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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为自己不值。 漫说没得到宋世山的垂怜，就算他对自己爱的死去活来，也不值当拿她一双腿去换。 “姐姐，我不会再去执迷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了。” 如果幻肢的痛，还不足以让她清醒。 那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求而不得，也险些将她击垮了。 与其一直向负心人追问“你是否爱我”，纠缠“我怎样，你才会爱我”，不如抓紧手上的利益。 “我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想要跟他破罐子破摔。” 什么人没了还要钱有什么意义，正是因为没有了人，才更要把钱牢牢攥住！ 梁月盈没理会她的自我剖析，立在一旁的时灿，已早早的跑过来。 “你不在她身后站着，不帮她推轮椅，她怎么回去？” 时灿回头瞥了一眼，自己方才站过的位置，眼睛亮闪闪道： “小姐，若是三姨太出国装义肢，我就可以回小姐身边了吧？” “自然不行。”梁月盈一口否了。 随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 “我有我的打算，你们这些当初陪嫁过来的丫鬟，不能都放在一处。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去见见世面，难道你想一辈子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就像鸡蛋不能放置在同一个篮子里，免得有了磕破，玉石俱焚。 “一辈子守着小姐，也没什么不好。”时灿小小声抗议，碎碎念道： “小姐何必管她，她跟二姨太不同。二姨太满眼都是自己的利益，三姨太则爱大帅爱到了骨子里。没有爱，宁愿去死。你能救她一时，难保她哪天想不开，又回去当人肉靶子，还会出卖你，把你算计大帅的事，告诉他。” 回头宋世山准回感叹一句：在老婆眼里，自己的小妾都比他重要。 “我不在意三姨太怎样，是不想让你错过这个机会。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通知。祖国沧桑巨变，再过二十年，不知会怎么样。若你将来混的好，别忘了一起到江北的梁家人，拉扯她们一把。”梁月盈不以为意地垂下眼睑，指腹无意间敲打车窗，语气却严肃了几分： “当然，若你混得不好，我也会叫她们扶持你。”
第157章 自己绿自己 见时灿一脸严肃，立即换了轻松的口吻： “安心。以后若你出人头地，保不齐哪天我会去投奔你，也要借你的光。” 时灿听着这天方夜谭，只觉小姐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满腹心事地回到三姨太轮椅后面，仍旧想着落叶归根，不愿离开故土。 沪上回不去了，总不能连祖国都在梦里。 梁月盈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好在出门的早，没耽误上课。 理论课临时取消了，才进到实验室，宋子美便迎面走了过来，神色凝重道： “阿月，这里有你的书信。” “是上回我们治病救人，有得了鼠疫康复的患者，写得感谢信吗？”梁月盈伸手接过，看见上面写着寄信人[羊城]的字样，只觉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是……？” “章老板似是料到，你被宋世山监视了，出入都不方便。又知我是你在江北惟一的朋友，故而将信寄到了我这里。”宋子美点了下头，印证了她的猜想。 “你别多心，我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我运气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梁月盈握着那封信，与她两个人，一并在实验室后排，贴墙而立。 小声交谈道：“我一直是捧章社活跃的几个戏迷，有幸在章老板去北平演出时，砸了不少金银珠宝，去后台探望过他一回，说过两句话。” 梁月盈只觉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呼吸变得很沉，不自觉中，霞飞双腮。 “阿月，我不确定他写了什么，所以拆开看了一下，希望你不要怪我。”宋子美小声道。 梁月盈摇了摇头，迫不及待拆开那封信，甚至不能等到下课。 当然，这封信也根本不可能带回帅府。 “子美，我也很庆幸，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备？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章老板在信上说，若是为我带来不便，十分抱歉。若不愿因送信招致祸端，依然很感激。”宋子美因着嫉妒，心底的酸涩一闪而过，随后便被巨大的喜悦填满。 章老板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跟他在戏台上，和报纸上一样。 “阿月，我是借了你的光，才能得以与章老板，有更多的羁绊。” 梁月盈温婉一笑，看向她的神情，带了些许复杂。 感激的话说过了，便渗出了担忧： “子美，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你不会。”宋子美坦言道： “阿月，你放心。章老板只是生活的调味剂，这样璀璨的星宿，我喜欢很多，他并非惟一。就像我很喜欢东坡的诗词，不代表我想做他第三房小妾，远远看见欣赏就够了。若是能为他做些小事，乐意之至。” 梁月盈心底暖暖的，似放心了不少，摊开那等书信，就见上面是章锡成的字迹： [阿月，收到你的来信，不胜惶恐。只我身体有恙，怕照顾不好你，不敢轻易许诺。若你不嫌弃，我会于下月末，在江北江边，等你赴约。] 梁月盈捧着那封信，心脏一阵狂跳。 “锡成生病了么？” 若他好好的，她兴许一拖再拖，还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可知晓他生病，便是一刻钟也等不了，恨不能立即飞到他身边。 喃喃自语道：“他怎么会生病？他身体一直很好。若是连他练武生出身，都没能躲过去。那一定是很严重的病。” “阿月，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宋子美看出了她的担忧，进一步安慰道： “章老板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多年到处跑码头，都闯过来的，不会有事的。” “我怕没人在他身边照顾他。”从前憎恶过，也羡慕过沈杏初。 如今，宁愿有个人在他身边妥贴，哪怕是他的小徒弟。 “子美，我要跟宋世山离婚。” 她不可能顶着人妻的头衔，让锡成成了第三者。 “早就该离了，是我不够果断，愣是拖到了现在。” “阿月，宋大帅他不会答应的。若是让人知道，他被你甩了，让他的颜面往哪儿搁？男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北方男人。”宋子美与她一起担忧。 不忘替她出着主意：“不过，你要是能激怒他，或者设计他，让他给你一纸休书，保不齐他能同意和离。” 宋世山那样霸道强势，抛弃别的女人，可以；被个娘们甩了，不行。 梁月盈咽了咽，确有几分理不出头绪。 给他戴绿帽子，他不会休了自己，只会剥了她的皮，吸干她的血，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往他身边安排美色，让他喜新厌旧？可女人跟走马灯似的，往他身上贴，只见他三分钟热度，也没见他对谁长情。 忽地福至心灵，梁月盈想到了小妹妹。 很快，寻了信笺，给她写了一封书信： [月华吾妹：若你还想要他，我可以帮你。但是让他喜欢上你，还是拿你当我的替身，我没法掌控。只要能让他放我离开，余生不再为难，我愿与你一起努力。若你不愿，可当姐姐没写过这封信，愿你一切安好。] 梁月盈写罢，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有些犹豫道：“我自己都接受不了的男人，却要让妹妹跳火坑，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称职。” 宋子美握了握她的手，倒是并不这么觉得：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没有什么好不好，只有合不合适。若是月华就喜欢这样的，那对她来说，哪怕是负担，也是甜蜜的负担。” 实验台前，已有同学陆续上去，争当教授的助手。 宋子美终是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阿月，你跟章老板……？” “是。子美，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昔年你请我去听戏，锡成半路撂下戏台，就是去堵我。”梁月盈将信笺折好，塞到她手中。 拜托道：“如今，我邮不出信笺，只能请你帮忙。将这封信，给我小妹妹邮出去。” 随即，将梁月盈的地址告诉了她。 “我能理解，你的身份非同寻常，章老板又树大招风。”宋子美抿了抿唇，还是接了过来，塞进口袋里，又十分可靠地拍了拍： “阿月，你放心。”
第158章 不是过错方，却净身出户 梁月盈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莞尔道： “子美，大恩不言谢，若将来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 宋子美摇了摇头：“我帮你，本就是不图回报。换了别人，就算给我金山银矿，也不值得差使我去冒这个险。”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若是宋世山执意不放你走怎么办？” 梁月盈的目光逐渐冰冷，狠厉了几分，道： “那，我就跟锡成私奔。”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虽说当初是自己决定嫁入帅府，但只有结婚自由，离婚不理由，一样等同于封建包办婚姻。 “阿月，我支持你。我们要跟旧式封建家庭，男权至上抗争到底。”宋子美跟她同样受过新式教育，很赞同她的想法和决定： “又不是离婚跟他财产平分，他是婚姻过错方，你净身出户，凭什么不行？” 跟宋世山谈“凭什么”，无异于对牛弹琴。 事到如今，她想的已经全然不是自己的安危得失，而是她的陪嫁丫鬟，不能一并带去羊城，都能托付给谁。 还有她的孤儿院，同样将她绊住了脚。 几日后，选了清朗的天气。 梁月盈问诊归来，没有回梁宅，而是先去了趟教会医院，找到了上回医治鼠疫时，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洋人医师。 “前辈，我想将孤儿院托付给您。”梁月盈很快说明来意。 “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唤作伊莱沙伯的中年女子微微惊讶，倒是听说过这位异国的皇后，创办了一所孤儿院。 因着钦佩这样的善举，也曾数次为她祷告，求上帝祝福荫蔽她的慈善堂。 “如果梁小姐需要帮忙，我可以抽空过去探望，在医院不忙的时候。” “不是。”梁月盈进一步解释道： “是我，准备离开江北，这些孤儿院不能没有背景和靠山。” 她跟伊莱沙伯并非最为熟识，只她的背景最为显赫。 作为法租界领事馆大使的女儿，夫君又是扶桑军官，将来一旦有事，就算宋世山牵连无辜，要拿她的孤儿院开刀，也不敢跟洋人开战。 他不把那些老弱妇孺放在眼里，也得忌惮孤儿院背后的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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