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先之美在于尾,在于似莹光之玉之肌,也在于那一头乌发,虞半白将发放下,发梢恰及腰间,微鬈若藻,颜色新黑,在水里时发悬而散,犹若墨滴水中之形状。 虞半白以手作梳,梳顺了头发便闭上眼,抬手拟己在水中游时之姿态。 腰要如弱柳迎风,先是娇花拂水那般缓缓平游一阵子,而后张个眼慢,原地转一圈身子,转腰时要微微扬颈,使得身材更加修长,随后闭上双目,纤纤手指抚鬓发,向斜上方轻游,此时的动作要舊獨轻柔,好似水中仙子要奔月而去,最后身子弯如弦月,头追尾游上一圈,在水中激出阵阵水波花人眼。 “啧啧,美!忒美!”虞半白抽扬脑海中自己游水的姿态,美得自己也走了三魂,他笑靥生潮,再道,“小狐狸看了,不得在册子上写上百字赞美我一番么。” 虞半白隐隐期待明日的到来,登榻入睡时,脸上的笑容可掬:“还得在水里洒几片玫瑰花瓣。” 第二日天开朗,才见曙光,虞半白便起身去买了鲜玫瑰养在珍珠水盆中,一整日守在窗边,等着裴姝来找自己,可是这天的香鱼铺从白天开到月上树梢的时分。 等到香鱼铺前的蚕丝灯笼里的烛火灭了,虞半白也没等到裴姝,只等到了下番归家的苍迟和虞蛮蛮。 虞蛮蛮低头吃馒头,随在苍迟身后,苍迟今日做了许多活,骨头的酸痛让他不能保持优雅之态,走路都直打晃儿,又是转肩又是舒腰的:“虞蛮蛮,我今日替你洗了一日的碗,到时候日事钱,你得分我一金。” 虞蛮蛮的红娘娘来了,腹部微痛,可怜兮兮地道自己力转怯,十指不能碰水,央苍迟帮忙洗一天。 苍迟不大相信虞蛮蛮的话。不能碰水?但她明明是一条鱼。 虞蛮蛮装得像,苍迟不情不愿捋起袖子,蹲在地上洗碗。一日干三份活,客人又多,一日下来忙得晕头转向,虞蛮蛮倒清闲得很,坐在哪儿吃馒头看他洗碗,问她还疼不疼,则就放下馒头,气丝丝语不接,小声回一个疼字来诈人。 是个鬼精灵。 苍迟当面索银子,虞蛮蛮夹着手臂往前走,回:“听到苍迟哥哥这句话,蛮蛮肚子又疼了。” “疼死你得了。”苍迟气昂昂典着胸,步子大迈七八步,甩开身后的虞蛮蛮,但很快就停下来等虞蛮蛮跟上。 天色已黑,身边静悄悄没个行人,坏人最爱再此时出没,虞蛮蛮的头脑简单,比小鹤子的头脑还简单,至少小鹤子被骗了会想着办法溜之乎也,虞蛮蛮被骗了只会帮忙数钱。 “苍迟哥哥又想丢下蛮蛮,之前丢下蛮蛮,害蛮蛮差点被人骗走,要不是有乔姐姐,蛮蛮就呜呼了……”跟上来后,虞蛮蛮不等苍迟起步,一个大迈步就走到苍迟前面去打悲。 小鹤子不记仇,虞蛮蛮却是个记仇的,几百年前的仇都记得,但有时候记不清就开始颠倒黑白,给苍迟寻些风流罪过。 虞蛮蛮祖贯仙界也,因生得漂亮可爱被龙王爷带到凡间里过一日三餐皆吃馒头的苦生活,说来还是龙族对不起她,苍迟认真一想,索性狼吃幞头,不和她计较。 苍迟和虞蛮蛮走远,香鱼铺的门也在眨眼间合上,虞半白嘴一抿,鼻子一堵,地上的落珠响,滴滴答答连成一曲琵琶。 裴姝闪了今日之约,虞半白气振色怒增加,不思吃喝,气丕丕拿起册子写下:鲤鱼妹妹,小狐狸叨叨地凌虐兄兄,却又失信闪兄兄,兄兄心凉如冰也。 写讫,不等墨迹干透,将册子丢在枕头下,眼阁泪在榻中睡下,语言恍惚:“若明日小狐狸来胭脂铺,我虞半白定要冷待她。” 嘴上是这么说,梦里可是另一番光景,虞半白梦见裴姝似一个飞蛾投进他怀里,眼睛甜腻腻,声调甜润地说要吃鱼尾。 梦里的他竟没有拒绝裴姝这个无礼的要求,而是举刀砍下一截,帮忙去了鳞,剔了骨,用火烤熟,笑眯眯看着裴姝吃下自己的肉,还问她肉质如何。 虞半白从来没有失睡过,但今日失睡了。一直睡到午时,市槽上发出一阵阵吵闹声他才醒过来。 外头有人在鼓掌,骂声也不断,虞半白披衣去看。香鱼铺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裴姝穿着高底鞋的脚,来个垫步侧踢,往一名大汉的脸上蹬去。 大汉虎背熊腰,身高过丈,头如麦斗,吃了裴姝一脚,只是往后退了一武,脑袋嗡的一下子,站稳之后皮笑肉不笑,瞪着眼睛踅摸裴姝,嘴里骂声婊子,抡起凳子就向裴姝脑袋砸去:“臭婊子纳命来!” 两只鱼鹰喊岔了声,它们又是给裴姝递鞭子又是给裴姝递刀剑,而虞蛮蛮端着一盘鱼在一旁流泪:“他欺负我,柳惊妹妹,他欺负我。” 眼看凳子就要照脑袋落下,裴姝微然一笑,急中生智,掫了面前的桌子相还,连珠箭出粗:“你么娘的,你么娘的,我裴柳惊今日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把大汉手中的凳子打落,裴姝身子快不见影,也抄起一边的凳子来,照着大汉的腰、脖颈使几个横扫千军,再一拳到肉。打得大汉满面是血,步步倒退,最后那一拳头,打在胸口上,嗓子眼儿登时有咸味,一个呻他吟,偏头就吐出一口血来。
第57章 伍拾柒·精怪与神仙 齐齐露原形 (1) 虞蛮蛮是香鱼铺的洗碗工,一桌人吃完了饭菜,等客人结账离开,她便会拿着一只桶和一方抹布去收拾。 而两只鱼鹰的脖子下挂着篮子,倒替替裴姝送饭菜,有时候虞蛮蛮也会帮忙送送饭菜。 虞蛮蛮给大汉送饭菜的时候,大汉挤油眼,薄言来挑,还动起手脚来:“姑娘花样般标,柳样般柔,要不随爷去榻里耍一场。” 虞蛮蛮瞧着娇弱,身上却是蛮劲十足,可惜手里端着饭菜,无法腾出手来卖弄楞角,她陡地飞起右腿,踹他膝盖骨:“姑奶奶我耍你个大鸡腿。” 这一踹惹怒了大汉,他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捽住虞蛮蛮的一只手腕,要将她拽出香鱼铺。 虞蛮蛮记性不行,但时刻记得裴姝说过不能浪费粮食,手腕被捽着,也不敢松手摔了手里的饭菜,她也记得裴姝说过以后遇到事儿可以喊她来帮忙,被拽着往前走了三步,她破喉喊裴姝:“柳惊妹妹救命啊。” 裴姝那会儿正准备给一条肥鱼去乙丙,拿起刀后闻见虞蛮蛮的求救声,想也未想,丢了刀子拔步到前方去。 一到前方,见虞蛮蛮被人欺,上去给大汉一个侧撩腿,救下虞蛮蛮。 随后耳里审查大汉言语之高低,得知大汉是见色起意,裴姝气不打一处来,捋起袖子要教训大汉一番。 那大汉被裴姝一介女子打了,觉得伤了脸面,也把袖子捋起,要和她比个大哥二哥。 大汉生得高大怖人,却是个不懂武的,只懂得卖弄力气,在裴姝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 裴焱是历过杀场之人,坚卧烟霞三年,待裴姝骨头足够坚凝,经得起磕碰,便手把手教她功夫:“姝儿你要记住,不论遇到什么坏人,气势足,那出手便已胜人。” 一教就是百年,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学,裴姝不觉苦,习得认真,能舞枪弄棒,也能横刀跃马,独自面对恶人,也能游刃有余地对付。 裴姝招招打上大汉的要害,大汉根本不是裴姝的敌手,恃着膂力与裴姝过了四五招,下梢头双目一翻,倒在地上鲜血直喷。 “日后你再敢欺我铺里的人,我定抄刀让你变成那小黄门,绝不轻饶素放了你。 ”将大汉打倒,裴姝神情越发镇定,抱着双关,外显出渗人之威,走到大汉面前放狠话。 言语举止,像是个专打恶人的惯家。 大汉此时仍不甘示弱,含着一口血,开始数伤裴姝严君:“你爹娘定不得好死。” “你么娘的 。”只这一句话,裴姝双手动似摇铃,勃腾腾生愤怒,在大汉腿上剁菜一样跺上几脚,跺到他一丝无力都不停,就把他踹出了香鱼铺。 这时苍迟刚送完餐回来, 而小鹤子先苍迟一步来了。 小鹤子目睹了裴姝骂人和踹人的场面,抱着头阿耶阿耶,惊慌失措地跳走了。 苍迟擦着额上的汗,将小鹤子逃跑时的身影看在眼里,纳闷她又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怕成这样,纳闷不出,开始嘀咕,嘀咕怪不得一到夏日人人都去龙王庙求雨,着实的炎热得人头昏脑胀,需要清凉的雨水来抑一抑热气。嘀咕着,就看见一大汉口吐鲜血,身子和车轮子似地从香鱼铺里骨碌骨碌滚到市曹上。 他心想:裴柳惊打的? 带着疑惑走进铺里,出门前的铺里桌椅位置楚楚,如今狼藉得没有顺序,裴姝柔柔弱弱站在当央,情绪低落,与铺里的其它客人道歉:“今日让大家受惊了,今日的柳惊鱼,就不消付账了。” 苍迟一听,心下便猜得七七八八,想着是大汉不知天高地厚来找事儿,摇头嗤笑,但下番时才听虞蛮蛮嗡声说是这般那般,他的脸一边青一边白,嚷嚷道:“什么泼毛团竟敢打你的主意,教你白白的干受了一场恶气,我晚些时候让你乔姐姐联络联络那陆平歌,让他日后要好好关照一下这个大汉。” 苍迟的心眼极小,虞蛮蛮和小鹤子都管他叫哥哥,既然如此,那她俩就是自舊獨家妹子。 自家妹子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他哪里坐得住,钦不定就要把那人抓起来打一顿:“你先回家去,我现在就运开慧眼,寻得他踪迹,把他吊到树上去吃露水 虞蛮蛮牵住苍迟的袖子,禁回苍迟去找人算账:“今日多亏了柳惊妹妹,蛮蛮才没有受伤。柳惊妹妹已经帮蛮蛮教训了坏人,苍迟哥哥不用生气了。” 苍迟狐疑地打量虞蛮蛮:“当真没事?没事你干嘛眼里还含着泪水?” “我这是幸福得热泪盈眶。”虞蛮蛮默默把裴姝的好经板儿印在心上,“柳惊妹妹好一双溜手儿,蛮蛮好喜欢啊。” “行吧,反正你记忆差,明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苍迟无奈地撇撇嘴,裴姝使钱阔绰,他也蛮喜欢裴姝,如果她不取龙肉,就更喜欢了。 今日一过午,裴姝就不再迎客,收拾好香鱼铺,便让苍迟和虞蛮蛮下番,还说明日也不用来。 裴姝心情低沉,虞蛮蛮归家途中想起来有些担心,道:“但柳惊妹妹好不高兴,要如何才能消了柳惊妹妹的憔悴?” “或许取得龙肉,小狐狸就不憔悴了吧。”苍迟回。 裴姝是狐狸精的事儿,苍迟第一日下番后和虞蛮蛮说了,要虞蛮蛮小心行事,不可露了原形。虞蛮蛮并不感到害怕,她从不觉得裴姝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吃了她。 苍迟随口一回,虞蛮蛮却听进了心里:“取龙肉?” “是啊,她来扬州的目的就是为了取龙肉。”苍迟什么话都和虞蛮蛮说了,“上回我以龙形出现在她铺里,她直接将我绑起来,问我卖不卖龙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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