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凝此时才知,原来她昨日在不尽山庄闹了一通之后,言君同听了她的嘱咐,担心司予心怀不满,反将怒气报复在月浮衣身上,便私下替她换了一间独立的院子。 而今早月浮衣来此,也正是这位言三公子亲自相送。 这几日接触下来,雪初凝对这位言三公子的看法本就有所改观,再加上他对月浮衣多有照拂,便也试着拿他当自己人看。 “此次仙缘大会规模不小,想必十分劳神,言三公子居然还能为了浮衣抽身来此,真是有心了。” 她笑着看了二人一眼,眼神玩味。 月浮衣自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不禁脸上一热,便借着衣袖遮掩在她手背上轻轻掐了一把。 言君同亦有些不大自然,赶忙拱手道:“都是应该的,本也已经答应了雪姑娘,自不能食言。何况仙缘大会有专门的弟子打理,我来此,也只是走个过场,摆摆身份罢了,算不得忙。” 雪初凝看得分明,这二人一个是言家的公子,一个是神月宫少主,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即便言君同当真是因为受她所托而特意关照,派几个信得过的弟子护送便是,又何须亲自前来。 可这二人看上去似乎还未戳破这层关系,她若再继续调侃,便不大合适了。 “原是这样啊……”雪初凝道,“不过,我只来了短短两天,就欠了三公子两个人情,昨日那份权且抵过,今日这份嘛,便先记下了。” 她笑起来,也学着言君同拱了拱手,“三公子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言君同见她口下留情,终于松了一口气,“雪姑娘言重了,能结识二位少主,是在下之幸。” 可雪初凝天生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方才也不过同他客气一番,其实心里另有盘算,“既然这样……言三公子,我再同你打听个事儿呗。” 言君同欣然应允:“但说无妨。” 一旁的月浮衣看得真切,便知她又在卖乖。 只听她直言道:“听闻每年仙缘大会,八大仙门中与你们墨宗同属上四门的其余三家,皆会派人前来捧场。乃至于一些想借机攀附的小门小派,挤破了头也要把自家弟子送来一试。” “言三公子必不是第一次经手这等盛事,不知今次与以往可有不同之处?或者说,那些宗门派来的弟子里,可有特别之人?” 八大仙门里,禅宗远避尘世,甘居第六,凡俗之会自然请不动他们。 浮玉宫与神月宫同为妖族,先前又与这些人族修士撕破了脸,即便事情消停下去,她们也必不会来此给自己找晦气。 而合欢宗因掌门之故,一向懒得掺和外界之事,是以宗内分明有两位渡劫期坐镇,却也只得了个第七的名号。 离绯掌门连八大仙门齐聚的论道盛会都懒得去,更不会对这种无聊的文会感兴趣。 上四门里,琉璃净世已经不复存在。 除却位居第三的墨宗,那么便只有太玄宗和道宗前来参会。 这本是既定之事,明眼人一看便知。 可言君同却道:“我明白雪姑娘的意思,若说此次有何不同之处……倒却有一事,值得一提。” “太玄宗往常只会派些高阶弟子过来,而这次却是身为首席弟子的徐道友亲自到访。不仅如此,一同前来的还有仙音门人。” “仙音门?”雪初凝讶然,“她们只修音律不动笔墨,也已经有了太玄宗做靠山,还来这里做什么?” “等等,”她忽然反应过来言君同的话,不禁皱起眉,“你说仙音门的人是和徐师兄一同过来的?什么意思?” “徐道友倒是没说什么,但仙音门此次来使名叫琴漱,是琴裳掌门的表妹,且在宗门里担任长老之位。” 说至此处,言君同忽然面露迟疑,斟酌着开口:“不尽山庄的客舍皆是按宗门划分,琉璃净世仅次于太玄宗之位,宗门虽已遭遇不幸,但在八仙榜上依旧未被除名,故而自我接手仙缘大会之后,也不曾动过那一方精舍。” “可琴漱此次却不顾劝阻,堂而皇之地入住此间,个中缘由,恐怕另有玄机。” 月浮衣讶然,“难怪今早那么大的动静,我也不敢过多露面,还道是哪家不知礼的弟子犯了混,不承想竟是仙音门的人。” 仙音门此举,大有对琉璃净世取而代之的意思。 以雪初凝的性子,绝不会容忍她们如此僭越。 故而言君同这话说得十分含蓄,生怕她冲动之下闯去不尽山庄,再把仙音门的来使也给教训一顿。 但雪初凝这次却出奇地冷静。 她非但没有预想中那般赫然而怒,反倒无谓地笑了笑,“原来如此。” “还以为太玄宗堂堂仙门首府,却连个像样的弟子都挑不出来,原来沈赤亭那老头儿把徐师兄使唤出来,竟是为了给仙音门撑场子。” “仙音门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以她们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实力,想要跻身八大仙门已是不易,更遑论取代琉璃净世原先的地位。” 她轻嗤一声,“她们若不能拿出些真本事来,就算沈赤亭面大于天,只怕也难以服众。不过是一处暂居之所罢了,宴师兄不会在意的,且由她们去吧。” “左右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们想要丢人现眼,咱们也拦不住不是?” 言君同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温笑道:“雪姑娘说得在理,是在下狭隘了。” 话说至此,街上的行人已远不如方才那般稠密。 雪初凝远远朝着客栈的大门望了一眼,又随口问道:“言三公子,除了太玄宗和仙音门,便没有别的有趣之事了?” 言君同思量一番,摇了摇头,“其余都是些熟面孔,和以往无甚差别。雪姑娘究竟想问什么?” 听得这话,雪初凝若无其事地笑起来,“也没什么,我在合欢宗里闷了三年,不知错过了多少有趣之事,此次好容易能出来走走,心下难免不会好奇嘛。” 言君同也并未多心,点头应了一声。 他见外面行人渐少,再拖下去失了人群遮掩,想要悄无声息地带月浮衣回到不尽山庄,便没那么容易了。 月浮衣亦想到了这一点,便与他一同辞别了雪初凝。 看着二人渐远的身形,雪初凝也转身往回走。 她在客栈大门前站了许久,目光掠过随风飘摇的幌子,看向里面端坐着的人,心下没来由地一阵忧惧。 她与宴清霜一路行至流霞镇,居然在此处逗留如此之久。 他这几日都陪在她身边,独去医馆也只是为了琢磨玉叶父亲的那本手札,顺带给她煎药。 若说他是为了她的事,特意来此找言君同相帮,可既然事情已然有了定论,合该继续前行才是。 而他却不疾不徐地继续留在这里。 倒不像是为了寻人,反而更像在等人。 宴清霜现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不会无故停滞不前,雪初凝也还没有天真到认为他会为了自己停留。 徐师兄与他素无仇怨,二人不久前也曾见过,当时她并未发觉宴清霜有何异常,想来与他并无干系。 难道是因为仙音门? 不,仙音门虽有仗势欺人之嫌,但毕竟实力有限,凭她们那些不如流的手段,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么他留在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恍惚间,雪初凝已然步入客栈。 宴清霜回身看她,见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 她却回过神笑着向他扑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饿啦,我们先回去。”
第36章 使坏 儒生考完了试, 现下皆聚在客栈大堂里低声攀谈。 但却不见柳息的身影,雪初凝倒也不甚在意。 她声音不大,但娇娇柔柔的, 蓦地扎在这群声如窃窃的儒生堆里, 便显得尤为出挑。 那些儒生被这声音吸引去了视线, 只觉眼前刮过一道明丽的风, 纷纷侧目看向他们。 宴清霜被那些目光盯得有些不大自在, 试着轻微挣了几下却未能挣脱那双紧紧抱着他的手, 无奈低声责道:“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雪初凝却不以为意,手上松了些力道, 整个人却几乎黏在他身上,娇笑着开口:“我昨夜不是都说了嘛,不想让我抱,你可以躲开呀。师兄总是嘴上拒绝我, 你的身体可比这张嘴诚实多了。” 她这话说得引人遐想, 偏又故意使坏提高了声音。 宴清霜没办法不回想起昨夜之事。 分明也没做什么,可柔软的唇近在咫尺,唇瓣轻启说着让人耳根发热的话,他的情绪便轻易被她牵引在手心里。 “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低叱一声, 稍一用力便挣开了束缚。 雪初凝还未及反应, 却被他反手捉住了一双手腕,不由分说地往楼上带。 她微微一愣, 随即心里乐开了花, 一边紧着他的步子, 一边嘴上不饶人,“师兄慢一些, 别这么心急嘛。” 宴清霜紧绷着一张脸,这一路走得极快,想来是真生气了。 好容易捱到了客房里,他立刻松开了那双不安分的手。 雪初凝顺势往前一跌,本想跌在他身上,却被他躲了开去。 她便跌在了茶席里,腕骨堪堪碰上那方矮几的边角,口里“诶唷诶唷”直喊疼。 “宴师兄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人家都要摔坏了。” 雪初凝捂着腕子,满腹委屈。 宴清霜瞧着她的可怜模样,一时难辨真假。 但方才也确有磕碰之声,他便缓和了脸色,俯身递出一只手,“先起来,我看看。” 雪初凝连忙将手搭上去,哼哼唧唧地被他拉了起来。 宴清霜拂开她的袖子露出手腕,却见那白皙的腕子上果真多了一道青紫。 她嘟起嘴,煞有介事,“你看看,都摔成这样了,都是你,接都不接一下。” 这猫儿生得娇贵,受不得半点磕碰。 他本该记得此事,但刚刚着实又急又气,一时失了方寸,现下不免懊恼。 宴清霜也不为自己辩解,只一手托着她的腕骨,另一手在那处淤青上轻轻揉搓。 雪初凝心里觉着好笑,面上的委屈几乎维持不住了,便又故意软了身子歪向一旁。 那人果真下意识地揽住了她。 她的诡计再次得逞,便愈发得寸进尺,将身体的重量全都交予宴清霜,又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巧笑倩兮,“宴师兄,我饿了。” 宴清霜脸色难看,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向里间将人送到床上。 可雪初凝却依旧抱着他不放,他无奈只得开口:“快松开,我去给你叫些吃的。” “不要。” 她放轻了声音,目光下移,正落在他唇上,眼神柔媚似水,“我要这个,或者别的也可以,只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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