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姐妹二人长得极像,即便说孩子是月华的,但从长相,也不会因相差巨大,惹人怀疑。 其实即便相貌南辕北辙,这世上也多的是,跟妈妈不像的女儿。 宋世山的枕边,有了新人。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早该知道,他不会在原地等她。甚至,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在原地等她。 娘亲、女儿、宋世山、章锡成……谁都不会,她注定孑然一身,孤独一人。 她对女儿万千美好的设想,都是一场泡影,要看月华如何教导。 她的确想让女儿独自自强,但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若月华执意将她的女儿教导成,依靠色相,游走在男人之间,成了万人迷,钓金龟婿,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只管生不管养,就无权干涉别人怎么教。 将那份报纸搁置在书桌上,听着外面雨声嘀嗒嘀嗒,一直滴漏到黄昏,才见他身影,从一片雨雾中走来。 宋世山那样的活阎王,都能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妥协,娶梁月华;那么章锡成逼不得已,娶温银妮,她应该原谅,虽然很难做到。 “离了?”她倏然开口询问。 章锡成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直白,以为会婉约几分。 便道:“我才叫管家去倾点银钱,给她一笔银子,就放她走。” “拖么?”她只觉自己已经够卑微了,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找借口和托辞了。 “时间到了。我说给你一天的时间,就一天。” 她能容忍宋世山抱得美人归,不能忍受章锡成左拥右抱。 如果男人注定都是一个样,她也不寄希望于下一个了,一个人过日子更好。 她只需要健全的律法,保证妇女和儿童的合法权益,并不需要男人作为依靠。自己强大,比男人可靠多了。 “也许双雁说得没错,离开宋世山,下一个男人没有他的缺点,也有别的缺点。我自己不是十全十美的,也不能要求完美无缺的人。” 是她太傻,以为宋世山的优点,自己不需要,他的缺点,自己无法忍受。 换一个男人,即便金无足赤,若是缺憾,能够忍受。优势,又恰好是自己需要的,便是妥善。 “我不想听见他的名字,尤其是从你口中提起。要是那么舍不得,你何必来?跑这一趟?”章锡成也有些心疼,心痛于她的不信任、不理解。
第299章 穷人才需要娶妻 若不是担心她的身体,他大可以在戏班子,将温家的事都处理完,再过来寻她。 可他一刻钟也等不了,既想她,又舍不得她,想早早的回来哄她、陪着她。才叫了得力的徒弟,去处理温银妮的事。 “你身体差,是给宋世山生孩子,落下的毛病,又不是为我造成的。我早叫你不要生,可你不肯听。” 说服自己,也颇费了一番功夫,他都舍不得跟她发脾气、倒苦水、诉委屈,内部消耗了情绪,哄好了自己,再来哄她。她还不满意,苦苦相逼。 “小产身体就健康么?”也是,梁月盈忽地自嘲般笑了,是她下贱,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没长心,不避孕,怪的了谁? “可惜,男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没有损失。我就要万劫不复。” 不能十全十美,不能预知未来,不能心细如发,就是她的错。哪怕她只是个普通人。 “怪我来了?是我不该来。可你已经娶妻,为何又让月华送信?” 哪怕再喜欢,也不能破坏别人家庭,这是她做人的底线。不能对不起爹娘的栽培,和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做皮肉生意的,管的住,还饿死了呢。”章锡成觉得自己很冤枉,他管住了,不是也与她离心? 罢了,太多的话,她也不想多说。 “天亮后,我会离开。” “阿月,你听我解释!”章锡成听见这话,顿时有些急了: “当初我被困在北疆,温家原本是不打算管,我也能理解。逃生时,不戕害对方,已是道德高尚。当然都是自扫门前雪。是温小姐假孕,逼温老爷和温夫人收留。我不能坏了她名声,才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这些话,我不想听。我腿很痛,眼睛也涩,身体非常不好。若是身体好时,你说这些,我可以分辩一二。现在,我只想安静。”梁月盈没在赌气,倒是下定决心后,想通了的平静。 爱一个人,大概就是,她飞蛾扑火一般的奔向他。不是因为他会对她好,而是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不想错过他。 如今已经错过了,不想怙顽不悛。 “你现在别说话,我可以坐在这里,待到天明再走。你再说一句,我现在趁夜离开。” “你也讲点道理好不好?你是想逼死我。”章锡成因了解她的脾气,遂是不敢再多说一句。恐她冲动之下,真立刻动身。 两个人,一个在屋内长条木制板凳上坐着,不说话、不动、不吃食物、不睡觉。 一个倚着门框站立,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阿月,不管怎样,现在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这条板凳硬,也不知她是在哪儿踅摸的。平时练功用的,底下没毯子,背后没垫子,他都没坐,光是看她坐在那儿,都替她累的慌。 “我挽留,你不肯。你要走,至少告诉我,你去哪儿?” 告诉他去哪儿?再让他找来,不休不眠,纠缠到底,至死方休么? 她不想跟他剪不断,理还乱了。 章锡成没有得到如愿得到答案,只看见她唇角泛起似有若无的苦笑。 无意间瞥见桌上的那份报纸,看见宋世山女儿的照片,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后悔了是么?你打算回到他身边去,与他父女团聚?” 他的语气,莫名激动了起来。 “阿月,你为什么这样固执,你就不能为我想想?沈杏初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最得力的徒弟。我希望你们和睦相处,却不强求你受委屈,还把她弄走了,你就不能为我牺牲一点么?我可以一退再退,但你能不能,不要苦苦相逼。” 未知全貌,就私自下定论。果然,他们在彼此心目中,都是这样不堪。 “就算我想回,我还回得去么?”何况,她也不想回了。 只知道,这间章锡成的私宅,她也不能按计划,待到天亮了。 “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理解你的处境,也盼着你好。” “你通情达理的结果,就是我再一次失去你,我觉得我会高兴?”章锡成吐出个烟圈,心底终是失望了,心痛了太久,好似麻木了,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那么在意你,你想回,就一定能。他比我强。” 烟雾缭绕中,让她莫名想起宋世山频繁抽烟时的样子。明明离开了帅府,仿佛瞬间又回去了金丝做成的笼子,更是让她讨厌了。 屋外,有管家过来禀告: “章先生,您妻弟和大舅哥,温家的两位少爷来了,具都是您太太的哥哥。” “什么太太?都给了放妻书还太太?”章锡成咕哝了一句,肆意掷下烟蒂,一点猩红,很快淹没在雨珠滴落的水洼里。 抬脚迈了出去,已有仆人,递过来一双靴子,细心周到道: “先生换双靴子吧,外面又下了雨,小心沾湿了鞋袜。回头着凉,耽误登台。” 章锡成没有接过那双靴子,甚至无视了屋檐下的伞,只身走进雨雾里,喁喁道: “老婆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鞋袜。” 这话落到管家耳朵里,不知先生跟太太产生了什么龃龉。只当是外室这狐狸精撺掇的,温小姐闹了和离,章先生心情不快,才这样说。 下人们不自觉对梁月盈微微侧目,一心向着雇主,便都见风使舵的、没给她个好脸色。 梁月盈犹如芒刺在背,更是坚定了自己离开的决心,这次选择,果然不会再错了。 看着下人这般知冷知热,想必也用不到自己,她也能放心了。 穷人才需要娶妻,充当免费保姆。有钱人有这么多佣人、老妈子,全然不必跟一个女人绑在一起,一辈子指望那一个服侍。 “什么事?”待到章锡成走到那两人跟前,温家兄长,率先发话了: “锡成,我妹妹从回去就开始哭,怎么了?” “所以呢?你们是找我问责来了?”章锡成可不会惯着他们,从前跟温银妮的婚姻,有名无实的时候,都不愿给温家人提供情绪价值。 何况现在劳燕分飞,更是都得给他边儿去。
第300章 当利益至上,一切就变得格外简单了 “不是,不是,若是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温兄比温银妮现实的多,也理智的多,不会做有损于自己和温家利益的事。 “我家小妹就那个脾气,成亲之前,我们温家,也没把她伪装成贤妻良母,都是实话实说。大婚那日,也请你多担待,那时候你是答应好了的。说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海纳百川,不会跟一小丫头争锋相对。” 章锡成没那个兴趣,对于旁人的指责,拼命自证。 正一肚子火没处撒,直截了当道: “这些话,温银妮天天说,日日说,夜夜说,我耳朵已经快摸出茧子来了。就不必你们再多重复提醒。要是没点新意,就闭嘴。有什么别的事,赶紧说。没别的事,就闭嘴。” 温大哥大概没料到,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章锡成只是在风月场上浸染久了,喜怒不形于色,不爱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精力,多数时候当没看见。根本不是泥人,不能任由他们捏圆搓扁。 既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是给小妹出头的。奔着利益来的,自然得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始终态度良好,语气和缓: “是。打是亲骂是爱,小妹在意你,难免想跟你撒个娇。这是闺房之乐,你就不必跟我们说了。她若是不喜欢你,当初又怎会下嫁?” “是么?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看结果。”尤其在他们梨园行,戏迷不会在意他练了多少年功,只会看他在台上,能不能立得住蔓儿。 “若你们觉得这种滋味很享受,可以啊,我现在就雇两个佣人,拿着大喇叭去温宅,天天广播,你们温家全家,今天又花了我多少钱,必须对我感恩戴德。” 反正温家目前在沪上的宅子,也是他出钱建的。就这么大咧咧的过去,也不算私闯民宅,充其量等于回自己家。 “也别谈什么下嫁还是高嫁,既然你们温家在我身上押宝,觉得我是潜力股。那我成长了,我身边的女人、我的妻子温银妮,没有成长,还在原地踏步。就算我没有旧相好,也不会再要她了。” 什么男人会尊重、感激、珍惜,陪他从艰苦岁月里,一起奋斗出来的妻子,都是假的。男人的事业、头脑、魅力值都在不断增长,女人不仅不跟上脚步,还在脚步踯躅,甚至还退步了,越活越回去了,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和残花败柳。不管她是为了家庭妥协,还是为了孩子牺牲,都活该等着被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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