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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宇的声音不大，嗓音也低沉，就好像她平时助眠听的大提琴曲那样，缓缓地流在昏暗的屋子里。但是这些话流进她的耳朵里，立刻就变成了石头，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心上。 傅思齐吸了一口气，“知宇，谢谢你。我真的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是，谈恋爱不是那么简单的。很多事都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 宋知宇抿了抿嘴，“怎么就变了呢？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傅思齐笑了一下，“不是的。你或许没变，但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傅思齐了。就好像你那天给我买的 Timbits（甜甜圈球），我其实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宋知宇说：“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再给你买。” 傅思齐摇了摇头，“知宇，你那么聪明，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甜甜圈。” 她顿了一下，“还有，你说你喜欢我，可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从来没有来找过我呢？我不像你，我很好找。就算我在美国，只要你想，找到我，易如反掌。” 宋知宇急忙打断了她，“思齐，我，我找过你的，可是……” 傅思齐向下压了压手掌，“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还有，你知道在这五年里，我们之间隔了多少人吗？“ 她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你让我想想，三个？四个？这还只是我这边儿。你呢？我知道的就有一个 Jessica。那我不知道的人呢？是不是还有 Julia，Jenny，Judy，Jasmine……” 她一只手数不下了。“知宇，你和 Jessica 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刚分手。我做的就算再错，你也不能直接和她睡了吧？你这么做不就相当于往我心上捅刀子吗？换做是你，你会不介意吗？” 傅思齐说话说得喉咙生疼。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我不知道你，但是我介意。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你。当年，哪怕我已经发现你和 Jessica 睡了，只要你愿意来找我，再好好认个错，我就又会回去了。我等了你很久，可是你并没有来。” 傅思齐这几年练出来了，无论说什么，她的语气总是波澜不惊。 可是有时候，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宋知宇不敢看她。 他忍不住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思齐，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相反，我觉得自己很笨。你说得对，我有一万个机会可以找回你的，但是我前几年傻，什么都没做。等我明白过来，再来找你的时候，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他顿了一下，“Jessica 这件事，是我的错。刚分手那会儿，我不懂事，不明白你为什么走。我到处找你找不着，只觉得你心狠，咱俩处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丢下我跑了呢？我生你的气，喝酒喝多了，Jessica 来找我，我一时糊涂。听起来很流氓，但我和她就是纯走肾你懂吗？我真的不喜欢她。”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也不想骗你，回国以后，我妈是给我介绍过几个人，朋友里也有撮合的。我也不是圣人，最开始，我也出去约会过。但是见了她们，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好，就是总觉得差了一点儿什么。后来我明白了，她们都不是你……” 宋知宇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在老师办公室里认真地反省自己。 傅思齐看着他委屈的样子，有些心疼。 她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知宇，你别这样 。我当年做得也不好，也让你伤心了。我不是要指责你，是我语气重了，我给你赔不是。 过去那件事儿，没有谁对谁错。” 听到她缓和了语气，宋知宇神色放松了不少。 不过，傅思齐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是，就算没有这些外人，我也变了。你真的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吗？到底是当年的傅思齐，还是眼前的傅思齐？你，分得清吗？” 宋知宇垂下了头，“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也分不清。”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九月份，我在北京第一次见到你，你当时正在饭店外面和别人一起抽烟。其实，我早就瞅见你了。但是，如果没有人告诉我那是你，我都不敢上去认。”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抽烟没什么的，我也抽。我只是觉得你不一样了，变得更好了，但又有点陌生。不过，就算你不一样了，我还是想到你的身边儿去。” 他抬头看着她，“你们的项目原本不在我们的优先名单上。可是当我在 BP（商业计划书）上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只知道，我想去见你。我承认，我现在不够了解你，但是我可以补。我今天才二十九岁，咱们的未来还很长。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来得及。” 听了他的话，傅思齐想要再喝口水。但她抬起手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她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哑着嗓子说：“知宇，我嗓子疼，不能再说话了。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宋知宇似是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拉着你说这么多话。你是病人，要多休息。你等着，我再去给你倒点水。” 宋知宇匆匆地走去厨房，给她倒了好大一杯柠檬水过来，手里还拿着药盒。 他把新杯子递给她，“是不是又该吃药了？” 傅思齐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她心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是要再吃一片感冒药了。她伸出手冲着药盒勾了勾，宋知宇识趣地掰了一片药给她。 她就着水把药吃了。她拿起手机一看，都一点多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腿蜷得有点麻，一下子没站住。好在宋知宇及时扶住了她，她才不至于摔倒。她清了清嗓子，“那个，太晚了。我书房有床，你愿意的话，可以在那儿凑合一宿。” 宋知宇说：“没事儿，我睡沙发都行。” 傅思齐摆了摆手，“你就在书房睡吧。客卫的橱子里有新的毛巾。书房里，被子，枕头也都有。不过我今天用过了，你别嫌弃。” 宋知宇舒了一口气，“不会的。我不嫌弃你。” 傅思齐摇摇晃晃地走回主卧，宋知宇在两步之后跟着她。她使劲闻了闻屋子里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就是窗户开久了有点儿冷，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宋知宇见状，连忙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了。 傅思齐伸手摸了一把床单，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立刻扔下了身上的毯子，去浴室洗了手。然后她直接走去衣帽间，在斗柜子前蹲下，拉开抽屉，翻找新的床单、被罩。 宋知宇本来已经退到了她的卧室门口。 看着忽然跑来跑去的傅思齐，他有点不明所以，疑惑地问：“思齐，你这是要干什么？” 傅思齐的嗓子已经哑了，多说一句话都疼，“换、换床单。” 宋知宇恍然大悟。这屋子很干净，床品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她的洁癖症又犯了。 他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我来吧。” 傅思齐使劲咽了一口吐沫，哑着嗓子说：“你别管了。我自己换。” 宋知宇看着她蹲在那里，身子缩成又薄又小的一团。她的脖子细长，栗色的头发搭在肩膀上，从上往下看，仿佛是一颗又弱又倔的蘑菇。 他半蹲了下去，抱着她的小腿，像搬纸箱一样把她搬了起来。 傅思齐双脚离地的时候，她正在找枕套。她没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仰了一下，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宋知宇的身上。 她扭过头，用气声说：“你干什么呀？” 宋知宇没搭理她，把她搬到了床边的扶手椅上。不等她动弹，他就捡起了毯子，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你就在这儿老实坐着吧。我来给你换。” 她被裹成了个茧，扭了一下才站起来。宋知宇听到动静，看了她一眼，“我都说了，你就老实坐着吧，还起来干什么？” 傅思齐没管他，去餐厅的购物袋里拿了一包卫生巾，然后往客用洗手间走去。 还能干什么，她喝了那么多水，当然是上厕所呗。主卧的门那么薄，他又不识趣地站在那里，她也不能当着他的面用马桶。 傅思齐上完厕所，没有着急出去。她用清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因为刚刚洗完澡没有吹头，她的头发很塌，而且被枕头压得乱七八糟的。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女的。她是挺瘦的，但是她也没有胸。她是不丑，但是也说不上好看。 宋知宇，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她前一阵儿还看见一个公众号报道他爸宋光远，说他是科技先驱，技术致富开拓者。他家现在用美金算，也是妥妥的 billionaire（亿万富翁）了吧？宋知宇，总不至于看上她兜儿里那有价无市的仨瓜俩枣儿吧？ 她本来就头疼，想到这些就更头疼了。 她拿纸巾擦干了脸，带着剩下的卫生巾走回了主卧。 走进卧室，她有些惊讶。宋知宇现在干活意外的麻利。床单已经换好了，他一个人在换被罩。 他熟练地把被子放在新被罩上摊平，然后折住四个角儿。接着，他把被子卷起来转了一下，又翻了翻，居然就换好了。 傅思齐都不是很会干这些活，不靠阿姨的话，她每次都要钻进被罩里鼓捣半天。 宋知宇铺好了被子，又去套枕头。见她来了，他边拍打着枕头边说：“再给我两分钟，马上就好了。” 她伸手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不烧，她不是在做梦。 那肯定是他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真是作孽。 宋知宇把床收拾好了之后，又跑去厨房给她端了一杯水过来，“你要是晚上不舒服，就喊我。嗓子疼的话，就打电话。” 傅思齐点了点头，“嗯。谢谢。” 宋知宇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对她说了声“晚安”，然后就转身走了。 傅思齐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水杯和铺的平平整整的床，她挪动到了门口，忍着嗓子的剧痛，叫住了他：“知宇。” 宋知宇回头，“怎么了？” 傅思齐笑了一下，“生日快乐。”
第三十二章 ：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傅思齐刚毕业的时候，因为工作忙，几乎没时间运动。那会儿她吃的也很潦草，一天至少有两顿都是在办公桌的电脑显示器前吃的。再加上她怕胖，上班时每顿吃的都很少——不是三明治，就是沙拉。有时候她工作忙起来，一个麦当劳的早餐汉堡从早上吃到下午都吃不完。 但是，她那会儿身体倍儿棒。多伦多冬天最冷的时候有零下二十摄氏度，可是她还能每天坚持穿着套裙、踩着高跟鞋去交易大厅上班。那么冷的天，她居然从来没被冻病过。 不过，她这两年明显感觉身体没有之前好了。每次换季，无论她再怎么小心，都会生一场或大或小的病。小时候，她妈妈坐在家里看电视，总要拿个毯子盖着腿，说是有风。傅思齐那会儿不懂，明明窗户和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哪儿来的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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