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惊慌和恐惧在他的安抚声中消减,乖乖伏在他的膝头,像受伤的幼兽一样蜷缩着,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 眼前的场景又变成了一片昏暗,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脚下似乘着一阵风,将她引领向无穷无尽的黑暗。 白珞沉默良久,不解地向黑暗深处发出疑问:“这些就是我的心魔吗?” “是。”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说。 “人类是以情感维生的种族,每时每刻都在经历心灵的创伤,我们将这个过程称为心魔;若能够抚平伤痛,完成自我救赎,你的劫难也会结束。” “我们?”白珞不大明白这个称呼的意思。“你是谁?” “我是你心中未抚平的伤痕,只有你完成蜕变,我才会从你的识海消散……”那个声音幽怨而孤寂,像是深谷中的风,不断地在她耳畔呜咽。 白珞却大方地表示道:“这些也算心魔吗?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看阿宿小时候多可爱,他大概的确想过伤害襁褓中的我,但他最后没有动手,反而一直为此说‘对不起’……他陪伴我长大,一直保护我,让我免受流言蜚语的滋扰,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顿了顿,白珞又说,“还是你认为母亲的冷漠也是我的心魔?也许是吧!白楚那颗心冷得像石头,不过她在我心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黑暗的尽头寂声良久,白珞以为自己勘破了心魔大劫,谁知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哦,是了,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迟宿啊!” 白珞心中一紧。 “他是你心里还未抚平的伤痕,是你眼下还未勘破的劫难。他,就是你真正的心魔啊……” 那个声音喟然长叹,仿佛里将她看穿了似的,从黑暗里伸出无数手臂,将她朝深渊拖拽。 白珞朝那个深渊深处看了一眼。 两山之间,江水成冰。 那里有一座已经倒塌了的,人首蛇身的魔躯,庞大的尸首比山脉还巍峨与绵长。 “迟宿”站在那蛟魔尸身旁。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小天地,一轮又一轮不同的日月,通过镜面破洞处不断地将光线投射到他的身上。 他用剑艰难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对又长又尖的獠牙从已然失去血色的双唇间伸了出来,脖子“咔咔”转动两下,魔气与杀气交织,盯着魔躯的眼眸猩红,俨然是一头饥饿无比的野兽。 白珞见状,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迟宿……是要吃掉那头蛟魔吗?
第40章 献祭 那不是可以吃的东西! 白珞想对他喊。 就像多年前站在摇篮前的男孩,告诉她“布老虎”不是可以吃的东西一样。 可是她的声音无法传到那里,身影无法到他的身旁,白珞找寻不到出路,无法逃脱心魔的困囿,深渊的尽头仍然是黑暗。 烦躁、焦急一起涌上心来,她不住地安抚自己——那是心魔的障眼法,是假象! “不必怀疑你看到的。那就是迟宿……”那个声音说。 “他会踏上一个新台阶,成为更强大的魔。他的力量对所有魔物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为你生出了心魔,所以能够注视到他的存在,渴望去到他所在之地,与那股力量融为一体!你想去见他的吧!我可以教你……” 这番话对于白珞而言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她这才明白为何世人都说心魔劫难以勘破,经历心魔劫的修士都是九死一生。 心魔善于寻找人性的弱点,以此为突破口,循循善诱,将人们内心的欲望无限放大,将人性与兽性之间的界限模糊掉,待他们清醒过来后,就会发现自己早已踏入深渊。 同样地,白珞也别无他法,只有走到深渊里才能救出迟宿。 她蹲在黑暗里,气息有些不稳地说:“好。” 心魔大概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哄骗,愣了一下,激动地教她:“我们在丧魂钟掌控之下,不能妄动,你要先毁掉丧魂钟,才能见到他。” 白珞:“你说得好似丧魂钟是块一碰就碎的豆腐。我能够毁掉它?” 那个声音略作停顿,充满恶意地笑道:“不必怀疑,白珞,这世上只有你能做到。” …… 钟楼下一众仙门默默地围观白珞的进阶。 以她为中心的风暴,方圆数丈之内飞沙走石,雷声轰鸣,一道又一道紫雷从天空乌云漩涡中劈下,至丧魂钟处将整个青铜大钟击穿了似的,四下劫火肆虐。 白珞盘坐在青铜钟下,安然无恙,连眉头都不带多皱一下。 放眼修仙界,恐怕没有哪个修士的进阶雷劫能够渡过的这么轻松。众修士只当她是受了泯山剑神绝妙法阵的护佑,在钟楼下纷纷恭维起剑神的修为来。 迟朔在白珞历劫的劫云之下,凌空负手而立,对那些谄媚的声音置若罔闻,观察着劫雷的进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只见青铜大钟下的少女忽然动了。 白珞快速地结印,吐纳聚集在她周围的灵气,双臂朝头顶举了起来,堪堪握住丧魂钟的钟口边沿。 众人正纳罕她这一举动的用意,却见她停留在钟口边沿的手全力一握。 原本纤细的手背上立即浮出青色的鳞片,从手背延展至腕部、胳膊,甚至脖颈和脸颊……一张姣好的面庞被浮出的青鳞遮掩,竟有种妖异的美! 钟楼下有人认了出来:“魔魇鳞!” “她体内竟然有魔魇晶石!” “这可是比龙鳞还硬的至宝啊!” 白珞耳畔狂风呼啸,根本听不见钟楼下的惊呼声。她咬着银牙,用了十成力道,竟然生生地将掌心铜片捏碎,而后就着那个断口,双臂向外撕扯……青铜大钟被撑开裂痕! 钟楼下一时炸开了锅。 “白珞在干什么!她要毁了丧魂钟吗?” “难不成她入魔了?” 钟楼下的仙门众人大惊,尤其是徐氏一族,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二字形容,连声骂道:“狂妄小儿,竟敢损我圣物,还不速速住手!” 徐无鸣的反应算是迅速,发现不妙的瞬间就已经飞身上楼企图阻止白珞,怎料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 被撕开裂痕的青铜钟像是已经砍过了轴心的树木,迅速在她手中化作两半。 白珞握在掌心的铜片直接被捏碎,变成了 一把齑粉。 随手将那些粉末一扬,扬到了徐无鸣的脸上。 “妖女!你竟敢损毁我徐家圣物!”徐无鸣怒不可遏,全然不顾适才徐天静的提醒和在场的泯山剑神,朝白珞劈剑砍去。 一股恐怖威压从他身旁掠过,将他的剑压抵去了泰半。 徐无鸣不肯退让,他要借着丧魂钟毁坏的契机拿下白珞,迎面撞了过去,剑刃压在一层无形的结界上,噼里啪啦闪烁着火花,他将周身灵力聚集于命剑之上,额头爆出了青筋,终于,长剑突破结界,落在白珞的头顶。 白珞感受到自己更上一阶的修为,眼角妖异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少女睁开眼睛与持剑的徐无鸣对视,锐利的眼神仿佛洞悉了他心中所想,令徐无鸣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徐无鸣感觉到一股魔气从她盘坐的位置处涌了上来,他心中有不妙的预感,一眨眼的工夫,命剑所至的倩影就已消失不见,从他身侧掠过的魔气悄然从长剑突破结界的缝隙处穿过,消散在空气之中。 轰隆! 一道闪电从徐无鸣眼前划过,他还没来得及后撤,便被雷电从天灵盖击穿到脊骨。 “啊!” 只听持剑的化藏境大能凌空惨叫一声,他的身体浑身僵直,随即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空中掉落下来。 徐氏一时大乱,纷纷冲上前查看二当家的情况。但见他通身焦黑,整个人好似块黑炭,已然辨不清面目,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这、这……”徐氏长老急得直跺脚,龙头拐杖指挥着方寸已乱的小辈们将人扛回去治伤,末了愤愤地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泯山剑神。 一个青赤小儿进阶的劫雷怎么可能将化藏境大能伤至如此?其中分明有人从中作梗! 但更可怕的是,这么明显的破绽在场竟无人敢点破!上前关心徐无鸣状况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所有人都在讨论消失的白珞,讨论她是否已经入魔…… 徐氏长老一时老泪纵横。 魔尊陨落,少主徐天宁意外身亡,城主徐无极命在旦夕,二当家徐无鸣又逢此大难,整个徐氏一族已无人顶梁……难道点金城徐家从此就要没落了吗?在场徐氏族人无不悲戚地想。 “不肖女,自甘堕落……” 一道愠怒的女声从轿辇上传来。众人的注意力被声音吸引过去,但见临仙门长老白楚一改刚才傲慢骄矜的神色,美眸中含着怒火,说道:“我临仙门是容不下她了!” 迟朔飞身落至白楚身旁。不少好事者偷偷打量他们,叹惋这对天造地设的旧偶。 迟剑神待前妻谦和有礼,全无威严的样子,温声细语道:“阿楚,小珞只是受了心魔迷惑,还未完全入魔,你别冲动,眼下先找到她清除魔气要紧。” 任止行与二人的距离最近,忍不住嗤笑一声,意有所指道:“迟剑神待亲儿子心狠手辣,却待我家大小姐宽仁……” “什么大小姐!临仙门不与魔道为伍,即日将她从族中除名!”白楚正襟危坐,大义灭亲的架势与泯山剑神不遑多让。她愤愤道:“历心魔劫者九死一生,那孽障心性不稳,必然会沦为魔道。不将其除名,临仙门无颜面对天下人。” 一通操作下来还不解气似的,她又一声喝道:“任止行!” “属下听令!” “魔族猖獗,人界恐生乱,除魔卫道乃我等本职。我命你速去搜寻那孽障踪迹,一旦发现她为祸人间,本座允你先斩后奏。” “是!” 临仙门掌教白禄文眼见二人你来我往,一气呵成,自是知道白楚已经下定了决心,张了张口,到底未敢质疑长老之命。 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仙门见到白楚一气呵成的部署,纷纷赞扬起临仙门百年正道的胸怀和白长老的巾帼气魄来。 迟朔眉头紧蹙,不赞同地看着女人,手指在剑柄上若有若无地点了几下,沉声道:“孟启。” 听见家主传唤,孟启神色一紧,跪道:“属下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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