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可羡听得发愣。 “七日!只消七日,我这腰往上的皮肉,就会全打满你的牙印,仗着男人皮糙肉厚就这般糟践, 连个恢复的时间也不给,龙可羡, ”阿勒流露出真切的疑惑,“你也不属狗吧。” “……”龙可羡恍然大悟,眨了眨眼,伸出两指,提出一个好主意,“两日咬一处。” “甚好,”阿勒足足顿了五息,而后很轻地笑一声,“日后我衣冠得当,走街串巷,行走在不知情的人群里时,身上都得顶着你留下的印。” 龙可羡瞟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悄悄地红了耳廓,抿唇微微地笑了下,垂下头去描描画画。 少君有怪癖,亲吻后偏好下口咬人,也不将人咬疼,就像小猫儿狗儿似的,轻轻地用牙扣住一小处皮肉,咬出痕迹来,她便感到莫大的满足。 与其说咬,实则更像打个标记。 身上盖着少君的齿印,便生是北境人,死是北境魂,这种脱于情/欲,具有动物性的亲昵,生得自然而然,是小少君自己也未曾想过的。 阿勒掉入溪水中那日,她遍寻不到他,脑中就只有这个念头——在阿勒身上,盖满自己的齿印,那骨相鲜明的面庞,那俊拔风流的身段,张开薄肌的肩颈,虬结青筋的小臂,都要盖上龙可羡的痕迹。 “你既喜欢,我没有不可的,只是……” 阿勒从后边俯身下来,将龙可羡圈锢在双臂之间,阿勒体热,胸口的温度毫无保留,轻易地就烘热了龙可羡的面颊。 阿勒只有一个要求——不准中途叫停。 “若是哭着求着喊停,我必定是不应的。” 阿勒润湿笔尖,就着这个姿势弯身挥笔,在纸面上添了六个蝇头小楷。 “为何要喊停?”龙可羡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阿勒搁下笔,意味深长:“当你受不住时,自个便要喊了。” “就像……”龙可羡心有颤颤,“像咬耳朵那般吗?” 热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耳畔,阿勒尾音有些沙,顺着龙可羡的衣领,缓慢地爬在她周身。 “比那舒坦千倍万倍。” “不不——”龙可羡后背绷紧,往前挪屁股,立刻就要反悔了,“那不成!” “不要舒坦?”阿勒挑起眉。 “不要。”龙可羡说得飞快。 像是难以开口,阿勒露出些许委屈,顿了顿才道:“你我初见时,便说过,日后要将我带回碧海三山,给我砌座燕子楼,日日夜夜都是快活。” “……啊?”龙可羡露出茫然。 “没有燕子楼?” “没有。”龙可羡硬邦邦地应。 “也没有日日夜夜的快活?” “没有!”龙可羡摇头。 “那好,”阿勒站直身,拎起画得一片糊涂的纸张,“此前应承的,也一笔勾销。” 龙可羡慌忙伸手去够,一把将纸拽进怀里,在阿勒沉静的眼神里踌躇了好半日,才设下底线:“不要咬耳朵……” 她不明白什么叫“舒坦千倍万倍”,但直觉是浪荡之事,龙可羡喜欢在阿勒身上盖满印子,却招架不住亲密的缠吻,后者让她胸口狂跳,呼吸急促,手脚皆软,比在战场上挨了两刀还要难受。 阿勒注视她良久,而后说:“我有个折中的法子,你听不听?” 龙可羡怀里还捂着纸,点头。 “你我约定一句话,或是一个词,哪怕一个字也成,”阿勒说,“日后若是我的举止令你不适,你讲出来,不管什么境地我都能停。” “一个字?” “最好是个词,”阿勒又想了想,改口道,“一个字我容易误以为你呛着声儿了。” “哥舒?”龙可羡举起手,首先就想到这个。 “不能是平日里喊的,”阿勒恨不得将她抓起来打一顿,“否则便混淆了。” 龙可羡闷声:“我想不到。” “唤声哥哥,”阿勒说,“我平素最讨厌旁人这般叫我。你若实在不喜欢,觉着恶心,疼得受不住,便喊声哥哥,我立刻就停。” “……”龙可羡思索片刻,犹豫道,“为何是哥哥?” 阿勒睨她一眼:“我大你四岁,你若想叫声大爷,我也是成的。” 龙可羡反肘顶回去,阿勒眼疾手快接住了,笑,“行不行?行的话便先叫一声。” “哥,哥哥……” 这一下音调软绵生涩,龙可羡险些把自己舌头咬着。 勾得阿勒心底痒痒的,他一闭眼,脑子里就没搁好事儿,捞起她手指把玩。 “这就算是海誓山盟了,你总说我浪荡,我确实品行张狂,绝不是做君子的料。那这二字便算是我独独赋予你的颈圈,你随时可以将我勒停,日后要不要舒坦,都由你说了算。嗯……也别说我欺负了你。” “只一点,”阿勒眯起眼,暗含警告,“若是胡说乱喊,无事便挂在嘴边逗着我玩,这两字就作废,喊一百声哥哥也是没用的。” 两人指头凑着指头,在纸页下方摁了红印,龙可羡喜滋滋地叠好,收进了香囊里头贴身收着。 少君掌着这个国家最强悍的军队,令行禁止,军纪森明,规则与秩序是三山军所向披靡的根本原因。 少君不吃甜言蜜语,少君不擅谈情说爱。 这是一片全新的,令人跃跃欲试的领域,少君带着白纸黑字红手印,用一份双向“卖身契”,莽莽撞撞地顶开了那扇名为爱的大门,里头涌现出她不曾看过的光辉,现在的阿勒站在门外,过去的阿勒等候在门内。 里外都是归处,龙可羡无路可逃。 阿勒知道怎么让龙可羡关注他,春风一般和煦没有用,春雨一般渗透可以,但他绝不是如此温吞的人。 慢慢来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 夏至。 长街成了河道,流淌着密集的人群,彩帆张扬在人潮上空,迎合着锣鼓猎猎作响。 程家龙船从船坞浮起,顺着内河缓缓驶入海湾,河海交接处一片热闹喧腾。 在伏虞城的另一端,白崖静默无声地承着浪卷浪扑,两条中型飞鸥船在此停泊一夜,直到天边云浪滚滚,破光处乍现一道惊丽的橙红,飞鸥船一前一后地驶向那碧湛湛的无边海域。 他们刚从伏虞城驶出五日,近海岛屿尚多,时而可见大大小小的渔船拖着大网,呼噜噜地往船上倾倒海洋的馈赠,他们高声唱着歌谣,嘿嘿吼吼地满载而归。 石述玉抱着杆,被日头晒得蔫巴,再艳的胭脂都抵不住海风与烈日的侵蚀,故而他藏在帆影下的脸颊显得有些青白,褪了浓墨重彩的华服少年,其实有些瘦弱。 “瞧什么?” 龙可羡披着宽大的袍子,咚咚咚从几节木梯上跳下来,撑在船舷往外张望:“看着我的人了么?” “那儿呢。”石述玉像被日头晒耷拉的狗尾巴草,随手一指。 龙可羡探头探脑地找,石述玉在后头嗤笑一声,她头也不回地说:“我允准你暂时编入三山军,随将小队二卫,是看在封殊的面子,否则你只有滚到底舱摇橹的份,小石头,做侍卫的第一件事你需知道。” “什么?” 龙可羡回头看了一眼:“笑得好看些,少君的门面是最要紧的。” “……”石述玉炸毛,“我不是靠卖笑讨饭吃的!” “?”龙可羡狐疑地看着这个还没搞清楚境况的新兵崽子,“否则谁给你发月俸?笑起来,不好看就丢下去。” “三爷命我跟着你,你不明白么!我是监军,”石述玉从阴凉处两步走出来,朝龙可羡低声,“盯着你把三条船全须全尾地带回伏虞城,这才是我的活儿。” “好好好。”龙可羡懒得与他争,监军在过去,都是太监的活儿,她打左侧望过去,才从光影绰绰里找到躺在竹椅上的阿勒。 正当午时,日头垂直洒落,是一日当中海气最淡的时辰,阿勒手臂枕着脑袋,面上还盖着一本书。 短短数日,他身上肤色就晒深了一层,衬得轮廓更深。 不像石述玉,小鬼似的,怕碰着丁点阳光,就原形毕露魂飞魄散。 阿勒很受阳光青睐,旷野养出了他不羁的性格,这副身躯由里到外,都无法深藏闺中,他要敞敞亮亮地在日头下,坏也坏得坦坦荡荡,恶也恶得明明白白。 龙可羡甚至觉得他原本就该是这个肤色,像蜜似的,细腻处在日光下隐隐有光泽,无声地勾着人去品尝。 石述玉也往那看了眼,哼声:“你没与他说明身份?” 不怪他会如此问。此次出军行迹隐蔽,走得悄无声息,武器用渔网背篓做了掩饰,看起来就像两条平平无奇的渔船。 三山军士兵都改着粗布衣裳,作渔民打扮,他们个个人高马大,粗犷彪悍,抄起渔网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龙可羡没有解释打哪儿冒出来这两千人。 倒是五日前,阿勒初见这乌泱泱的一拨人,随口说了句:“你们家家将倒是有股子军风,不输正规军。” 龙可羡压着嘴角,不敢得意太过。 一个心大如斗,一个漠不关心。这事儿就抹过去了。 龙可羡不欲与石述玉解释,很硬气地说了句:“你不要管。” “你瞧上他什么?皮囊?”石述玉沽酒称肉似的盯着阿勒,“外相皆是虚妄,怎么你也不能免俗。” 龙可羡理所当然地说:“他仰慕我,我每一场战事,他都耳熟能详,我讲的每一句策军之言,他亦倒背如流,你能么?” “……”石述玉不屑,“这你也信?” “我信啊,”龙可羡相当骄傲,“他真背了。昨夜他给我背了一晚上呢,一字不差,你要听么,我……” “谁稀得听,你要荒唐,只管带回北境去,这档差事须得办得漂亮才行!” 石述玉撂下话,一路小跑,躲回了阴凉处。 *** 半月之后,天边吐露着赤色烟霞,龙可羡一行人抵达碧鳞岛。 碧鳞岛位于赤海南端,仅有数千民众。冬不雨雪,秋无霜降,一年四季都是翠荫蔽日,看不出四季流转的痕迹。 逆水湾就位于碧鳞岛西侧。 甫一下船,三山军分成几拨,留船的留船,探消息的探消息,设哨点的设哨点,三五成群流向整座岛。 龙可羡和阿勒买了两只糖包子,不疾不徐地挑了间不大起眼的客栈。 里边人不多,院里只有一位老妪,她头上绑着花巾,在石墙底下溜达,见着人不慌不忙地迎上来,嘴皮子一掀,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龙可羡顿时怔了怔,看看老妪,看看阿勒,“我……” 话刚出口,阿勒袖里翻出两枚金珠,喉结上下滑动,滚出的声音更低,字音前轻后重地黏连,像来自胸腔的低沉鸣震。 老妪听完,把龙可羡上上下下看一眼,霎时露出了笑容,眼角细纹层叠,有点逗趣的意思,摆着手以更快的语速说了句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81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