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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对这个约定成俗的标识产生了一些新的思考，比如狐朋狗友们都抽烟，满大街也都有人抽烟，那么抽烟的这个行为何来特立独行？又比如再过几年自己就成年了，那时候抽烟便是再普通不过的行为，更算不上胆大妄为了。 更深入一些思考，他现在抽烟就是为了不跟身边的狐朋狗友们不一样，并且大概率身边的狐朋狗友们抽烟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真要是这样，那就不存在谁跟谁有不一样的地方，因为本质上大家都是在盲目的跟从和模仿。 有时候，石海洋会因为自己有这样的思考而沾沾自喜，正是这样的思考，让他觉得自己跟身边的狐朋狗友们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反而更像是一种“特立独行”。 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夏末余热的威力犹在，空气中似乎都是水蒸气，又热又潮，稍微折腾一下就会满身大汗。小路的尽头是一个临河的篮球场，破旧的不行，水泥地的球场坑坑洼洼，四周的围网上也有好几个破洞，一不小心篮球都能飞出破洞落进旁边的小河里。几个少年正在球场上进行着三对三的较量，有的赤膊上身，有的鼻尖儿上带伤，也有的连鞋都没穿，他们大呼小叫和大汗淋漓混在一块儿，简直就是荷尔蒙激素的具象呈现。 石海洋想不通这些孩子怎么会这般有干劲儿，天气这么热，蚊子这么多，还能打篮球打到这么晚。他同时还想不通的是，同一时间的篮球场边的长椅上，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穿着运动服的男子正狼吞虎咽吃着麻辣牛肉热干面，那已经是第三碗了，前两碗的一次性空碗就叠放在一旁的脚边，大晚上能有这样的胃口，真是一个十足的怪人。 他观察了很久，这个运动服怪人并非不是这些篮球少年的家属，十几分钟前在不远处的路边摊上打包了三碗面，溜达到这个篮球场里吃了起来，整个过程里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有任何的交际。他十分期待运动服怪人在吃完第三碗面后能赶紧离开这里，这家伙看上去大概有一米九几的身高，身上也有经常出入健身房的痕迹，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在场，无论如何都会影响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约好碰面的“老刀”和姜磊迟到了半个小时才出现，二人还没走近就开始用惯用的脏话朝石海洋打起招呼：“你个缺货，不能找个亮光的地方蹲着吗？蹲在这么黑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那儿拉屎呢？” 石海洋也熟门熟路的回应了一句：“傻缺啊，亮光的地方蚊子多。抓点紧吧，都快热死我了，完事了赶紧找个网吧吹吹空调。” “老刀”二十出头，之所以被称为“老刀”，是因为胸口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他这会儿光着膀子，花衬衫搭在肩膀上，那道刀疤有缝合后留下的痕迹，在黑暗中看上去就像有一条蜈蚣趴在胸口。他往篮球场方向看去，在那群篮球少年中辨识了一番，问道：“就是现在拿球的那个小子吗？” 石海洋一边将电子烟的吸嘴帽盖上，一边大幅度点了点头：“就是那个瘦了吧唧像竹竿一样的小子。” 姜磊是老刀的表弟，也是石海洋同校同学兼死党。大约就在上个星期的某天下午，他们两人在市外国语学校初中部门口的小超市里买饮料，结账时因为插队而跟现场排队的几名初中生发生了争执，本来是要给这些不谙世事的毛孩子们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以帮助对方早日明白社会之路的艰难险阻，但在超市店员和初中生家长的介入之下，二人最终只能撂下几句狠话，继而颜面尽失的溜走了。 石海洋和姜磊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而就在刚才，石海洋偶然路过篮球场，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个篮球少年正是之前发生矛盾的初中生之一，于是立刻给姜磊打了一个电话。姜磊顺势叫来了他的社会人表哥老刀，决定今晚就将上周留下的恩怨做一下了结。 锁定了目标，老刀一马当先向篮球场走去，石海洋和姜磊人五人六的跟在后面，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习惯使然，三人迈着不规律的外八字步伐，走出了一种虎啸龙吟的气势。篮球场围网闸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场上的少年们立刻觉察到来者不善，篮球脱手后有气无力蹦跳了一阵，随后滚向了场外。 “你就是外国语学校的老大？就是你很嚣张？”老刀径直来到了那个瘦竹竿一样的少年前，一把拧住了对方的后脖颈，就像凶残的大秃鹫俘获了一只小仓鼠。只是瘦竹竿少年要比老刀高半个脑袋，以至于虽然气势上像是斑鸠拧仓鼠，视觉上却更像是长尾猴勾搭着竹竿子。 面对身有刀疤的不良社会人员，瘦竹竿少年眼神闪避着，全然如同被人钳住了命门一样，不仅不敢吱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们要干什么……”瘦竹竿少年的一个同伴想要援护朋友，但说话的声音战战兢兢且细弱蚊蚋，别说援护，只怕连声援都算不上。 “滚一边去。”老刀恶狠狠地骂了瘦竹竿少年的朋友一句。 在场的篮球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随着第一个人开溜之后，其他人立刻作鸟兽散，就连瘦竹竿少年的朋友也迫于形势跟着大家一起跑开了。 石海洋用手肘撞了一下姜磊，跟死党双双摆出一副“有人撑腰不怕事大”的姿态，得意洋洋的向瘦竹竿少年发出大反派似的坏笑。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颇有一种小人得志般的奸佞，虽说仪态上不甚好看，但好歹有一种附庸强权以大欺小的爽感。 “怎么，现在老实了？上次你不是很嚣张吗？”随着瘦竹竿少年落入形只影单的窘境，姜磊更是得势不饶人的上前来挑衅。 “有多嚣张？来，你把上次嚣张的样子给我再演一演。”就像是食物链上层的生物总会戏弄下层的生物一样，老刀饶有兴致的戏耍着瘦竹竿少年。 “他们插队……”瘦竹竿少年十分勉强的回应了一句，仿佛是在寄希望眼前的成年人能够讲道理。 “插队？插队怎么了，人有急事不让人插队？”老刀钳着瘦竹竿少年脖子的手用力摇晃了几下，又用另外一只手示威似的拍打了两下瘦竹竿少年的脸颊。 瘦竹竿少年任由老刀支配着自己，再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石海洋看了姜磊一眼，姜磊正在把短 T 恤的袖子撸到膀子上，跃跃欲试着要对瘦竹竿少年动手。他很了解自己这位死党的脾性，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躁动狂”，仗着表哥老刀在社会上有几分威名，遇到任何事都会不过脑子的先闹出个鸡飞狗跳来。 他又看了一眼一直坐在球场边长椅上的那个运动服怪人，后者刚好吃完第三碗面，正用纸巾不疾不徐擦拭着满头的大汗。他不禁萌生出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今晚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比较好，于是特意上前拉了姜磊一把，说道：“就别动手了，大热天弄了一身臭汗怪麻烦的，口头上教教他怎么做人就得了。” 姜磊觉得有道理，不过还是上前在瘦竹竿少年脸上拍打了几下：“外国语学校的是吧？这样吧，今天给你上一课，教你以后夹着尾巴做人。下个星期，你准备好五十块钱学费，我上你学校门口拿，你要是敢不来，我天天堵你去。” 石海洋插了一嘴：“现在不是放暑假吗？你去他学校收什么钱？” 姜磊颇有气势的说：“你个缺货没文化，这叫在哪里丢了人就在哪里捡回来。” 瘦竹竿少年神色慌张，五十块钱对于一个初中生而言不算小数字，他显然承受不起这样的勒索，可此时此刻又不敢直言反抗，一时间只能手足无措的陷入沉默。 “先这么着了吧，快热死我了。待会儿你请喝可乐啊。” “怎么又是我请？” “你都要了人家五十块了，请我喝瓶可乐还不行吗？先不说这个了，赶紧打电话去网吧问问还有没有座位吧。” 石海洋催促着姜磊赶紧打电话，姜磊也以为事情差不多就这么解决了。可就在二人刚准备转身离去时，老刀倒是还有几分意犹未尽，有意无意的向瘦竹竿少年多问了一嘴：“我弟弟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瘦竹竿少年还是一言不发。
第3章 这里没有篮球队（2） 老刀有些来劲儿，对着瘦竹竿少年的脑袋连续拍打，一边拍打一边得势不饶人的继续逼问着：“你倒是说话啊？听没听见？聋了还是哑了？”那拍打一下比一下使劲，瘦竹竿少年的身形随着力度的递增而剧烈摇晃了起来。 石海洋光看着都觉得疼，心想这瘦竹竿傻小子真是缺根筋，换作是他肯定先装孙子答应下来，至于下个星期是不是要带五十块钱出现，那是下一步再考虑的事。他刚想暗示姜磊去劝说老刀别闹了，待会儿网吧没座可就麻烦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半空中忽然传来不明飞行物掠过的呼啸声，随后一团黑影击中了老刀的面门。 老刀惨叫了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了两步。 那团黑影经过老刀的面门发生了反弹，紧接着又弹射击中了一旁的姜磊。 “我勒个……”姜磊鼻梁受伤，痛的蹲地不起。 石海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才看清楚那团黑影正是刚才少年们使用的篮球。他看向场边，确定投掷篮球的人正是那个吃了三碗麻辣牛肉热干面的运动服怪人，惊诧不已之际也一时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是绝世高手还是意外巧合，竟然把篮球扔出了桌球的技术高度来。 老刀缓过神来，一腔怒火涌上心头，他一边叫骂着一边向运动服怪人发起冲锋，那冲锋的速度似乎是想直接给对方一记飞踢。只是他冲锋虽猛，但刚冲出三米不到便蓦然停住了脚步。因为运动服怪人已经向着这边走了过来，对方从昏暗无光区走进了灯光照射的有光区里，加上近大远小的原理，无形中制造了强大的压迫感。老刀比瘦竹竿少年矮半个头，运动服怪人要比瘦竹竿少年高出一个头，这其中的差值直接呈现出“次方相乘”的差距。 有那么一刻，一旁的石海洋甚至从老刀“蓦然停步”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些含义，这含义大概是一种警告，仿佛是要对运动服怪人说“我都站住了，你最好也站住”。 “这里是篮球场，有什么事就用篮球来解决。”运动服怪人来到老刀面前，用一种不太有耐心的口吻说话了。 “你……谁啊？别多管闲事！”老刀明显有向后退却的趋势。 “你知道你们这些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人特别招人烦吗？别以为认识几个同样傻了吧唧的社会人就能是为祸一方的社团组织了，古惑仔这电影快有三十年了吧，你们真能混到让警察把照片贴在办公室墙上也算有点能耐，但你们够格吗？就你们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五年十年，就真成一摊泥了，想翻身都来不及。”运动服怪人扫视了众人一眼，看似老调重弹的在说教，可字里行间却充斥着一种“现在只是言传，敢不听接下来就身教”的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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