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半日未归……罢了,我会着人来此保护二位。” 说罢,他提步便走。 “可是……”月浮衣连忙上前,“初凝醒来若问起你,我该如何回答?” 宴清霜垂眸沉默片刻,道:“尘缘聚散,终有一别。她会明白的。” 说完此话,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倏然消失在雪覆的庭院里。 月浮衣敛眉望着洁白无物的雪面,怔然许久才终于觉出一丝不对。 太玄宗此次突然造访,即便她不知晓其中缘由,经过司予一事,以及坊间近来的传闻,大抵也能隐隐猜到他们来者不善。 所幸此次徐宥师兄也在,他为人一向仁义正直,也知晓那人与雪初凝是何关系,应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开罪于他们。 思及此处,月浮衣担忧之余,不由又摇头轻叹一声。 雪初凝现下仍在昏睡,无论如何,也须得等她醒来之后才能再作打算。 * 方才说话间,太玄宗及仙音门的人便已然齐聚山门前。 宴清霜只身踏雪而来,一袭白衣仙姿玉树,临风立于山门玉坊下。 他眸色清浅,淡然扫过阶下一众紫衣修士,只在为首的锦袍公子脸上停顿一瞬,便移开视线,落下眼睫不发一言,仿若丝毫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沈南薰并肩立于徐宥身侧,见他如此,却并不觉来人无礼,反倒眸光不易察觉地亮了一瞬。 徐宥被他漠然的视线一扫,似是有些为难,踌躇半晌,终是上前拱手做礼,道:“宴道友,久见了。” 宴清霜并未理会,他倒也不在意,只斟酌着字句诉说来意。 而这一切也几乎与宴清霜所料无差。 沈赤亭果真认下了司予这个私生子,并借由此子身份,及死在春溪镇外的一众修士,派人前来同他讨个说法。 只是当日身死的墨宗弟子也不计其数,墨宗此次却并未露面,想来言君殊的所作所为,言知明并不赞同。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略微出乎宴清霜的意料—— 那日死在雪初凝手下的太玄弟子,远不止千百,但徐宥方才却对她只字不提,似乎是打算将这罪过全部归咎于他的头上。 此举,或许是徐宥有意将雪初凝摘出去。也或许从一开始,太玄宗想要针对的,便只他一人而已。 不过,这也正巧合了他的意。 不牵涉旁人,尤其是那只猫儿,实是再好不过了。 宴清霜沉吟未言,候在底下的琴裳却有些按捺不住。 她身为一门之主,今次却屈居小辈之后,心中定是不忿,此刻见来人无礼,便上前冷声说道:“宴清霜,你身为仙门中人,却滥杀同道,残虐不仁。” “我等今日便是要将你带回玄穹山,请沈宗主,替枉死的无辜弟子主持公道。劝你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莫要让我等为难。” “同道?”宴清霜嗤笑一声,“我自知已非善类,但死于我手的,皆是大奸大恶之徒。尔等狗彘鼠虫之辈,焉敢自诩与我同道?” 琴裳一听这话,当即柳眉倒竖,恶声恶气地叱道:“宴清霜,看在琉璃净世众位先贤的份上,我等今日不欲动手,你莫要不识好歹。若再这般无礼,便休怪我等不留情面了!” 听得琉璃净世之名,宴清霜原本淡漠的眉眼,倏然泛起无尽冷意。 “既知晓此处是何地,你们居然还敢踏足。” 他的语气仍旧从容,难辨喜怒,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眸看那气焰熏天的女子一眼。 但在女子正要踏上石阶之时,一道罡风却瞬间自他手中猛然劈去! 琴裳本能抬手作挡,退出数丈才堪堪停住,落在一众弟子之后。 前次在合欢宗落下的伤势不轻,至今尚未痊愈,虽勉强接下了那一招,却也因此牵动旧伤,喉中满是血腥气。 而方才几乎无人看到宴清霜出手,琴裳却不由暗自心惊。 那人的修为分明仍在化神之境,可这看似随意的一招,竟远非那日合欢宗前的交手可比。 如若那人用出全力,只怕琴裳此时早已被那罡风绞碎。 徐宥未能发觉其中异样,见状只回眸看了一眼,不禁摇了摇头。 他本就不欲与宴清霜起何冲突,正要开口找补,却被一旁的沈南薰抬手止住。 沈南薰唇角带笑,对宴清霜作了一礼,朗声说道:“宴道友切莫动怒,底下的人没有规矩,冲撞了圣贤之灵,合该吃些教训。还望道友勿怪。” 听到这话,宴清霜终于掀起眼皮,冷然睨向那名紫衣女子。 仙音门主方才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沈南薰未曾动怒,便是摆明了对琴裳的生死不甚在意。 而琴裳身为仙音门主,她若受辱,折损的乃是整个仙音门的名声。 她听出了沈大小姐的言外之意,眼中愤恨似能喷出火来。 沈南薰此举,无疑是将她与仙音门一同踩在了脚下。 但碍于此女身份,她终究只能死命忍下这口恶气,只勉力站直了身子,死死瞪向立于高处的宴清霜,一把挥开前来上前搀扶的仙音弟子。 沈南薰含笑说道:“实不相瞒,我对宴道友很是欣赏,此次也并非是要开罪于道友,而是受家父之托,前来请道友回玄穹山一叙。” “我与家父皆信宴道友的为人,至于司予及众位弟子之事,或许只是一场误会。但此次我宗弟子的确死伤良多,此事又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即便他们是受人蛊惑,也合该给众人一个交代。” “故此,还请道友前去玄穹山小坐,将此事解释清楚,也好澄清真相,平息众怒。” 宴清霜闻言,只觉好笑。 这位沈大小姐并非愚昧之人,但今日观之,似乎也不算聪明。 她素来眼底无人,方才那番话却难得谦礼恳挚,并不像是故作姿态。 看来沈赤亭并不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卷入其中,故而仍旧隐瞒与她。 那么沈南薰对于他和神秘人之间的谋划,多半也是一无所知了。 宴清霜暗自冷哼一声。 沈赤亭暗中做下的丑事罄竹难书,仙门正道,当真是深藏不露。 这时徐宥也开口道:“沈师妹所言不假。今次之事,实在太过蹊跷。师父也正是料到许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使宴道友对我太玄宗心生嫌隙,故而才派了我与师妹前来,聊表诚意。” “师父早已做下承诺,不会因此事而为难宴道友。至于幕后是何人从中作梗,待到事情水落石出,太玄宗自然也会对此人追究到底,绝不姑息。” 自知晓琉璃净世弟子的元神被困玄穹山之日起,宴清霜便将其视作毕生死敌,恨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也尝尝元神被日渐蚕食的滋味。 故而看到太玄宗之人,复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他心中早已萌发的杀意,便再难抑止。 只是这一次,他们险些害了雪初凝。 这笔账,总要同他们仔细清算才是。 毕竟徐宥也算是雪初凝的兄长,宴清霜不介意给他这个面子,思忖过后,便也扯了扯唇角,缓步迈下石阶。 “既如此,那便有劳徐道友和沈少主了。” 沈南薰一听这话,立时弯了唇角,“请。” 只这时,琴裳复又拦住众人。 “等等。”她的神情并未放松,依旧紧紧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此次众位弟子之死,与雪初凝脱不开干系,理当将她也一同带回。” “还望宴宗主,将她也一并请出来,同去玄穹山做客。”
第95章 气恼 此言一出, 徐宥原本温润的面容立时浮现几分不耐,连沈南薰也不由微微蹙眉。 宴清霜的目光终于朝琴裳一瞥,不轻不重地问:“你怎知晓她也在此?” 他的目光澈如明镜, 似能洞察一切虚妄, 却又冷若寒潭, 眼底杀意几欲破冰而出, 叫人不敢直视。 琴裳被这目光一扫, 竟不由心虚后退两步。 但转念一想, 今日太玄宗少主及大弟子同在此处,便是这人当真有通天之能,也断不敢太过放肆。 于是她勉强稳下心神, 反问他:“难道不是么?” 宴清霜依旧云淡风轻:“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雪姑娘无关。何况,不久之前,我与她互生嫌隙, 已然殊途陌路。所以她并未与我同行, 现下身在何处,我亦不知。” “不可能!”琴裳厉声反驳,“她成日跟在你身边,你怎会不知她的去向?事发之日, 你二人分明一同于春溪镇现身, 她定然是被你藏在了此处!” “是么?”宴清霜忽而冷笑一声,“依琴门主所言, 莫非那日是你亲眼所见?” “不过, 雪姑娘后来确于春溪镇外被阵法所困, 我依稀记得,当时开启阵法的引子, 是一道琴音,而仙音门尤擅音律——” 说至此处,他徐徐提步逼近,“琴门主这般笃定,看来是要不打自招,承认雪姑娘的确是被你所害?难不成,司予对她下毒一事,也是受了琴门主你的指使?” 听到这话,徐宥心头一跳,忙问:“凝儿中了毒?她现下如何?可还安好?” “拜奸人所赐,自是不大好,不过性命无忧,徐道友不必担心。”宴清霜搭下眼睫,冷声说道。 于是他心下稍安,皱眉睇向琴裳,语气也冷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宥身为沈赤亭的嫡传弟子,素来颇受重视,但他平日里为人温任宽厚,即便沈南薰是他的未婚妻,也从未见过他如今日这般动怒的模样。 却没想到,竟是为了他的义妹雪初凝。 沈南薰不由侧目看他一眼,面上未起波澜。 琴裳此时被他一问,面上浮现一丝惊惧之色,却仍咬紧牙关,抵死不认,“什么下毒?我根本不知晓此事!宴宗主,无凭无据,你休要血口喷人!” “现下司予死无对证,雪初凝若想指认此事,大可同去玄穹山,一并说个清楚。是非对错,届时,自有沈宗主及各位长老定夺。” 音落,不等宴清霜开口,她便给候在旁侧的仙音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几名弟子刚要绕开山门上前,宴清霜倏然抬眼,身周爆发出一阵强势的灵力,霎时将那些敢越雷池的仙音弟子击飞出去。 几片云岚色的衣袂重重落入雪地,竟已是不省人事。 而宴清霜现下与众人相距不过一丈,沈南薰与徐宥二人也难免受到波及。 沈南薰修为稍弱,更是被这股灵风拨乱了发髻,形容颇有几分狼狈。 但她仍维持着世家贵女的风度,并未如何动怒,只面带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怔愣许久,才连忙抬手稍作整理。 一旁的徐宥注意到她的神情,关切问:“师妹,没事吧?” 她摇摇头,随即收回视线。 但这一次的确是仙音门意欲擅闯,有错在先,她二人纵然无辜受累,也自认理亏,相互对视一眼,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找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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