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顿住。 “哦,想说它自己不听话缠上来了?原来龙可羡膝盖窝里也长脑子,我且听听,”阿勒把手搁在耳朵边上,“听着了,它说想缠得再紧一点儿。” “它没这般说!”龙可羡面红耳赤地从阿勒肘弯下钻出来,小声嘀咕一句,“火烧眉毛也止不住你浪荡。” 阿勒稍显遗憾,罕见地没有驳这句话。 视线重新校对,回归库房,龙可羡看了一圈,除了围绕三面墙堆拢起来的草灰麻袋,当中所有堆放货物的格子全是空的,一眼过去,只有有序摆放在地的木头标牌。 “甲字库房怎会是空的?” “库房门口挂的是九方锁,须得衡历商行和衙门两边掏钥匙方能开启。”阿勒走出两步。 可是……龙可羡挥开点烟尘,懵住了:“他们没理由这般做。” “没讲他们,”阿勒手里拎着九方锁,晃了晃,露出锁头上平滑的截面,“自来开锁也不止有钥匙这一条路子,否则天下的梁上君子岂不是要饿死了。” 九方锁精铁所造,若是有这般好劈开,那这整座坎西城和王都里有牵扯的门户夜里都不要睡觉了,日日都得派重兵围守在这里。 龙可羡的手垂在身侧,贴着叠雪弯刀的刀柄,脑中似有明光照彻似的,忽然洞悉:“库房是你开的,里边的东西是你挪的。” 自然是阿勒。叠雪弯刀在锻造时花了两年半时间,余下的赤精钢阿勒命人打成一把短匕,赏给了郁青。 龙可羡北上之前,郁青已经先一步到了,搬空库房只是第一道命令,阿勒料到士族不会作壁上观,他要将计就计,跟士族玩个正反手打法。 “早在临行之前,我便交代过你只管好生待在南边,坎西港的事儿不必掺和,”阿勒丢掉九方锁,半是感慨似的,“偏生我们小崽耳根子软,被人三言两语就哄了来。” 龙可羡心虚,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讲话很没有底气:“谁知道你如此狡诈。” 阿勒对这俩字欣然接受。 龙可羡使的那是君子之道,治军治国好用,生意场就是名利场,玩法太正派的最终都得挨算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火势蔓延,一路燎至第二道引水渠,俩人都感觉到了热浪扑来的滞闷,龙可羡没迟疑,转身朝阿勒探手而去。 这姿势阿勒太熟了!他立刻后退半步,抬起手:“别扛!” 龙可羡的手已经贴上了他肩臂,闻言就纳闷儿,觉着自己好似被看得透了,她手往下滑,改擒为握,带着阿勒扭头狂奔出库房,她速度快,拉着阿勒丝毫不费力,火墙已经推过了第二道引水渠。 龙可羡瞅准位置,侧身一跳,跐溜地滑进了第三道引水渠里。 “前边还有道引水口,是不是要毁了?”龙可羡还不知道阿勒为什么着人搬空库房,便问了句。 只要打开引水口,顶部挡板落下,风势会往外跑,同时海水会从深渠漫上来,潜火队再进来便能就地灭火。 风掠得阿勒耳侧刺痛,他没什么表情,说:“不必,潜火队已经整装而来,外面的守卫拦不住多久,由他们去灭火。” 外边还有尤副将呢,尤副将刚直,且不知阿勒的安排,他此刻看库房就好比看北境的金山银海,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库房化为飞灰,打也要打进来的,前边三山军开道,后边成千数百的商户也会涌进来,阿勒在飞溅的火星里看了眼南侧。 “龙可羡。” “啊?” 龙可羡一心二用,一边预判顶柱砸下来的方位和速度,一边把阿勒甩上了沟渠,自个儿紧随其后,顶着灰扑扑的一张脸,在地上滚了几圈,抬眼过去:“你叫我。” 阿勒被她甩得想吐,刚抬起头,蓦地一把按低了她的脑袋,燃烧的碎木屑就擦着他手背过去。 龙可羡啃了满嘴尘灰,下一瞬就偏头“呸呸呸”地吐了个干净。 俩人都趴在地上,在第二波火势抵达前默契地滚了个身,等前面成排的顶柱坍塌才能过。 他们在这险象环生里头磕着头,脸对着脸,看了片刻,忽然“噗嗤”地笑了出来。 “哪里来的小乞儿?” 龙可羡很不服气:“哪里来的大贼头。” “海上来,”阿勒用手掌罩住了她裸出的后颈,“家里跑了个小孩儿,今日我是来逮她回家的。” 逮她,这可不是个好词儿。龙可羡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逮到了吗?” “没有,”阿勒磕了她一下,“小女郎可见过?” “我没见过,”龙可羡矢口否认,“她办完了事,自己便会回家的。” “是吗?她小时候不这般,黏人得很,遇着人多的地方就想逃,带这小傻子出去她都不晓得怎么玩儿,大了就好些,爱蹿,哪里打得凶就往哪里钻,”阿勒声音略沉,“如今看来,许久不见,是不同了。” 顶柱开始依次砸落,四周都是迸溅的火星,火势没有推到此处,高温却顺着土壤迅速蔓延过来,龙可羡觉得热,喉咙也发涩,心里有种莫名的无能为力,那些记忆就在她脑袋里,却像隔着片天地,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捧住了阿勒的脑袋,含糊地亲了几下。 阿勒挨着亲,笑了声:“别啃了,啃得我满嘴土。” “……”太丢面儿了! 龙可羡耳根微微红,开始转移话题,“我方才遇到一人,身上有火油味儿,当是他纵的火。” “什么样子?” 龙可羡迟疑了片刻,说:“扁扁的,血呼啦的样子。” “……”阿勒看她一眼,“不是问你把他拍成什么样子,是问那人生得什么模样,有没有明显标识?” 耳根的红烧到了面颊,龙可羡闷声道:“没有。” “记着在哪儿吗?” “记得的。” “走,送他一顶身份。” 两人沿着来路找到了那纵火者,阿勒从袖间不知翻出了什么,塞进了他胸口,再度返回时热浪已经涌尽了,顶柱间隔着空隙,可以容人通行。 阿勒指了条路,两人就在其间飞跃,蹬着坍塌的墙垣翻出了甲字库房。 落地时左右都是长巷,他们摸黑往南边狂奔,火海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寒意袭面而来,心还没有松下去,又遇到了肃列而来的兵队,他们在这里□□西闪,像是敏捷的星子。最后阿勒拉着她的手,浸在阴影里翻过了道墙。 两人扎进草堆里滚了两滚,龙可羡站起来,草堆外边是道低矮的石垛,她翻上去坐着,扑掉了身上的泥:“云台库房?” “嗯。” 这是士族的地盘。 龙可羡歪了下脑袋:“偷东西?” “不偷,”阿勒呼吸微促,盯着她的腿,“要以牙还牙。” 龙可羡沿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看到了开裂的靴筒,裤子也被石块蹭破了,一截润白在里边若隐若现,她下意识地挡住。 阿勒却往前走了两步,抵到她的膝盖,“把腿张开。” 这句话不像对她说的,像是个心照不宣的宣示,宣示着他要拿走她身体的主控权。 阿勒“咔”地把火折子咬在齿间,扯掉了发带,抽出了匕首,然后低着头,往靴筒扎了两个孔,麻利地用匕尖把发带顺进去,绕着龙可羡小腿环了两圈。 小腿被靴面再度包裹,那种束缚感越了界,从小腿一路蹿到周身,像是整个人都被他拿捏在手里。 阿勒在此刻抬头,和龙可羡额碰额,眼神变得有点儿玩味,手里同时使劲,把发带系了个紧,龙可羡倒吸口气,喉咙里滑出了道羞耻的哼声。
第129章 坏水 “潜火队还没有散, 火源集中在囤放修船木料的库房,此时已经清出了隔火线,云台库房没有损失, 火起两刻钟便控制住了, ”厉天停了停, “自然, 即便有损失他们也不敢往外报。” 阿勒站在窗前,透过昏蒙的天色俯瞰坎西港。 临港的铺子知道出了事儿, 今日干脆连门都不开,从这可以看到巡逻队挎着刀挨家挨户搜过去,铜环击门声不绝于耳。 哨兵打着哈欠:“\8 天都亮了,尤大爷怎还没回来?” 厉天擦着脸上的灰泥,手浸到盆里搓得一片浑浊:“尤副将上衙门去了, 昨日在街上摆了那么几桌倒也罢了,领兵砸坎西港大门这事儿有点大, 被守城将军请去饮茶了。” 哨兵瞪圆了眼:“不会下狱吧。” “会啊, ”阿勒合上窗, 说,“不但要下狱, 百八十件刑具都要挨个尝遍,考虑考虑, 要不要跟我去劫狱?” 这,这这这,哨兵连退数步,理智告诉他不可信, 情感上却十分慌乱:“你别是哄我的!” “傻吗,自然是哄你的, ”厉天敲他一下,这小子能进三山军简直是个奇迹,“三山军把控航道,日后整座坎西港都要看尤副将脸色行事,哪个会在这时候得罪他,例行公事罢了,午后就该放出来了。” 哨兵这就知道被耍了,红着眼睛瞪阿勒,真是恨急了:“少君在哪里,我有要事要报!” 少君在哪里?少君昨夜放了把火,此刻握着笔坐在桌旁,困得直往边上歪脑袋,她用力揉了揉眼,听哨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阿勒。 “手脚可还在吗?” 哨兵不懂少君为何有此一问,抽噎着说:“在。” “流血断骨了吗?” 哨兵摇头:“不曾。” 龙可羡写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这就行了,他那个人,嘴皮子最坏,刺人的时候好比尖刀寒剑,跟他动嘴皮子定是讨不到好处的,能保全性命也不错了。” “……”哨兵犹犹豫豫的,“是这个道理么?” “自然,他……”龙可羡说到一半,就见那门板一晃,她飞快地把纸叠起来,封进信筒里,一本正经地改了口风,“他为人最是熨帖,没有道理欺负你的,去把信传出去,告诉岛上留守的副将,准备恢复航道巡航。” 阿勒咬着饼,从门外踱进来,在火场里滚了一夜也没有让他狼狈半点,还是那副悠哉的少爷样儿。 哨兵接了信,再看阿勒仍然是贴着墙跟儿走的。 “航道要开了?” 龙可羡点点头:“若是没有坎西港一事,航道也不能久置,北境投进了太多成本,将士南调、与程家购船,后边还要趁着秋收囤些军粮,到处都要用银子。” 二十万三山军要养起来哪儿那么容易,每日龙可羡一睁眼,就能听见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淌,她说穷不是骗人的。 厉天后脚提着食盒进来,把早饭一一摆好:“郁青挪走的货就囤在三山军驻地左近,跟着南下的巡船走正好啊。” “……”龙可羡搁下笔,她没有听明白这句话。 “对外界而言,骊王想要的那批货,昨夜已经尽烧在坎西港了,”阿勒给她盛粥,“你不想要?”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1 首页 上一页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