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景睁开眼。 漆黑眸子里恍惚映出过去往事。 他讥讽一笑:“厉昀,你当真以为,我会不明白你讲的这些道理吗?” 英邦退出这宝地前,他父亲陈氏佑笙虽是话事人出身,是做过很多见不得光之事。 可那个年代,牛鬼蛇神乱舞,吃人不吐骨头。能饱餐一顿,都是从刀尖下舔下来的。 谁又比谁,做的恶少。 后社会正风之气刮来,首打一棒就是从他父亲着手。 陈氏不解。 出物资要捐钱,他从来都是第一位。 怎么到了割袍断席之时,却是拿自己开刀? 他们叫他黑.道头子,冲着他扔臭鸡蛋,许许多多曾经得过他帮助的人,把烂菜心叶子糊到陈宅门口。 温婉善良的母亲出街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小孩儿丢石头叫她恶霸情妇。 陈佑笙虽是魑魅魍魉之身,却对着百姓有着菩萨渡人之心。他能大刀斩恶除非,却不能对着这帮愚昧的底层做些什么。 那时陈裕景小,恰逢陈佑笙被奸人所害,只剩苟延残喘的父亲把自己召唤到身边:“我是没希望了,但你,你还有大把的明天。不要记恨,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去吧。照顾好你的母亲。” 然而陈佑笙一合眼,这家就散了。 黎荔就紧跟仙逝而去。 陈裕景脊骨硬,挨过命运这个坎,翻身之际第一仗,就是把那些落井下石之人齐齐送到监狱里面去。 能去的,拖家带口的都给他送进去。 不能去的,那就留着,他得保证他们活着,慢慢还完这笔账,再去见阎王。 不要记恨,不要记恨,弑父之仇都不记恨,那这骨气还拿来做什么。 更别说当初为了割席,他们把他这个唯一的亲生儿子,逼到了什么地步! 陈裕景虽没要酒,厉昀却也知趣的给他倒了杯进口饮料。 他握着杯口,凝着杯里光的散漫折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是浓重到抹不开的生死情绪。 “之前怎么欠我父亲的,如今就要怎么还回来。厉昀,我是大度,但也没大度到什么也不分。” 普度这生,也得这“生”,向着自己才行啊。 厉昀知他心里有道坎,跨不过去。 也是年龄相仿又情谊珍重,陈裕景才能略微敞开心扉同他讲讲这些话。 厉昀拍拍他肩膀:“行了,做兄弟的,懂你。” 两人一个沉默的喝了口酒,一个举杯到唇边,又放下。 手机铃声打破平静,搁别人的电话,厉昀在这种时候不可能接。 是洪曦凝的,他也就站起来,对陈裕景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着站到壁火边, “怎么?” 和逢夕宁分开后,洪曦凝就回了校。 宿舍的人给她难堪,嫌她张扬作祟的样子不像话。 洗衣服泡的水,故意给她加了蓝墨水进去。 洪曦凝直接找到始作俑者,把这咕噜乱七八糟的水给泼到那人脸上。 辅导员骂了她一通。 她站在门口,像个犯错留堂的孩子,耸耸肩,骂就骂了,还能拿她怎样。 厚脸皮,泼妇样,她又不是第一次当。 熄灯时间,她偷溜出来,给厉昀打电话。 “有没有想我啊?昀昀,我可是想你的很。”洪曦凝嬉皮笑脸。 厉昀贵客在,不能走。 他清清喉咙,“洪曦凝,咩事?” 洪曦凝靠着冰凉的白墙,“厉昀,我想走。” 厉昀不懂:“大半夜你想走哪儿去?” 洪曦凝抠着墙皮:“就想走了呗。你来接我好不好,我睡你家地板,不挑。” 厉昀说:“不行。还有一年你就毕业,老实待着。” 洪曦凝烦,她说:“那你陪我说说话。” 厉昀怕陈裕景等,于是直接拒绝:“那更不可能。我要挂了!” 洪曦凝难受,越想越堵。今日本就被这垃圾室友惹得不开心,她就想听听厉昀声音,“厉昀,先别挂!你猜猜,我跟逢夕宁说什么了?” 她说这话是吼,厉昀本来着急挂,手机拿离耳边,是以这听筒在空中跟空放没什么区别。 陈裕景听到逢夕宁的名字,一下子抬头。 这下厉昀是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 壁火熊熊燃烧。 洪曦凝见往日这说一不二的人,并没有果断的直接挂断,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求我啊昀昀,求我我就说。你要知道,当时我说完,逢夕宁脸上的反应可精彩了。”知道局面利自己,洪曦凝一下子就露出狐狸尾巴,摇得欢天喜地。 厉昀忐忑不安地看向陈裕景,显然他也在等着洪曦凝的后续。 厉昀知道逢夕宁和陈裕景这俩人之间最近闹了些矛盾,不然这老友也不可能大半夜不回家,在自己这儿待着。 逢夕宁的名字,是皇诏。 霸君在旁盯着。 皇诏都下了,他厉昀也不敢断然违旨意。 厉昀吞了吞口水,举步艰难、不情不愿地开口:“求、求你。” 抠墙皮的洪曦凝:“???”什么? 她不敢相信,接着继续试探,或者说,叫得寸进尺,“那你叫我亲爱的一声试试,快点。” 厉昀紧闭了闭眼睛,老脸丢进了黄浦江:“……亲爱的。” 洪曦凝他妈的一下就炸了。 “厉昀你个傻逼,你是不是在哪个女人床上耸。你一天没女人□□里那玩意儿是不是难受?”也就是背着自己跟其他女人上了床,他才会这么“听命”于自己,对自己服软。 陈裕景在场,厉昀也不好跟这人破脸对骂。 他囫囵,脸挂不住般直接催道:“别废话。你跟夕宁到底说了什么?” “是不是啊?你快从别的女人身上滚下来。” “我没有!” 陈裕景适时咳了一声。 他没兴趣听这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情况,是以插手打断。 洪曦凝听到陈裕景的声音,顿了下,“陈生在?” 厉昀手撑在腰上,极不情愿的说了句,“嗯。” “不是在别的女生身上啊?你不早说。”她转瞬开心,绕着发尾。 不过大半夜这两男人凑到一起,按自己对厉昀了解的那尿性,外加自己知道逢夕宁和陈裕景已经分手。 男人凑到一起疗伤,那还能干什么好事。 洪曦凝秉着Girls help Girls的心态,开始胡乱扯,“其实也没说什么。我就是和她讲了那晚我和陈生促膝夜谈,把酒言欢,顺便把我这个陪酒女的看家本领拿出来,把陈生哄得可开心了,当即就赏赐了我不菲的小费。” 还没说完,厉昀当机立断。 “喂!喂!怎么挂了!” 洪曦凝看着突然被断线的电话,不急着打过去。 她坏笑,洋洋得意。 有时候觉得自己这语言天赋真不是盖的。 擦边话玩的炉火纯青,这两大人物不多想才怪。 有人啊,要完咯。 陈裕景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啊? 是把场子掀了,还是把厉昀崩了?她可真想看看厉昀那货被人压制的样子。 想想都爽。 夜谈、把酒、言欢、陪酒女、哄人、小费,听听,这几个词组合起来,谁不会往暧昧分不清的方向去带。 有人笑。 就有人哭。 厉昀看着突然起身,把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一边往外大步走,一边伸出手,直接对着厉昀郑重的指了指的陈裕景。 男人脸色紧绷。 如果眼神能杀人,厉昀觉得,自己已经在陈裕景这儿被一秒钟千刀万剐无数遍了。 “厉昀,管管你的人。”陈裕景拉开门,留下一句杀伤力十足的话。 “哎我!陈生我!你别走啊,啊我这。”厉昀百口莫辩。 包间的门突然被男人狠狠关上。 厉昀现在,是做人也不是,不做人也不是。 连口齿都被吓得不清。 他狠狠吸了口气,罪魁祸首不能放,直接粗暴地按了电话过去。 男人暴躁的样子跃上电话那端道:“洪曦凝,我是不是叫你整日把嘴闭严些,你净给老子添麻烦!”
第67章 陈裕景一路开车到了逢夕宁楼下。 已经夜里十一点。 三楼的卧室, 早就漆黑一片。 男人熄了火,手搭在膝盖上不安急躁地轻拍。 该怎么说,自己当时只是简单的喝酒而已。 并没有洪曦凝口中说的那般暧昧。 夜色空濛。 这几日入了秋, 连带着星辰都躲进了云层里。 陈裕景把车窗打开,让寒冷的夜风吹了进来。 冰凉温度, 暂且安抚下他那颗不安的心。 等风吹够了, 陈裕景手肘放在车窗上, 修瘦掌骨半盖住脸,揉了揉眉心。 他笑骂自己,陈裕景,你多大的人了,不是十八, 是三十。 怎的还跟个愣头青一样, 油门冲动一踩, 就来了这里。 男人抬手看了下腕表, 时钟和分钟交替着走。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挺煎熬。 等吧, 再等等,等到黎明归来, 他就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到时候什么都摊开了来说, 总比堵在心里好。 然而晨光熹微, 还没等到逢夕宁从睡梦中醒来,陈裕景就被宗扬的一个夺命call给叫回了礼信去。 他咬牙不舍,实在忍不住,万分焦灼间, 最后还是给逢夕宁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谈谈。】 谈谈? 该谈什么? 逢夕宁看着手机里安静躺着的两个字, 在对着镜子洗漱。 等到冷水一捧,她彻底清醒, 想要按下删除键,试了又放弃,最后还是留它不管。 今日穿得装扮走成熟港风路线。 新的项目谈判,季岘交给自己做。 逢夕宁跟公司里新来的助理约好9点在商贸淳的公司见。 姜珊隔着老远对着逢夕宁挥手,“学姐,我没迟到吧。呜呼,幸好我早早骑自行车过来,出租车早就被别的上班族抢了,不然我铁定迟到。” 姜珊已经到了实习的阶段。 她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早早出来赚钱补贴家用。 起初也试着投简历去礼信集团。 毕竟当初逢夕宁能从一个行政助理飞步青云到总裁特助,在后来的学弟学妹眼中,也算一段荣誉奇迹。 有学姐在前探路成功的经验,学弟学妹们自然而然就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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