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她心里仍是不舍, 也实在…… “实在令人叹惋。”徐宥蓦地开口,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所察觉, 竟正巧接了她心里的话。 雪初凝心头一跳, 连忙不动声色地收起思绪。 便听他继续道:“宴道友有如此遭遇, 我亦深感痛心。只他当年离开得突然,使得众人为他担心不已, 如今既已归来,何不让他出来多走动一二?” “抛却身份不谈,他与你我也算同辈,仙门各位前辈贤德仁厚,定不忍对他之事袖手旁观。” “他若愿意,待我此次回去便向师父禀明,有太玄宗出面,想必其余各宗也会鼎力相助。届时,以宴道友的资质,琉璃净世或能东山再起。” 雪初凝闻言,心里直呼救命。 她的这位徐师兄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令她十分头疼—— 相比于其他同辈之人,徐宥本就年长一些,雪初凝与其他小辈,私下里时常唤他兄长。 久而久之,徐宥同她说话,言辞间便习惯性带着些长者语气,其中不乏说教与劝诫。 雪初凝自是不爱听这些大道理。 人生一辈子,道理总也讲不完,她的耐心全用在宴清霜身上了,面对徐宥的大道理,不是撒泼耍浑,便是捂着耳朵飞快跑掉。 偏偏徐宥也是个顶好的脾气,即便一次次被她搪塞、糊弄,甚至光明正大地冲他使性子,他也依旧温和地对她笑。 至多无奈地叹叹气,而后摸着她的头,笑着对她道:“去玩儿吧。” 只后来依然锲而不舍。 雪初凝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模样,也深知他是一番好意,故而对他的说教也谈不上厌烦,只压根儿不想听。 却不料今次再见,不仅是她,竟连宴清霜也难逃被他唠叨的命运。 且不论那些仙门前辈是否当真贤德仁厚,只琉璃净世之事现下还未明晰,宴清霜的怀疑也尚未寻到更多证据。 知道的人越多,于他的计划便越是不利,实不宜在此时打草惊蛇。 雪初凝如今已不是当年的顽劣幼童,自不会当着众人驳了徐师兄的面令他难堪。 幸而宴清霜不在这里,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应对徐宥。 她垂下眼睫,长叹道:“徐师兄有所不知。三年前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他一时难以平复,之后便偷偷躲了起来,就连我也不肯见。” “许是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得知我经过流霞镇,他便也匆匆赶到这里,这才让我稍稍安了心。” 她说着,抬眸看徐宥一眼,故作迟疑道:“只他现下对前事仍有介怀,成日里颓唐消沉,每每夜深惊梦,醒来后都会暗自神伤,点一盏灯,独坐到天明。” “唉,徐师兄一番好意,恐怕他是无福消受了。” 立在一旁的月浮衣二人听到这话,面色皆有些古怪。 言君同是个不大会说谎的,便将这话信以为真了,“宴道友居然……” 可他近几日瞧着,似乎并无不妥,何来消沉一说? 言三公子后面这话险些脱口而出,好在月浮衣及时扯了扯他的袖子,才没让他揭了雪初凝的底。 月浮衣的动作极为隐蔽,徐宥丝毫不曾察觉,只当言三也不知晓此事,故而反应大了些。 徐宥垂眸注视着雪初凝,并不过多叫她为难,只道:“抱歉小凝儿,是我思虑不周。他回来便好,宴道友确为良人,看到你与他未生嫌隙,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他又仔细打量起雪初凝,道:“上次是我未能及时拦下烈铂长老,你的伤可好些了?” “徐师兄放心,我早就没事了。” 雪初凝不想令徐宥担心,只笑道:“我那时着实气昏了头,竟敢对烈铂长老出言不逊,幸好他老人家没同我计较,休息一日便恢复了。” 徐宥点了点头,敛眉道:“我没想到长老会突然出手,还好当时有青相圣子在。” 他话音一顿,又问:“怎么,他没同你一起过来吗?” 雪初凝心下哀嚎一声,经由司予一闹,现下众人皆知宴清霜已回到她身边。 早知今日这般情境,她当日在五伢村时,便不该谎称青相曾与她是双修道侣。 虽说当时情势所迫逼不得已,但她也的确存了些捉弄宴清霜的心思。 没成想,最后竟是给自己挖了坑。 青相与宴清霜本就是同一个人,可旁人对此却并不知情,只会认为她如传言中一般水性杨花。 饶是她并不在意名声如何,但在徐师兄面前,此刻也不禁面上发热。 “青相……本就只在灵气枯绝之地出没,流霞镇水草丰茂,他自是无需多留。何况……” 她支支吾吾说完,扯住徐宥的胳膊,背过身去煞有介事地悄声道:“何况宴清霜已经回来了,他又是个醋坛子,我若再与外男不清不楚,他定会生气的,徐师兄可千万要替我保密。” 徐宥忍着笑,一口应下,又叮嘱:“你自己知道就好,往后也该收收心了。这些时日,你再仔细劝劝他,毕竟旧事已去,不能久久沉浸于此,须得看开些。” 雪初凝听着徐宥仍在为她与宴清霜着想,她却接二连三地欺他骗他,心里忽地有些自责。 她本不愿对徐宥有所隐瞒,但事关宴清霜,她不得不考量他的想法,便只能暂且将此事按下不提。 她低低应了一声,生怕徐宥再问些不好言说之事,赶忙转了话头:“方才便想问了,这大清早的,徐师兄怎的独自一人来此闲逛?” “一个时辰前收到师父传信,命我即刻返回玄穹山。”徐宥道,“我方才去向言道友辞行,只言道友并不在庄内,便想着出来碰碰运气。” 说至此处,他笑了笑,“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惭愧,昨夜出了些变故,在下只得外出处理。”言君同道,“既是沈宗主有命,想来定是大事,徐道友也不必如此见外,毕竟事出紧急,命弟子知会一声便是,亲自前来,倒是折煞在下了。” 那二人你来我往地行了一礼,雪初凝心里却不大舒坦,不由道:“徐师兄昨日刚来,今日便急着召你回去,太玄宗其他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小凝儿,别这么说,叫人听见了不好。” 徐宥无奈说了她一句,见她悻悻沉下脸,又好言解释:“其实是玄穹山安置狾人的那座山头出了变故,一些村民恢复神智后又再度异变,有几批异变的狾人不知怎的冲破了山上的禁制,已四散逃下山去。” “师父与其余两位长老还有要事处理,也已派出一部分弟子下山追踪。只狾人数量太多,玄穹山所涉范围极为辽阔,各处也不能问无人看守,如此一来,我们的人手的确不够充裕。” 雪初凝在五伢村见识过狾人的模样,这等变异于修士而言不足为惧,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是灭顶之灾。 五伢村与东黎镇便是最好的见证。 她深知此中利害,便也缓了神色,点头道:“是我误会了。” 徐宥温和一笑,又道:“此事本也无需瞒着你们,只狾人目下流散各处,只怕一时半刻难以悉数捉回。” “诸位近来去往郊野之地,还需谨慎些,千万莫被其抓伤。否则毒素蔓延,饶是仙门中人,恐也吃不消。” 其余几人点头应下,徐宥又与雪初凝嘱咐几句,便向众人告辞,携弟子回玄穹山去了。 神月宫弟子也早早等候在北边林地外。 同月浮衣道别之后,雪初凝识趣先行离开,好让她与言君同单独说了些话。 在她回去的路上,流霞镇已有好些儒生收到了仙缘大会第二场的请柬,柳息也不例外。 他前去不尽山庄时,忽然察觉有一团黑雾从上方天幕飞速掠过,恰在客栈附近消散无踪。 他回头遥遥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继续前行,只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重。 * 雪初凝回到客栈时,宴清霜正站在里间的窗边向下望去。 她在楼下没瞧见媚音的身影,寂尘也不在房内,想来那二人已经如愿离开了。 宴清霜察觉她的靠近,便转过身来看向她,问:“去哪儿了,怎这么久?” 她并不答话,只徐徐绕过屏风,站在床帐前,笑着对他张开双臂。 宴清霜迟疑片刻,终是提步走向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她高兴极了,恍惚觉得找回了从前的熟悉感,便又恢复了猫儿的本性,在他胸口蹭了蹭,轻声道:“浮衣回去了,送她的时候遇见徐师兄,便同他说了些话。” “说了什么?”他问。 “说——让他不要告诉旁人,我曾与青相双修之事,还让他帮我瞒着你,免得你因为青相而生气,回来教训我。”
第52章 相依 雪初凝说罢, 仰起脸笑看着他。 宴清霜目光幽幽,略一挑眉,眸中冰雪终有了消融之意, 却并不接话。 他那双静如古井的眸子里, 已不似与她重逢时那般遥不见底。 雪初凝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环在他颈上的手便又紧了紧, 继续调笑道:“传闻青相圣子不染凡尘, 没想到竟也会栽在我这只小妖精手里……” “宴师兄, 我都招了,你理理我呀。” 猫儿讨得了便宜,便有些不安分, 温香软玉隔着锦衣紧紧贴过去。 虽已在外待了许多时日,她身上合欢花的香气竟好似不曾减淡,反而愈发惑人心神。 宴清霜刻意回避这难以忽略的气息,声音沉静如水:“姑娘平白污我清名, 实在霸道。” “哎, 错啦……”雪初凝伸出一指轻按在他唇上,“你现在是我的宴师兄,不认得什么青相,听了我与‘他’双修一事之后, 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然而宴清霜对青相再熟悉不过, 也深知雪初凝口中的双修更是子虚乌有。 偏偏这猫儿起了坏心思,故意用那些胡诌八扯之事招他。 宴清霜眼底微沉, 手掌下移, 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带着些许警告之意:“不要胡言乱语。” 雪初凝蓦地一颤,微微睁大眼睛。 这动作在寻常道侣之间应也无可厚非, 只以宴清霜的性子做出此种之事,便已算得上孟浪。 雪初凝怔愣过后,复又笑起来,眼神也亮了几分,不依不饶地问:“好,我不说了。但你先告诉我,你生不生气,想不想要教训我?” 不待宴清霜开口,她攀在他肩上的双手用力一推,倏然同他一起跌倒在榻上。 “宴师兄,想好了再回答。” 雪初凝笑靥如嫣撑起身子,与他四目相对,她的声音比雾气还轻,又甜得好似能浸出蜜来。 宴清霜一把捞住她向下作乱的手,开口时声音依旧克制:“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陪你呀。” 她无辜眨了眨眼睛,俯身过去若有若无地触碰他的唇,“说好回来便陪你的,哪知耽搁到这时辰,天都亮了。好在无关之人都已离开,咱们的未完之事……是否也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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