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鸢见想永远当她信赖的师兄,那便需要永远光风霁月。过去怀揣恶念的数十年,不该是他的曾经。 但真要如此,他又只能永远把心事封存,埋进坟墓里。 无论如何掂量措辞,说出来的话也词不达意,令他郁结。 “师兄,我一时嘴快,言过其实,我怎么会觉着你烦。师兄你应当明了我的心。即便有法子,我也不走。” 方桃感觉王鸢见似是好转许多,正要再说些话来安慰他,木牌一亮,传来了新讯息。 “魔王在连天桥驻守,只待残玉归来。万万不可落入他手中,千万别回来!保护好残玉。” 灵舟还在稳步前进,如今已将过青凤泽。再过半日,就要回到灵山了。 越过青凤泽后,远处的云翳渐沉,似乎,要下雨了。
第25章 连天桥·一 王鸢见转身,望向灵舟上的众人。 根据得到的讯息来推测,魔王在连天桥,没有上山去,看来禁制暂且能护住灵遥山宗。但他们想要回去,必须过连天桥,才能渡清脉河。 冷至礼所言不错,在灵遥山宗安全的前提下,王鸢见不该带着残玉回去冒险。他最担心的是,禁制撑不住,魔王会以山宗安危相逼。 待他把玄谣教的人也召集到灵舟上,将此事告知众人,气氛如山雨来前般低沉。静默良久,阿哑终于开了口。 “现如今,无论如何,迟早是要迎面和魔王对抗。他知道了残玉的下落,定会纠缠不休。即便你不回去,又能躲到何处?” 另一人道:“魔王既为残玉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不是羊入虎口么?更何况我们不知他带了多少魔军来,如何能保证打退他们。” 他们现下只知,魔界拥沈铃问为王,意欲劝魔王统率,灭了修真界,以扫除威胁,占领人界。 自古来,魔由恶念和魇物所生。人即孕育魔物,又受魔物蚕食。如今,魔界与人界泾渭分明,却潜藏凡间,欲吞并凡人,取而代之。 妖域当今的主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惹是非。唯有修士勤勤恳恳诛魔,尤其是玄谣教和召辰殿一带的山宗。 召辰殿掌门非印家人,继位后,宗门内尚不安定,加之印家大族势力锐减,若是魔族举兵出动,没有输的道理。正是铲除他们的最佳时机。 可魔王出世后,第一件事竟非灭了召辰殿,而是四处寻找沈灵遥的下落。虽说大煞了灵遥山宗的力气,这也无济于事。 这下,魔王总算做了件大事。他要夺得残玉,先发制人。届时,天下将无人能敌魔王。 王鸢见这边,仍旧在商讨如何应战。 灵舟的速度放缓了,眨眼到了夜深时。忽然,深夜里,有一柄芭蕉扇,接近了灵舟。阿哑正在边上小憩,察觉后,前去查看。 只见灵舟灯火映照下,一位紫衣女子款款行来,冲她一笑:“打搅了,我是紫云宗的燕明衣。” 阿哑一惊,极快掩去惊诧,问道:“姑娘是独自前来?” 燕明衣想起母亲说的话,不免心虚。她偷偷跑出来,也不知能瞒多久。此番行事,有违她素日作风。 “我意随你们同去灵山。”燕明衣没有说心里话,她其实想跟随印雪宴去见识一番真正的江湖。 阿哑没有多问,将燕明衣扶上灵舟,带到众人面前。 王鸢见和燕明衣寒暄了两句,收到冷至礼报平安的新讯,又仔细问了连天桥的动静。 邓远昳忽然道:“魔族何以如此清楚我们的动向,能掐好了时机在连天桥等着。” 这话如醍醐灌顶,在座众人皆清醒过来。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魔王在暗中调查修士的行踪,故而知晓他们来紫云宗取残玉。 可他们何时出了秘境,残玉花落谁家,魔族如何能这样快速得到情报? 难道,魔族在仙宗里安排了内鬼。 面面相觑中,王鸢见想着先稳定人心,便说:“魔王若是知晓残玉的确切位置,那才该疑心参与秘境的修士,他若是不知,就当是小道消息。” 印雪宴盯着远处的山岚,不紧不慢说:“魔族有何可畏惧,往日还怕遇不上。这下自己送过来了,我将魔卵都取下便是。” 这话虽狂傲,也为众人增添不少底气。他们隐约知晓内情——印雪宴和妖域之主做了交易,如今实力不可小觑。 燕明衣也说:“紫云宗已经和灵遥山宗联合,我不如现在通知了宗门,他们紧随其后,到时候来一场螳螂捕蝉,可不正好么。若是两宗联手也抵挡不了魔族,我再去求问岳。” “倒也不必求问岳,”阿哑分析道,“他除非全军出击,否则敌不了这么多人。但真这样,魔界虚空,玄谣教可趁虚而入。他们断不敢这般鲁莽行事。” 此次玄谣教不过派遣七人来,她们还有势力驻扎在魔界边缘。 冷至礼的回讯中,表面魔族并未发动许多人,似乎只有魔王一个人来了。王鸢见没疑心,稍微松了口气。他们这下回灵山,兴许能重创魔王。 这一战若是不能取胜,何谈往后夺取残玉。 事情决定了,人也渐渐散开,燕明衣喊住玄谣教的七人,从芥子珠里取了些首饰相赠。 “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制的首饰,也可做暗器用。若是不嫌,请收下吧。” 阿哑怔一怔,笑纳了礼物。她从肩头的乌鸦身上剪下一根尾羽,递给燕明衣。 “多谢,这是回赠,圣鸦尾羽,可护你平安无事,”她顿了顿,略有些生涩地说道,“我名阿哑。” 其余六人忽而一惊,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有的随即向燕明衣投去打量的眼神,叫燕明衣不明就里。 一个笑吟吟的姑娘见了,俏声道:“阿哑姐姐从来不向旁人报姓名,你是头一个。不过我看你也合眼缘得紧呢,燕明衣姑娘。” 阿哑便责问般瞥了一眼这姑娘,随即解释道:“明衣姑娘莫听她一派胡言,既然姑娘有意同我等结识,自然要互通名姓。” 旁边的姑娘虽受了苛责,不改性子,嬉笑着添了一句:“谁知是结交朋友,还是旁的什么呢?” 燕明衣早听闻过玄谣教素来有女子间结为伴侣的喜好,或是习俗。她未曾真见过,今日难免由此及彼联想起来。 但阿哑也只是送个回礼罢了。燕明衣也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何才能吸引了她。 她极快打消此念,笑应了阿哑:“所言极是。我在秘境时作为观众,亲睹各位英姿,分外仰慕,故而想送上些什么,以表心意罢了。还有,唤我明衣便好。” 阿哑点一点头,携其余六人往阁楼上去了。 因着灵舟行得慢,到夜里还未至灵山。她们不便在乌鸦上宿夜,安排在灵舟的阁楼上歇息。 燕明衣正欲随其后,往阁楼上走,却瞥见印雪宴在和邓远昳谈些什么。隔得远,却还能隐约看见邓远昳耳根发红。 这场面,活脱脱像调戏良家妇男。燕明衣一时失笑,轻手轻脚走过去,听见印雪宴说什么“辅佐”。 她走近了,趁两人僵持,岔开话题道:“雪宴,今日依旧同我一屋睡么?” 邓远昳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趁其不备,从一边溜走,没影了。 印雪宴也不恼,拨开挂在项链上的长发,盯着燕明衣看了一会,若无其事道:“他拒绝了我。” “嗯……”燕明衣应了,不懂他们之间有何恩怨。她怕这应答太过敷衍,又添了一句:“拒绝你是他的损失。” 印雪宴半晌没说话。到了屋前,燕明衣推门进去了,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他会后悔的。” 等躺在榻上,燕明衣想不明白他到底拒绝了印雪宴什么,兀地开口问起。 印雪宴看着帐顶,慢条斯理回答:“我要夺回掌门之位。从前有人责怪我做事不计后果,希望我寻到个心细之人。邓远昳正是合适的人选,他却妄自菲薄。” “你这样厉害,为何也需寻个辅佐的人?若是你一定要找,天下许多能人,不都可入你彀中。” “印家受制于人,唯有我逃出生天,我若再孤身一人,他们以为我势单力薄,必定轻视了去。” 印雪宴声音不带情绪,却说动了燕明衣。她无端对身旁这位以一敌十的高人产生了些怜惜之意。 她往日只晓得,召辰殿换了掌门人,却不知其中还有内幕。想必是印家大族执掌大权多年,如今底下人不满,蓄谋已久,得以篡位。 燕明衣道:“你何必在一根树上吊着,若你不嫌,我亦可在你左右相助。不如今夜你便把计划告知,我想想如何才能帮到你。” 身边的人没应,不知睡着了还是在沉思。燕明衣扭头去看,印雪宴半透明的瞳孔倒映着床帐边的荧荧灯烛,睫毛根根分明。 她想,恐怕自己果真才能低浅,入不了印雪宴的眼。燕明衣有些惭愧,将目光转了回去。 印雪宴却开口了。 “我将一只眼睛给了妖域主人,她分了自己的妖力给我。这些日子我徘徊人间,诛魔,取之卵。待拿足百卵,以血饲魔,攻入召辰殿,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等一下。” 燕明衣懵了,这段话涵盖的信息太多,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待反复咀嚼了几遍,燕明衣迟疑问:“饲魔?攻入召辰殿?” “是,”印雪宴答得干脆,“待我不仁之人,我亦不手软。饲魔乃是最快的办法,可号令千军。” 往日并非没有修士饲养过魔。 这也是魔卵的一大作用——保留魔物的内核,待往后可孵化出一模一样的魔物。只是魔力不如之前强。 魔物由修士的血饲成后,相当于结了一层契约。魔物吸取的灵力便能增加修士的修为,并且任修士驱使。 但这走火入魔的风险太大,又走在道德边缘,要靠吸取别人的灵力来修炼。故而,饲魔者往往被正道之人所嗤。 自多年前,有位高阶修士不慎堕入魔道后,这个办法便被明令禁止。饲魔者都要消掉修士之名,划入异类,从此修真界、魔界两边不讨好。 燕明衣还在担心这个,又想到,印雪宴早就被召辰殿针对,她是逃出来的,和被除名也没甚么区别。 倒不如进她的紫云宗呢。作为掌门之女,燕明衣有十足的把握将印雪宴照料好。她虽和谁都往来,却不曾有知心好友。 印雪宴和她只不过认识几日,燕明衣又十分惆怅起来。毕竟两人的实力悬殊太大,印雪宴又胸怀大志,不像她…… 燕明衣还是更关心印雪宴自身的安危:“妖域主人拿你的眼睛做什么,可会伤及你的灵脉?” 印雪宴闭着眼摇头。 “我自幼可视鬼神,瞳孔亦如盲者般透明泛灰。此事召辰殿之人皆知。万坤老贼曾想取我的眼睛,我母亲拦住,没让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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