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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穿晚礼服。” “我夫人穿什么，明日在江北，什么衣衫就引领潮流。”宋世山笑笑，已与她一同入了座位。 梁月盈这时候才发觉，对面，坐着伊莱沙伯。 “太太。”她几乎脱口而出了句。 伊莱沙伯和煦笑笑，并未与她多作寒暄。 江南督军刘振瑞主动跟宋世山碰了一杯： “因着公务，初到江北，全赖宋兄照顾，为贤弟行方便。” 即便比宋世山年长几岁，还是自降身价，唤了他一声宋兄。 尽管刘振瑞将杯檐压低，宋世山还是一点面子不讲，连举起酒杯都省了。 就像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说出来的话，也是无比难听： “上次我的副官去章家班逮人，是你把那戏子救了。坏我好事，我这个仇还没找你报呢。” “早闻宋兄嫉恶如仇的性子，数年未见，还跟从前一样，年轻气盛。”刘振瑞脸色有些难看，不是软柿子，自然也不肯轻易服软： “只是宋大帅才跟北疆大帅杜岳林有了龃龉，再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树敌太多，恐怕不好吧？” “吓我啊？”宋世山故作惊吓，随即爽朗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目光定定，望在伊莱沙伯身上： “别说是各省督军，就算是洋人，我也不放在眼里。” 说罢，拿起桌上的餐刀，插进桌上的中式糕点上。 “妈了个巴子，谁要是再敢插手老子的家事，我就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第162章 只要能离开我，让你干什么都行？ 伊莱沙伯感受到这个异国男人的火气，想起梁小姐曾经说过的，她这个丈夫，跟外国绅士不太一样。 难怪不能将孤儿院托付给他，保不齐这个土皇帝，有可能在孤儿院直接选妃。 毕竟过去那些选进宫去的秀女，大的及笄之年，小的不过豆蔻年华。 正欲起身，已被扶桑军官丈夫按下了手臂。 随即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笑里藏刀道： “宋司令，你们国家有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我夫人善举，跟您夫人是朋友，所以接管了孤儿院。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也是小事。您何必因着这点好事，又是小事，弄出这么大阵仗。” 宋世山听出了他的威胁，嚣张跋扈却没收敛半分： “你们跑到我的地盘作威作福，还要我好酒好菜招待？是不是把我这江北当菜市场了，谁都能来进进出出。可别忘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若扶桑人不说，他还想不到找他们算账。 扶桑军官知晓宋世山一向不是那、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天生骨头硬，吃不了亏。 不敢跟他硬怼，便只说： “宋大帅言重了，回去后，我一定会跟夫人，再慎重商议一下，以后约束好自己家人。” 这是个疯子，给他惹恼了，真能不管不顾，跟自己同归于尽。 梁月盈薄唇紧抿，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她偏头瞪着他，压低了声音：“宋世山，你到底想怎样？” “这话该我来问你。”宋世山难得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从未像此刻这般认真。 刘振瑞见洋人都熄火了，自己那点地盘和小胆，已无法支持他继续顶烟上。 今天不放点血，光耍嘴皮子，宋世山能让他全须全尾的来，脑袋和身子分家回去。 他很快起身，抄起桌上一瓶洋酒，颤巍巍道： “上回是我被痰迷了心，凭借咱俩这关系，我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下回，就算您不发话，我看见林副官砍人，我就在身后递刀，绝不拖后腿。” 说罢，按照江北的酒桌规矩，举起酒瓶，仰脖就将那瓶洋酒往喉咙里倒。 “感情深，一口闷。我把这瓶子吹了，您随意。” 没用小酒盅，也没拿大海碗，咕咚咕咚几口，那瓶洋酒就见了底。 顾不上洋酒度数极高，吹了瓶子后，他没将酒瓶放下，而是砸在了自己头上。 随着瓶子碎裂，同时在他脑袋上开了花。 杀人不过头点地，宋世山终究高抬贵手，眼底的杀戮退去，又换成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 刘振瑞的妻子对于这一幕，没有一丝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继续举起酒杯，宛如交际花一般，谈笑风生，打开江北太太团，为丈夫在江北造势、铺路。 甚至不计前嫌，过来跟梁月盈碰了一杯。 “抱歉，我不喝酒。”梁月盈没有拒绝，陪着喝了一杯清水。 随即看在宋世山的面子上，替他善后，道： “先送刘督军去医馆吧，以免得了破伤风。” 哪知宋世山根本不领情，反倒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训斥道：“梁月盈，谁给你胆子，当着老子的面，还敢对别的男人嘘寒问暖？” 梁月盈习惯了他不讲理，好心当成驴肝肺，也没去解释。 只兀自开口感叹：“宋世山，你跟了我，真的亏了。你适合刘督军妻子那种，能跟你并肩作战的女人。不值得在我身上蹉跎时光，我配不上你。” “那怎么办？年轻的时候眼光不好，看上了就看上了，现在改不掉了。”宋世山又小酌了一杯花雕，方嗤之以鼻道： “一向心高气傲的沪上娇小姐，为了能离开我，不惜自贬。是不是只要我放你离开，让你干什么都可以？” 梁月盈悻悻别过头去，不过有感而发而已，谁知道这男人一向活得粗糙，何时心思这般细腻了。 从酒会出来，宋世山灌了一肚子酒，仿佛走路，胸腔里都在晃动。 终忍不住，靠在街边一颗槐树下，干呕一阵，吐得昏天黑地。 只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水。 梁月盈抿了抿唇，犹豫一下，还是上前一步，在他背上轻抚了抚。 不想让他产生、自己对他尚有一丝温存的错觉，可还是让心软占了上风。 “滚！你不是巴不得老子早死？”宋世山一把推开了她，冷嗤道： “你把我弄这么难受，心里不是很得意？在这里假惺惺的干嘛？” 梁月盈不答反问：“你不是一向酒量很好？” 他不知这女人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梁月盈，我早晚死在你手里。”苦笑过后，便是讥讽道：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满意？” 她几乎滴水未进，胃里空空，只有一杯水。 只这男人不知是不是趁醉装疯，没有一丝回去的意思，依旧开着车，带她到街上乱转。 “走，你男人带你去看烟花。” “我不去。”梁月盈见天色很晚，一口拒绝了： “我明天还要上学。” 只她忘了，宋世山的话，一直都是通知，从来不是商量。 到到市中心最繁华地界，不输沪上的灯红酒绿。 宋世山下车后，就将她一并拖了下来，大掌下，包裹着她的小手，心底湿漉漉的，犹如蓄满了一池春水。 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梁月盈知晓躲不掉，却也没办法享受。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瞬间的东西。不如去看免费的流星，虽然难遇见。一束烟花上天，又够孩子们一天的口粮了。” 跟随他往人流里挤，随口问道：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开业庆祝？” “既知是烧钱，除了当朝，谁有这样的财力？”宋世山嗤笑一声。 实在不知道，她这名门出身的大小姐，竟习惯了这般节俭。 梁月盈听明白了，才反应过来： “这烟花是你叫人安排的？” 不过江北在宋世山的治理下，海晏河清，路有冻死骨逐渐减少，朱门酒肉臭遍地都是。 那有大户人家，能烧得起钱，也不足为奇。
第163章 你男人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你是不喜欢烟花，还是只要我给的，都不喜欢？”宋世山根本没想问出答案，自嘲过后，就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我希望将来不管你在哪，想起我时，都能记得今晚这场烧钱的烟花。” 他本不是个擅长浪漫的人，偶尔一次离经叛道，才格外容易动人心弦。 梁月盈按耐住心跳狂乱，已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没有因为自己出行，就清场，打扰别人的正常生活休闲娱乐。” “知道你不喜欢了，怎么还会去做？吃亏没够？”宋世山笑，始终牵着她的手，仿佛生怕她被人流冲散。 与她走失，她便永远从自己世界里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只是很多时候，你都很吝啬，不肯跟我说，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梁月盈缄默。 也许吧，她说了，他也不会去做。 就算他愿意去努力，她也懒得说。 被四周人群包围，仰头去看天上的烟火。 “能看见么？”宋世山话音刚落，梁月盈只觉一双宽大手臂，将她抱起。 她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紧紧抱着他的头，他已是将自己扛在了他肩上。 “腿分开，坐好。” 梁月盈平常只知他生得高大健硕，却不知，坐在他肩上，是这等高悬目眩。 “你……”她不知是讶然还是羞赧，有些结巴： “你放我下来，这里这么多人看着。” 不需要坐的这么高，也是可以看烟花的。 “你不是新式小姐么？害羞什么。”宋世山讥笑道。 “又不是没分开过。” 随即抱着她的两条腿，宛如自己肩上扛着的，是整个世界。 “宋世山！”梁月盈呼吸有些不稳，将他抱得更紧。 这男人难得露出一丝罗曼蒂克，她依旧十分破坏气氛，不合时宜说道： “你以前也这样扛着别的女人，看烟花吗？” “操！”宋世山低低骂了句： “老子在你眼里，就这么犯贱，愿意天生给人当马骑？” 他骑别人还差不多，能让他心甘情愿驮着的，只有一个小妻子罢了。 “你恐高？”他略一挑眉。 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故意倾斜宽肩，一阵乱晃，梁月盈感受到身体猛然向前倾去，本能搂紧他的脖子。 “宋世山！” 宋世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安抚道： “放心。你男人不是绣花枕头，不会让你掉下来，随便你怎么作，我都能接得住你。” 梁月盈像往常一样，瞪了他一眼，像极了打情骂俏后的调情。 只可惜一向眼高于顶的宋大帅，没有看见。 坐稳后，仰头看向夜空，被烟火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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