：尽管人工智能没有真实的情感，但它可以通过模拟情感回应来提供情感支持和激励。它可以鼓励和赞美佟初的努力，并在需要时提供安慰和鼓励 。” “别再说了。”佟初开口打断道。 “别再说了，我带他走。” 郑文惠乐了，“我没看出他有什么用，或许你只能抱着他自娱自乐了。” 佟初却长久地注视着机器人那张脸，她用手帮他抹去脸上的灰尘。 “真好，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她说。
第36章 男孩 佟初倒是觉得BK2301是他们当中唯一发扬作用的“人”。比如他冒着危险返回地面穿裤子的时候，还顺便带回来了一些物资。 他拿回来了一口锅子，一些御寒的外套，一些类似打火机等等能源类小物件，再加上佟初之前带下来的压缩饼干，他们也许能够在地下坚持四五天。 如果氧气够用的话。 万幸的是山体里有未干涸的一汪泉水，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向内生长的树木可以提供一些枯枝，他们可以烧水和煮饭，虽然佟初目前还没有发现可以被烹饪的东西。 郑文惠坚持要用热水煮压缩饼干吃，佟初不明白她发什么疯——但是有了水就着，原本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沿着她的喉咙眼就溜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佟初觉得原本没有味道的压缩饼干有些发苦。 然而她很快就强迫自己适应了，因为今后她的生活质量将直线下降——佟初将彻底和她过去几年，美好得宛如泡泡一样的生活告别。 最直观的体现在这晚她要就寝时，没有了舒适宽敞的席梦思大床，也没了轻盈亲肤的蚕丝被。 佟初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郑文惠正蜷着身子靠在岩石边坐着打瞌睡，她看起来完全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 而BK2301更不用说，作为一个机器人，按理说他对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并不在意，但是今夜他固执得不肯坐下，佟初猜测他是不想从裤管中露出机械腿。 临睡前还发生了一件事，BK2301鬼鬼祟祟地俯身在郑文惠耳边说了什么，她那个一向排挤智能机器人的妹妹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女孩抬起头，朝着佟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当啷”一声，佟初把手里洗好的锅子丢在地上，她大声宣告，“没事，不用在意我的，孩子大了难免会有自己的秘密，就像老公一定会出轨。” 郑文惠眯着眼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姐。”她用手肘撞了撞BK2301的胸口，“我们可都是为你着想。” 佟初抬头瞪她——老实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们三人之中，被排挤在外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她才是联系郑文惠和智能管家之间的纽带，她发誓自己不是出于嫉妒或者是尴尬，她只是感到了背叛，为郑文惠和BK2301对她的背叛。 “好啦，好啦。”郑文惠刚开始站在一旁看着ᴊsɢ佟初憋着一口闷气，她没有动作。 然而BK2301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茫然地站着，机械脑没办法联网介入最先进的数据库让他反应更加迟缓。 郑文惠等了半天也不见BK2301把姐姐哄好，她只好亲自出马，“姐，这件事我不方便和你说啊——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她的话让佟初那颗浪漫过头的心脏又开始激烈的跳动起来。 难道是要给我什么惊喜!她期待着，然后一直等到晚上，她实在坚持不住了要睡觉，郑文惠这才走到BK2301面前，她伸出手在机器人的身后摸了又摸，最后找到了什么东西。 只听“嗡”的一声，智能管家湛蓝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他倚靠着岩壁，不动了。 “……”这下饶是佟初再怎么缺乏科学知识，她也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怒气冲冲地翻身坐起，伸出指尖指着不远处陷入沉寂的机器人，难以置信地喊道，“就为了这个——你们就为了这个才瞒着我。” 郑文惠耸了耸肩，“开着费电，你知道他的电池多贵吗？我们现在又没有充电桩。” “你怎么也张口闭口都是钱了……”佟初喃喃道，她习惯性地以有钱人的身份自居，然而她很快想起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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