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还没到六个时辰呢!” 雪初凝一见此物,立时跳起来,“宴清霜,你醋归醋,不至于拿药来唬我吧!反正也是平白遭罪,又没什么用,我不喝了!” 宴清霜被她的反应激得一愣,仍是没有回头看她。 他下意识回想起过去之事。 这只猫儿脾气不大好,但凡没有顺着她的心意,她便会奓着毛对他撒泼耍浑。 可她其实很好哄。 仅是摸摸头,挠挠下巴,或是抱一抱…… 她很快便会平复下来,又变成一副温顺模样。 宴清霜微微垂下眼眸,压抑住心中情绪,耐心同她解释:“我只是想先把药给你……至于有没有用,今日你打司予的时候,可还有经脉阻滞之感?” 经他一提,雪初凝不由怔住。 自从旧伤缠身,她便很少能像今日这般自如地动用灵力。 她的灵脉已禁不起折腾,每每出手之后,身上必会疼痛难忍。 可今日却没有这样,以致她此时才后知后觉起来。 雪初凝知道他是为她好,自觉理亏,但她一看到这盛药的瓷瓶,便只觉口中苦得厉害。 “就算有用,现在、现在也还没到时辰呢!”她撇撇嘴,软了语气,“我要睡觉!对,睡觉!到时你再喊醒我,就这么定了。” 话音未落,她的人已钻进了床帐里。 宴清霜只觉好笑,再绷不紧唇角,无奈摇了摇头。
第32章 往事 一盏萤灯如豆, 将那人的身影虚虚映在屏风上。 雪初凝轻易捕捉到那一点细微的动静,心中窃喜,侧过身看向那屏风上的影子, 佯怒道:“你笑什么?我可都听见了, 宴师兄, 你快过来啊, 我看不到你, 待会儿又要做噩梦了。” 屏风后的那人迟疑了一下, 终是起身绕到里间。 一阵凉风吹过,宴清霜提步过去合上窗子,回身时不经意瞧见她面上得逞似的笑, 很快收回目光,“你就不能安分些。” “我也没做什么呀。” 雪初凝一手支着头看他,笑道:“你先前答应我了的,人家好心给你提个醒, 却还要被你怪罪, 宴师兄好不讲道理。” 宴清霜重新在一旁坐下,没有理会她的这番歪理。 她慵懒地躺在床上,玲珑身段若隐若现,他却一眼都不敢多看, 没过片刻, 便再难忍受那直白而炽热的目光,“还不睡?” “睡, 当然睡。” 雪初凝乖乖躺好, 却仍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但时辰尚早,现在还睡不着, 你陪我说说话嘛。” 他垂着眼睫,干巴巴地问:“说什么?” “唔……”她思忖片刻,“就说说你今后的打算如何?宴师兄,咱们一路往西北走,此处向北再过两座山头,可就要到合欢宗了。” “继续前行,也都是些仙山福地,不会有五伢村和浮萍镇那般灵气稀薄之地。你究竟想要去哪里?” 宴清霜未假思索:“随便走走罢了,没有目的。” 他回答得太快,雪初凝一听便知他在搪塞自己。 但她倒也不急着拆穿,只喟叹道:“唉,那便让我来猜猜。” “你与合欢宗无甚交情,我此时也不愿回去,何况那里位于正北,与咱们先前所行并不顺路。” “唔,若是继续前行,应也会经过云岌谷地界。” 她轻笑一声,媚眼如丝,“难不成宴师兄回心转意了,想要到浮玉宫重新提亲?若真是如此,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左右婚书我已收下,嫁衣也都是现成的,只要宴师兄开口,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夫妻,宴师兄意下如何?”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宴清霜已有些习惯她的不着调。 只要她老老实实待着,别再动手动脚,倒也不是无法忍受。 可一说起他二人的婚事,宴清霜的心里便不是滋味。 他猜不到她脸上现在的笑,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他总还是了解她的,她对此终归还是难以释怀。 在与她重逢之前,他曾暗下决心,绝不能再对她心软。 他知道,他的绝情会让她痛苦万分。 可长痛不如短痛。 只要能让她彻底死心,即便最后她会恨自己,也好过让她余生都在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沉沦。 她该是天上皎月,绝世而独立,该用她的骄傲俯视一切,而不是停留在他这里。 他已然一无所有,面对渡劫期修士的威胁,甚至没有足够的能力保她无恙。 他谁也保护不了,琉璃净世如此,他的阿凝亦然。 给不了她最好的,便也不配再陪在她身边。 她离开他,反而会更安全。 但当他看到她受伤,看到她的难过,便对她再也狠不下心。 也许命运如此,合该让他再陪她一程。 至少也要将她的身子调理好,他才能够放心离去。 宴清霜心下黯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不会让她更加难过。 雪初凝却蓦地笑起来:“好啦,不逗你了。知道你不爱听,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你又不是禅宗弟子,用不着视女色如洪水猛兽,你紧张什么?” 她在床榻上笑得花枝乱颤,直把眼泪也挤了出来。 好在夜里昏黑,宴清霜又一直垂着眼,看也不看她。 应该没让他发觉她的异样。 雪初凝笑够了,翻身躺正,舒展着身体。 她怔怔望着床帐,忽而轻声道:“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宴清霜微愣,便听她平静地继续道:“总是由我来提这事,也没意思,好像我要上赶着强迫你似的,所以不说了。” “我等着你真正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她顿了顿,又偏过脸看向那人,语气里带着未知的疑惧,“宴清霜,我还能等到吗?” 宴清霜沉默着,雪初凝复又自嘲一笑,声音再度轻快起来,“算啦,反正你现在也舍不得甩掉我,睡觉睡觉。” “你离开浮玉宫,是因为言君殊么?还是言知明?”宴清霜突然开口,“他们为难你了?” 雪初凝早就知道,他势必要对此事追根究底,既然他猜到了,她索性也不再隐瞒。 “差不多算是吧。”她枕着一条手臂,徐徐道,“今日你也听到了,我打断了言君殊的腿,还砍了他一根手指,让他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言知明一向宝贝他这个大儿子,气得差点儿当场让我用命来抵。母亲和琅寒师父救了我,把我抓回去关了起来。可言知明咽不下这口气,后来又带人围了浮玉宫,是徐宥师兄求了太玄宗宗主出面,将此事调停,两家才没打起来。” “言知明同意就此罢手,但条件是,让我自行退离浮玉宫。” 说至此处,她叹了口气,“我那时也是被气糊涂了,妖族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我又招惹了墨宗,更是让浮玉宫成为众矢之的。我不愿牵累浮玉宫,当场便同意了。” “其实换位一想,言老头那条件已算是对我很客气了。反正就算我离了浮玉宫,照样也还是我阿娘的女儿,也没吃什么亏。” “可我阿娘不干,那也是她第一次对我发火。可我那时候心气高啊,根本听不得劝,她一骂我,我转头就跑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任性了?” 宴清霜皱眉听着她的话,终是忍不住看她一眼,沉声道:“雪宫主是想保全你。” 她道:“是啊。可当时浮玉宫里的小妖们,成日只知道玩乐,修炼早荒废了,也就只有几位长老和一些大妖,勉强还有一战之力。” “言知明和我母亲都是渡劫圆满境,若真对起手来又是生死难料。单是渡劫期的威压,那些小妖们都扛不住,灵力对冲之下的余波,只会让他们灰飞烟灭。” “加之当时风波未平,各宗仍对妖族持有敌意,他们若是趁人之危也来掺一脚,于我浮玉宫而言,必将是灭顶之灾。” 雪初凝扯了扯唇角,“说来也是可笑,就凭我们浮玉宫的那点儿实力,居然会让其余仙门心生忌惮。” “母亲的修为已至臻化境,护我一个绰绰有余。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浮玉宫因我而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能选择离开。” 对于她方才所说之事,宴清霜虽早已猜了个大概,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仍不免痛心。 可她又道:“我离开后,言老头也的确践诺,没再为难浮玉宫。他也自此隐退,不再过问宗门之事,甚至恢复了言君同的上善堂堂主身份。” “但那言知明老奸巨猾,故意放权,却又不退位,并放出消息,令门下两堂公平竞争言家继承大权,且期间两堂所行之事,概与墨宗内门无关。” “言君殊恰好可以借着琢玉堂的势力生事,他到处散播消息,说我脱离宗门管束,只会更加无法无天,又暗中斥重金发布悬赏令,召集了不少修士来追杀我。” “好在合欢宗愿意收留我,离绯掌门和我师父都是渡劫期的高手,其余宗门不敢轻易招惹,言君殊只得作罢。” 宴清霜:“你……” 他已不知该如何言语,无论安抚还是劝慰,此刻都只显得苍白无力。 雪初凝遭遇这些的时候,他已闭关两月有余,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 但言君殊当年凭借言老宗主的偏爱,行事嚣张至极。 不用猜也知道,她冲动之下前去教训那人,正是为了给琉璃净世平白遭受的污名出一口恶气。 也是为了给他鸣不平。 得知这些事,他心中对雪初凝的歉疚只会更多。 这辈子,还偿得清么? 雪初凝对此却不以为意,这三年来,她早已将那些不平之事嚼碎咽尽。 此刻再度提起,竟也觉得无关痛痒。 只要不刻意去深究,那些痛苦、难堪,抑或愤怒,便都不会再卷土重来。 她看着宴清霜,故作轻松道:“瞧你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怎么啦?心疼我啊?” 在这当口,宴清霜再说不出那些会伤到她的话。 他踌躇半晌,抬眸看向她,“你……受委屈了。” 雪初凝怔了怔,忽然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委屈,掌门和师父都很照顾我,母亲也时常私下里来看我。” 她说着眼神一亮,似是蓦地想起什么,“你怎么不问问我,司予又是怎么回事。” 宴清霜看到她的笑,心里更加难受,便也顺着她的话道:“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她笑得更开心了,“我先前被言君殊下了悬赏令,好几个厉害的散修都想拿了我的命去换赏金。你也知道我那半吊子的修为有多水,那么多人过来围堵,我哪里敌得过嘛,无奈受了重伤。” “当时恰巧司予路过,出手帮我解决了那几个散修。我想着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便将他一同带去了合欢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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