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两声响。 她抬起眼,看着再无声息的黄无疾。 她颤抖着上前,将手覆盖到了对方的眼睛上。 “哥……”她低声开口,声音颤抖,却尽是坚决,没有半丝悔意,“妹妹给你报仇了。” 她握住哥哥的手,最后陪了他一会儿。 而后,她惊声尖叫,哭泣:“哥!哥!你怎么了!哥!” 外头的吴家仆从听得响动,跑了进来。 这一日,黄家的病秧子在贫苦的家庭中辛苦吊了二十年的寿命,到底还是去了。 与他爹去在同一天。 自此之后,黄凤便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没有半分依靠了。 一个十六岁的孤女,孤苦伶仃,独自一人,要如何生活呢? 就连吴家的仆从都看得到她的结局了。 果不其然,在给哥哥也处理过后事之后,黄凤带着眼泪,拉住了吴家的仆从,声音极低:“请告诉吴老爷……我愿嫁了。” * “你方才说,那名老者在被打之后,陷入了昏迷?”李衎不由得确认,“确定吗?” “自然确定。”艳娘不明白,她遭遇了滔天的巧合,带来了如此劲爆的消息,李衎为何只执着于她话语中的一点小事。 “你十分明确,那名老者被打之后,在被异能作用之前,就陷入了昏迷?” “自然。”艳娘感到莫名其妙,“对你说的话,若是有什么纰漏,岂不是欺君的罪名?我可是观察仔细,又做过了调查的。” 李衎此人,在相熟之人面前可以显得很不着调,但其实一言一行都不过是随意的逗乐或是伪装,极少真正袒露真心。 而现在,他睁大了眼睛,极少见地袒露出了甚为真实的喜悦,甚至是激动来。 他猛然起身:“我竟没早些发现这个!” “快!快!”他对艳娘挥手,“快把他带来!” * 吴家的管事一脸喜色,来到吴员外的身侧,喜道:“恭喜老爷!那姑娘同意啦!” 他顺势恭维:“我就说,老爷如此本事如此地位,她凭什么不愿呢?我看啊,她也就是见识短浅,一时想不明白。这不,给她一晚上她就想通了,想通了就好了。” 吴员外点了点头。 “只可惜,她得给她爹守孝,这亲一时半会儿还真成不了。可她又福气冲天,得老爷如此宠爱……不如小的就安排人先把她接进府里,这亲事咱日后再补?” “去!”吴员外连忙开口,“把她,带来!” “得嘞。”管事颇为自得。揣摩老爷的心,还得是他啊。 一出门,管事就看到吴仁到了门口,连忙上前招呼:“少爷。” “爹还是不肯见我?” “诶?您这话说的,这怎么能是不肯见您呢?”管事陪着笑脸,“那是老爷才刚醒来,还没什么气力,不好被人叨扰。我方才进去,也是因为有了喜事,得尽快让老爷知道。” “什么喜事?” “自是那姑娘同意了老爷的亲事啊。”管事笑道,“看来,就得给她时间想通。”嘴上是这么说,但实际上,那女子同意嫁进来的真正原因,管事心里也明白就是了。 一个孤女,前后脚没了爹没了哥,还能怎么样呢?她要活得好,就只能依言嫁过来。 不管她爹是谁弄死的。 管事的心里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唏嘘。但在其位,谋其事,既然月月从吴家拿着不菲的收入养活自己家,他便自然一心为主家考虑。 听得这个好消息,吴仁脸上一轻,显然是放下了不小的心事。然后下一刻,他又忧虑起来:“可是,她爹方才过世,她得守孝三年,一时半会儿怕是嫁不入我家了。 “守孝必定要三年吗?我听说,也有人守孝百日的?” 嘿,这对父子,怎么都对这事儿这么着急,好像六十五的吴员外一天没这年轻媳妇都不行似的。守孝的时间都想着压,真是背德无礼,也不想想人家可刚死了爹还死了哥,死得家里是一个人都没了。 管事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仍旧笑意不减:“无妨,无妨。我这就安排人去把那姑娘接来,先陪着老爷。这婚事啊,早晚都得办,不着急。” “可那也不是真正成婚,不知是否有用。”吴仁道,“你安排人,是我爹同意的?” “自然。我哪儿敢自作主张啊。” “那兴许是有用。”吴仁自语,“罢了,总有办法。大不了叫她守孝百日,或是用些别的法子。” 说完,他抬头看着管事,又有些恼怒:“你没事找来那般狠人做什么?大喜的日子,把人家爹给打死,惹出这样的乱子。” 害他爹不能早日将人娶过门,重振家业。他爹可没几年就要到古稀了,还能等得起几年? “都怪小的,都怪小的。”管事连忙赔笑,心里却颇为不屑。为何找这样的人?自是因为,过去吴员外要找的向来都是这样的人啊。 “照顾好我爹。他身体好些能见人了,即刻与我讲。” “自然,自然。” * 吴员外号称身体不好,连亲儿子都不肯见。 但管事是很明白他的心的,带着笑容,先将黄凤检查了一番,便第一时间就送进了吴员外的房间。 黄凤低着头,站在吴员外的房里。 管事轻轻推了她一下:“愣着做什么?去找老爷呀。”说着,他指了个方向,便识相地关上了门。 管事机灵,担心这女子记着吴员外害死她爹的事,在她到来之时就检查了她的全身,还取走了她的外衣。如今,她一身单衣站在原处,显得很有几分单薄。 黄凤在原地些微顿了一下,便下定了决心似的,拔下了头上的木簪。如瀑的头发散落开来,徒增了几分氛围暧昧。 她将发簪收入袖中,披散着头发,向着房间的里间走去。而吴员外比她想得更加猴急,听得了动静,便不顾昨日才昏迷过,紧赶慢赶地下了床,从里间奔了出来。 “凤儿!”他开口,声音有着几分说不出的生硬,却足见热忱,“你,来了!” “……是。”黄凤低眼,顺从地应道,手臂微垂,袖中的发簪落到了袖口。 “是,爹。”吴员外凑到黄凤的面前,“是爹,黄铁。” 黄凤抬起眼,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说什么。 他还敢提起她爹? “我,”意识到她没有理解,吴员外着急地指着自己,“是黄铁。” 黄凤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却又不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叫做他是黄铁? “你,爱吃鸡蛋,害怕黑,头发,不好梳,每天,晚点才能睡着,晨起,有点难。”对方断断续续,讲话始终有着几分并不熟练似的生硬。 他的眸子装满了急切和……温柔。 那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老者每日都会对他的一双儿女装着的温柔。 黄凤愣了一下。 黄凤忽然彻底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爹?”她怔愣着开口。 “是!”对方连忙用力点头,“是……爹!” 啊,面前的人……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便能意识到,除去吴员外的皮囊,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那一字一顿极不熟练吐出的话语,都完完全全是黄铁的模样。 黄凤几乎立即就意识到,眼前的人,的确,绝对,就是她的父亲。 黄凤的手颤抖了起来,袖口藏着铁钉的木簪掉落在了地上。 “爹……”她唤了一声。 “诶。”黄铁伸出胳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爹……”黄凤哽咽了起来,眸中曾坚硬无比的坚定一下子就碎裂了开来,化为了乌有。 她缩在父亲的怀中,不住地呜咽,直至嚎啕大哭。 她不再是孤注一掷的复仇者。 她又变作父亲宠大的小女儿了。
第119章 黄凤在她爹的怀中哭了好一会儿, 又哽咽着,将很重要的事告诉了她爹:“爹……哥哥死了。” 黄铁的身体猛地一震,本就红着的湿润的眼眶一下子就落下了眼泪。 他是平素情绪内敛,已不知有多少年未曾哭泣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哑着嗓子问道。 “若说哥哥真的过世, 其实早在好些日子之前, 就已经……”黄凤抹着眼泪, 给黄铁解释着发生过的事,“哥哥, 其实早已被一个异能者夺了舍。我……发现了这件事, 给他报仇了。” “报仇?” “我……”黄凤抿了下嘴,并不欺瞒自己的父亲, “杀了他……” 黄铁又是一震, 看着女儿眸中的坚决。 他看着她, 目光很快由震惊变得柔软,里面装着的是真正的心疼。 他的女儿, 忽然遭逢那般大难,竟连这样的决意都有了。是他没护好自己的闺女, 才让她需要有如此决意。 她一个人,就只能如此坚强…… 黄铁心疼得难受。 “你, 没有被发现吧?”他急着开口询问。 “自然没有。”黄凤擦着眼泪,“哥哥身体本就不好, 他们以为他到底是病去了。” 黄铁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黄无疾的异常…… 黄铁忍着失去儿子的巨大痛苦, 艰难地开口:“我也早已发现,无疾和以前,很不一样……我也想过一些……但是觉得太离谱了, 没当真。 “没想到, 居然真的, 是这样……” 黄铁抹着眼泪,对儿子的故去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却又很担心女儿因杀人而背负沉重压力,开口宽慰:“你可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夺舍害死你哥哥,本来就该偿命。” 也就是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黄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实际上,不光是黄铁,连些微冷静下来的黄凤也意识到了。 那日,她是如何确认那人绝不是自己的哥哥的? 因为那日,那人拖着病体起身,勉强倚靠在门框上,用冰冷而阴鸷的目光看着院中的众人。 彼时,黄铁已经被殴打濒死了。 然后,就是吴员外忽然僵硬昏厥。再次醒来时,吴员外已经换成了黄铁的芯子。 换句话说,黄铁夺了吴员外的舍。 可他们只是普通的庄稼人,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 会有这本事的,就只有夺了黄无疾舍的那人…… 显然,那日,“黄无疾”拖着病体走出门来的缘由……是救她的父亲。 若他是她父亲的救命恩人,那她…… 还没等黄凤出声,黄铁马上开口:“我那时,只是有些虚弱,本就不会死。” 他当然是在说谎。他自己的身体,他怎会不清楚?彼时,他已然失去了维生的力气,绝保不住性命了。 但他绝不能让女儿认为,她是杀死了自己的恩人。 “何况,那人的确,害了你哥哥的性命。奸恶的人,就算有一点善心,也不能改变,他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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