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干脆把心一横,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等来了一辆车。 是个不算太大的小汽车,司机并没有停车,只是对着车窗骂了句: “乡巴佬!滚!别弄脏了爷的车。” 美貌从来不是免票的通行证,而是祸起萧墙的诱因。 梁月盈没有放弃,边走边等车。既然已经从地狱里爬了出来,就再没什么,能让她灰心丧气。 终于再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又遇见一辆。 不是小汽车,只是一辆黄包车,停在梁月盈跟前。 “您能载我去城市吗?但是我身上没有钱。” 黄包车师傅,对她并没有丝毫兴趣,甚至让她出卖肉体、换车费的兴趣也没有,甩开大脚掌,直接拉走,给她留下一路尘土飞扬。 梁月盈走得很累了,坐在路边的石子上休息。 大概是她凄惨的命运感动了上帝,上帝终于送了她一辆免费的车——虽然是驴车。 “您能载我去城市吗?我身上没有钱。” 赶车的老人厚重的眼皮翻了翻,已经挥了鞭子,梁月盈没办法,厚着脸皮跳了上去。 老人没办法把她推下去,梁月盈内心很不安,她发誓她赚了钱,一定会补上这份车费。 曾经她在街上看见流浪汉,也会给钱的,这就当她道德绑架这个世界的善良。 抵达城市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梁月盈从车上跳下来,老人低声暗骂了几句,她听不太懂,没有钱付车费,只能落荒而逃。 成功从郊区挪到了市中心,她本来应该是高兴的,虽然这个时候教会医院早已经关门了。 但她却提前预知到了恐惧,因为她的眼睛开始模糊,模糊成一团黑线,眼前只有零星的光斑,连周围的建筑物都看不清。 梁月盈用力甩了甩头,这是眼睛受伤之后的后遗症,她凭借记忆,前面50米远的地方,有一个长椅。 她觉得她可以走到那里,如果不被奔驰而来的小汽车撞死的话。 也许明天天亮,她的眼睛会再次好起来,眼下除了祈祷,别无他法。 护士已经做了她该做的,梁月盈没有埋怨。 她会捡起这份工作,然后一边赚钱,一边慢慢给自己治疗。 眼睛失去了作用之后,梁月盈没有放弃,虽然不管竭力睁大,还是眯起来,都只能使视线变好一点点,无法恢复到受伤前的正常水平。 耳朵变得异常灵敏,除了呼啸而过的黄包车,还能听到行人咳嗽和谈话的声音。 没有导盲犬,没有盲杖,找不到盲人路,开始走得几步还算正常速度,后面便开始恐惧,每走一步都像个树懒。 沪上作为最繁华的城市,小汽车鸣笛声越来越多,汇聚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梁月盈无处可躲,有一双温柔的手臂抓住了她,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保国话,然后拉着她一起过了马路。 她连声说“谢谢”,对方已经走远了,记忆里这里有张长椅,梁月盈摸了摸,附近是垃圾桶和路灯。 路灯旁,果然有张长椅。 也许会有流浪汉和流浪狗欺负她,或者遇见顽劣的小孩,种种设想闪过脑海之后,她的厄运也许在监狱行中已经用完了,所以并未出现那些可怕的事情。 反而身边一阵脚步声之后,是老妇人操着一口生硬的吴语,跟她打着招呼: “为什么坐在这?等夏天过完了,这里会变得很冷。” “嗯……谢谢你。”梁月盈回之以家乡话,“我来这里找工作。” 就算不暴露自己眼疾的事实,只要对方不是眼疾,都能看出分毫。 梁月盈只是害怕陌生人知道自己羸弱之后,取笑已经无所谓,会对她造成更多身体上的伤害。 “可怜的孩子,这条路走到底,有教堂,你可以去那里领取面包和过夜。” 老妇人不停的念着阿门,十分同情这个女孩的遭遇,都已经是流浪汉了,还顾及着自己的体面和自尊。 不过这也是好事,那种彻头彻尾放弃治疗的流浪汉,才是社会的毒瘤。 梁月盈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有一瞬间,突然想跟妇人借一个硬币给宋子美打电话,请闺蜜汇一些钱来。 但她那被监狱行训练出来的戒心,还是终止了这一想法,谁知道借到了这枚硬币之后,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作为感谢。
第287章 求职,四处碰壁 晚上有风,吹着吹着天就亮了,她似乎在椅子上坐着睡着了,又似乎没有睡着。 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光明。 整个城市跟着人流和黄包车的运行,开始缓缓苏醒。 街道上有零星穿着长袍马褂的男人,步履匆匆,梁月盈重新看清楚了周围的景物,余光瞥到脚边躺着的流浪汉,吓得她捂住自己嘴巴,险些尖叫。 小心翼翼的起身,从流浪汉的身上迈了过去,看着路边的指示牌,往公共厕所走。 她没有像样的西装和裙子可以去面试,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找第一份工作时的情景了。 但至少把脸洗干净,也是对面试官的一种尊重。 在公共厕所里洗了脸,里面很干净,比从前在江北时,贫民区里的别人家还干净。 洗干净脸,出了公共厕所,沿着路边的指示牌走,教会医院在城市中心的地标建筑。 才进门就被安保拦了下来,“请出示证件。” “你好,我是来这里面试的。”梁月盈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想着措辞。 “邀请函。”安保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过来这边的时候,遇见点麻烦,没有邀请函,但是我在江北大学堂读过书。” 梁月盈的解释,在安保那里,显然不过关,就算院长来了也得刷工作证。 不然哪个被开除的员工,突然想报复医院,抱了颗炸弹进来。 毕竟不定时的裁员,并不会通知到每一位安保。 而安保也没有兴趣询问这位陌生的女人,到底遇见什么样的变故,没拿到邀请函。 “是这样的,我请求见面试官。”梁月盈道。 安保充耳不闻,既没有理她,也没有驱赶她。 安保很忙,不需要在这样的投机者身上浪费时间,毕竟,这样大的医院,每天有无数拿着假文凭的人,企图在医院里坑蒙拐骗。 “麻烦您,给面试官打一个电话。” 梁月盈的这一请求,对方依旧置之不理。 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大厅处转圈,耳后的声音很熟悉,她迅速回头,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准备上楼。 “您好,请稍等一下,我是梁月盈,不知贵医院还招不招医生。” 安保见她要骚扰主任,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允许她挣扎分毫。 梁月盈又踢又咬,在训练有素的安保面前,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医生!我来时遇见一些麻烦,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主编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放开她。” 梁月盈珍惜机会立刻跑了过去,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没有毕业证和文凭,但我可以接受实战考验,若是不能诊断,您不妨再辞退我。” “不管遇见什么事,你自己看起来都不是十分健康,我又怎么能信任你,去治病救人?”主任开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梁月盈再次道歉,又深深鞠了一躬:“我的身体没有得到恢复,是手头拮据,不是医术不行。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没办法为自己找借口,因为是她在求对方。 “要面试,去走正规流程,先预约,填申请表再说吧。”主任说完,准备叫属下带她去填申请表。 人群中,有眼尖的同事,已经将她认了出来,提醒道: “主任,我看她上过通缉令。她好像进过监狱,有过前科。” “嗯。很好,没有文凭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医院不要有前科的员工。”主任点了点头,冷冷道: “谁知道你入职之后,滥竽充数,会不会旧疾复发,害她接诊的病人。” 上电梯前,不忘嘱咐身后的安保:“以后请不要让她,再踏进大厅半步,真是想钱想疯了!监狱里要是有好人,这世上就没坏人了。” 梁月盈被拒绝了,还不至于灰心丧气,只是觉得遗憾。 这个地方既然不欢迎她,她便不会再来了,她没有时间和精力能够浪费。 而且,她要在天黑之前,帮自己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她有知识有文化,不相信自己会找不到工作。 然后在这一天结束之前,她又陆续面试了无数家,被拒绝的理由大同小异。 “我们不要有前科的员工,我们很怕公司被一个杀人犯,或者经济犯盗取。” 那一刻,梁月盈似乎看清了一个事实,任何一份体面的工作,都不会要一个进过监狱的人,这是她永远的污点。 她在黄昏时分赶到教堂,准备在这里过夜的流浪汉排成长队,恰好排到她是最后一位,在她身后的人都拒绝了接收。 跟着牧师走进大厅,随处可见打地铺的人,这和监狱里没什么两样,区别在于这里可以随便出去,也是大家挤破了头想进来。 还有这里不分男女老少,流浪汉的旁边可能就躺着一位老妇人。 梁月盈的内心充满感激,不如那些流浪汉专业,拾荒时捡到了被褥,她只是靠着墙壁,外面的天还未完全黑,但教堂里很黑。 她的眼前又开始模糊,只要在黑暗的地方,视力都会极速下降。 坐在角落里,断断续续的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 “就算在监狱里待三天,都会与社会脱节。我们公司收了这样的员工,竞争对手怎么想?其他同事怎么想?我们的客户怎么想?” “与社会脱节最大的表现,就是不能够再次融入这个社会这个环境,引发的最大危害,就是再次犯罪。” …… “明明有很多干净新鲜的肉可以吃,非得吃一块从下水道里面捞出来洗干净的肉。还得赌运气这块肉有没有变质,吃了会不会拉肚子。何必呢?” …… “做坏事只有0次和无限次,大部分服刑人员都不值得被信任,垃圾就是垃圾,狗永远改不了吃屎。” “是好员工都死光了,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做这份工作?这世界上三条腿蛤蟆没有,两条腿的正常人多的是,为什么要选一个有前科进监狱的社会渣子?” ……
第288章 当生存成了头等大事 梁月盈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耳朵,类似的话听了太多,也重复了太多,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社会的渣子。 随便持枪伤人,的确就是不对的吧。 因此还导致别人抑郁了,她就是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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